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幾日的路,終於到了大都,我拖著疲憊的身軀,下了馬,低頭走進府中,早有兩個人影撲過來,一個道:“張兄,你回來了,”一個道:“公子,你這一路可好。”我看看她們,苦笑道:“我實在是好累了,讓我睡一覺好嗎?”


    柳如芳聞言忙拿出一包東西,笑道:“張兄,師兄又到北地去了,臨行前托我把這個轉交給你,還要你好好保重身體。”


    我聽了忙接過東西一看,卻是一包上好的茉莉花茶。眼前不由一陣模糊。


    小蝶上前道:“不如讓我服侍公子歇息吧。”


    我斜睨了她一眼忙道:“還是小蘭服侍我吧,我習慣了。”言罷走入內房。歎了口氣,伸手把茶葉放在書案上。小蘭跟在我身後進來,對我道:“小姐,我去準備香湯。”


    我看著她道:“等會我洗澡時,一定要把門窗關緊,那個小蝶,我不太放心她。”


    小蘭掩嘴道:“我知道了,小姐。”一會兒香湯便來了。小蘭給我稍稍按了一陣。便服侍我睡下。我對她道:“你也去歇息吧。”小蘭道:“小姐早些睡吧,不用管我,你明日還要早朝呢。”我歎口氣道:“當官真得好累,當好官更累。”小蘭幫我拉下帳幃,輕輕退了出去。我靠在枕上,一時卻睡不著,又起身走到書案邊,拿起那包茶葉,放在鼻端聞了聞,一縷濃鬱的花香襲來,我心中百感交集,想了想,打開一旁鑲著銀邊的木盒,把茶葉輕輕放在裏麵,蓋好蓋,搖搖頭,轉身回到床上,這回是真的困了,隻覺眼皮如有千均重。很快便進了夢鄉。


    第二日早朝,我實是累得很,有氣無力地站在朝班中,眼皮都不想抬,鐵穆耳坐在龍椅上看看我道:“張卿家。”


    我聞言一驚,忙出列道:“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鐵穆耳笑道:“朕聞聽東安州的蝗災已經滅了,此次張愛卿立了大功,想要什麽封賞。”


    我忙拱手道:“此次能滅蝗災,全托皇上洪福,上天庇佑。臣此次到東安,聽百姓口中都是稱揚皇上的仁德,實是千古難得一見的明君啊。”


    鐵穆耳聞言大喜道:“果真如此麽,看來朕一定要做這個明君才是。”我看著他心道:不知他這次又會升我做什麽官,最好是二品大員。我正在這裏喜滋滋地想。


    駙馬突然出列道:“張禦史前去東安之時,蝗蟲之災已接近尾聲,滅與不滅都是一樣,不過貪天之功罷了,哪有什麽功勞可言?”我聽了不由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跟我作對幹什麽?


    顏成道出列道:“皇上,駙馬此言不符事實。張禦史日夜兼程,趕到東安,蝗災正在最烈之時,若不加以整製,恐今年的收成都要化為烏有。老臣聞人道:張禦史在東安當眾擺蝗蟲宴,取烏紗發誓言,又布下四法滅蝗,蝗災才漸漸平息,此次張禦史居功至偉,絕不是駙馬說的貪天之功。”


    皇上聞言看了看我道:“顏大人說的可是真的。”我忙道:“確實如此,微臣臨走時,百姓還送了我一把萬民傘,請皇上察看。”說完從懷裏掏出傘布來,遞給太監。


    太監上前展開給鐵穆耳看,鐵穆耳看了看笑道:“果然是萬民傘。”


    我又道:“臣對那些送萬民傘的人言道,此次全是皇上仁慈,顧念百姓,東安之蝗災才能盡滅。百姓聞言皆向京城拜倒,山呼萬歲。口頌皇上之功。”


    鐵穆耳聞言仔細看了看我,眼中全是讚許之色。正要開口說話。九王爺出列道:“張狀元入朝為官不過幾日,已升到三品之職,升遷過速,恐怕不妥,不如等下次立了大功,再行封賞,皇上以為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心道:大變態,就會跟我作對。


    吏部尚書也出列道:“王爺言之有理,張狀元此次滅蝗,究竟是否有功,還是未定之數,不如先派人前去查訪,若確有此事,皇上再封賞不遲。”


    鐵穆耳聽了沉吟不語。我不想叫他為難。忙跪下道:“微臣是皇上的臣子,為皇上分憂,為朝廷效力,都是本份之事,這次滅蝗,全托皇上之福,不敢求什麽封賞,做個禦史已經足矣。”


    鐵穆耳的眼睛朝我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好,就依卿家所言,若下次再有功績,一並封賞。”我聞言鬆了口氣道:“皇上聖明。”起身回到列中,心想隻有等以後再升官了。


    散了朝,走到宮牆外,正要上轎,一人上前攔著我道:“張大人慢走。”我回頭看著他,無奈地說:“九王爺,找下官有何事?”王爺笑道:“本王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我道:“什麽地方?”王爺道:“你去了便知道了。”言罷轉身上了轎。我隻得上轎跟在他身後。


    轎子一直行到一處鑲紅嵌綠的樓閣前才停下來。我下轎一看,隻見牌匾上寫著:怡紅院三字。心道:“妓院?”看來我跟這種地方真是有緣啊。我眉頭微皺了皺。見九王爺在看我,忙道:“王爺帶下官來此處,不知有何事?”


    王爺道:“這是朝中百官經常來的地方,張大人怎能不來見識一下。”我聞言隻好跟著他慢慢走進去。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走過來道:“原來是九王爺,真是貴客,快請樓上雅間坐了,我找幾個最好的姑娘來服侍你們。”


    王爺指著我道:“這位是禦史張大人。你們要好生服侍。”


    女人看了我一眼道:“原來是新科狀元啊,真是稀客。長得還這麽風流倜儻,一定很招姑娘喜歡吧。”


    我笑道:“不敢,不敢,隻是張某今天第一次來,還請老板多多指教。”


    女人笑得如春花般道:“哪裏哪裏,兩位大人請上樓吧。”


    我隨著他們走到樓上雅間。進去坐下。一會兒門外便進來四個花枝招展的女子,坐到我們身邊,一個便靠到我身上道:“狀元公,喝杯酒吧。”手中拿著酒杯往我唇邊送,我見她手上塗滿了寇丹,紅豔豔的,忙轉頭避開。


    王爺在對麵道:“看來張大人不太習慣啊。”


    我笑道:“王爺,這些都是庸脂俗粉,下官府裏的丫環都要強過她們,王爺的看法想必和我一樣吧。”


    九王爺聞言笑道:“說得好,”轉頭對那幾個女子道:“叫你們的頭牌玉姬姑娘來。”幾個女子忙應聲退下。不久卻見老板上來道:“對不起,兩位大人,玉姬身體有些不適,不能見客。”


    王爺拍桌怒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玉姬她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老板慌忙退了出去。


    半晌,一個穿著粉白衣服,姿容豔麗,身材窈窕的女子慢慢走進來道:“玉姬拜見兩位大人。”


    