“先生,不知這些東西要放在何處?”黃府的下人們很有禮貌,小聲在屋外詢問東方偃,隻是屋內二人繾綣纏綿的情意卻讓他們看在眼裏,心道真是一雙璧人,男的俊逸女的嬌美。


    東方偃立即像獻寶一般道:“夫人,今日與君上對談,承蒙看重,賞賜了不少布帛,正可以為你裁兩件新衣。還有米肉,你也可以送些給你兄弟,再過一個多月便是新年了,有米有肉他們也能過得好些。”


    這一番話說得女子心花怒放,東方偃很是得意,又對著門外的下人道:“就擱到裏屋吧。”口氣很是寡淡,與方才的濃情蜜意有天壤之別。那女子似乎覺得有些不過意,對著裏裏外外忙著搬運的人柔聲道:“勞煩各位了。”又從新得的臘肉中取了一掛並一些酒遞給這些人道:“諸位辛苦一趟,這些權作謝禮,莫要推辭了。”


    這些黃府的下人大部分是奴隸,隻有領頭的幾個是賤民身份,平日小心伺候權貴,很少有拿他們當回事的,這東方偃的妻子拿出醃肉,他們你看我我看你,卻沒一個人敢伸手接。女子燦然笑道:“諸位不必擔憂,君上既然送給我家,妾身便可自由處置,諸位辛苦了大半日,得這些薄物也是應該的。”幾人還是踟躕不肯上前,她隻得道:“妾身是真心感謝,諸位若是不要,明日便讓夫君親自送去給各位。”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接下就不好了,這當中一個穿淺藍色布衣的人站出來躬身道:“多謝夫人美意,我等卻之不恭,便忝著臉收下了。”說罷伸手接過東西,再三道謝之後,駕著春申君的馬車離開了。


    等人全部走得沒影了,那女子臉上的暖意便立即退得一幹二淨,兩人將院門關上,回到屋內。


    “怎麽樣,沒被人發現吧?春申君可有對你生疑?”女子的聲音不複方才婉轉嬌媚,一下低沉了許多,話音中透出一絲冷意,正是喬裝易容後的趙相如。聞言,男子的笑容也逐漸散去,隻是眼中仍留著幾分寵溺的意味,不用說,他正是與趙相如在邢丘雙雙失蹤的趙義。


    “黃歇對我倒是一見如故,從今日的賞賜和車馬送行來看,似乎很想重用我,隻是……”他皺眉,眼中顯出厲色,“我今日見到了傳聞中黃歇的長子伯嘉。”


    趙相如隻知道伯嘉領兵才回都城,卻沒想到趙義能夠這麽快見到他,不知怎麽竟想起滎陽城下那番詭異的近乎試探般的進攻,心中沒來由一顫,脫口就道:“其人如何?”


    趙義看了她一眼:“如傳聞中一般年輕,且對人保有警惕之心,今日一直連番追問我入楚的目的,還好我已按照事先套好的說辭輕描淡寫應付了過去,他暫時拿不著什麽把柄。”


    趙相如的睫毛輕顫,這一次因為要扮作讓東方偃心動的楚國女子,鄭元為她易容時保留了她白皙的肌膚,卻在五官上做了調整,使她比原來更加美麗誘人。趙義幾乎能看見她皮膚上的毛孔和幾乎透明肌膚下微紅的血絲,險些亂了手腳。


    他調整了下呼吸,笑著道:“幸而有你做借口,春申君隻道我為女色所迷,更加不防備我。隻是這麽些年,竟不知你會楚地的俚語。”


    趙相如不答,她又怎麽會說自己過去是江南人,所謂楚地的俚語不過與她的方言相近呢?


    趙義大約是看出她不想回答,心下一暗又道:“褚央、鄭元他們可有安置妥當了?”


    “他們二人都住在郊外,既然要假扮成我的兄弟,總不能貿然出現在都城裏,免得露出馬腳。等你入了春申君府上,我便好尋個籍口讓他們都搬入城中來,這樣也不會惹人懷疑。”


    “如此甚好。”


    二人之後又簡單吃了個飯說了些事,原本在宮中都還有侍人打理起居,現在就剩他們倆,平時趙義要頂著東方偃的身份出去,隻留下趙相如一個人在家收拾屋子。趙義見她忙前忙後心中不舍,雖然是做戲成分居多,女子操持家務本是分內,但他就是覺得心疼,於是便要洗碗。趙相如打量了他兩眼也不跟他客氣,便讓他端去洗了。


    等趙相如洗完衣服晾好,趙義還站在鍋邊洗碗。趙相如不明白怎麽磨嘰了這麽久,走近一看,國君大人第一次洗碗,值得表揚的是碗倒沒打碎,隻是他拿著抹布反複在搓一個碗,搓到最後眸子裏隱隱噴火道:“這碗怎麽不管怎麽洗總是油油的?!”


    趙相如額上青筋直跳,這是專門放置葷油的碗,由於天氣冷,裏麵的油都都凍住了,白乎乎的看不出是什麽,趙義從來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哪見過這個,以為是剩的湯菜,還費了番力氣從碗裏摳出來扔掉,加上他本來就從沒洗過碗,於是把油碗越洗越油。


    其實趙相如十指不沾陽春水也很多年,隻是多少還有點前世的生活經驗,比起趙義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要好許多。她瞪了趙義一眼,從他手裏取過碗,蘸了點鍋灶旁的草灰,又添了點熱水用來去除油汙。


    趙義知道自己幫了倒忙,被趙相如瞪了一眼便訕訕地收了手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穿著布衣釵裙,一雙柔荑浸在水中,指尖通紅。趙義突然覺得他們二人正如一對普通夫妻般,丈夫在外謀事,妻子家中做活,頓時生出一腔柔情來,伸手就從她背後環住她。趙相如看不見趙義的表情,隻低頭見他油乎乎濕嗒嗒的雙手,皺眉道:“快拿開,弄髒了衣服一會兒又得漿洗。”這個世界沒有洗衣粉,連皂角都沒有,她才跟附近大媽討教,這裏竟是用貝殼粉洗衣,雖說也有些效果,但是著實費力。


    她這無意的一說,聽在趙義耳朵裏似嗔怪一般,他緊緊手臂,反而摟得更緊。鼻尖抵在她的後背上,輕嗅著她的發香。趙相如掙紮了一下,見他絲毫不動,便懶得理他,隻顧洗碗。待事情都做完了,天也黑了,趙義聽見沒了水聲,忙獻殷勤道:“我去倒水。”於是端著大鍋就到門外倒水。門外有一人正向他走來,趙義立即心生警惕,待近了一望,原來是李園。


    李園正是向黃歇舉薦趙義的人,也住在這附近。他表麵上是春申君的門客,實際是趙國在楚國的情報網負責人,歸孔平直接領導。這一次趙王入楚,他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人,專門負責照應趙義在楚國的生活,盡力為其提供便利又不教人起疑。於是他便與趙義假稱是同鄉,以此身份即便往來密切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李園看著端著黑鍋的趙義愣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高聲道:“東方兄。”


    趙義見他來,知道必是有事情,表情很是自然道:“李兄,這是從何處而來?”


    李園笑道:“飯後消食,隨處走走。”


    趙義立即接道:“那不如來寒舍坐坐,拙荊剛剛燒了熱水,喝口茶再走?”


    李園自然表示樂意之極,於是忙不顛地跟他進了屋子。剛一關上門,趙義便換了副麵孔,沉聲道:“之前問的事情可有結果?”


    趙相如也認識李園,並不避諱,將屋子的窗戶支開,點上燈,一邊將燒開的水倒入杯中沏上新茶,一邊留意著二人說話。


    “先前先生交給在下之物已經托人看過,叫蛇草,是楚地特有的一種草,此物的根莖為紫色,能夠散發一種特殊的香氣。這種香氣對女子無效,但對身體康健的男子卻可起到催情之效,但不能久用。若是日日聞到,輕則情緒暴躁、日日思淫,重則會暴虐瘋癲至死。”李園的話如同重錘,敲在其他二人心上。


    “若是此物與其他藥物合用,敷在傷口上呢?”趙義的聲音已經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也已問過,若將此物搗碎敷在傷口上,則可滲入肌理,若日日如此,則不出兩個月,身體便可自帶異香,香氣不顯,唯有親近之人方能聞見,但效果卻同在下之前所說一般。”李園之前對此物也不太了解,那日趙義突然拿出一個蛇草的根詢問他,令他倍感莫名。結果輾轉問出結果後,此物的功效讓他大大吃了一驚。


    趙義的手握成拳,幾乎就要砸在案幾上,最後又攤開道:“此物對敷用者可有害?有何藥物可將其去除?”


    “敷用者自己覺察不到,也並無害處。至於去除之法,在下並未多問。”


    “你速找到可靠之人,我這裏需要盡快診治。”趙義凜然道。


    “諾。”李園忙應下,心中詫異,不知趙王為何如此焦急,莫非是他中了這毒草,亦或是他身邊這位美人?他以夫人相稱的女子,莫非是王後?


    李園的揣測也隻到此為止,國君的家事並非他需要知曉的。他裝模作樣的喝了幾口茶之後,便起身離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作者有話要說:困。。。。感覺越寫越想諜戰劇。。。。


    這個算周五的更新,周六我要去試婚紗,停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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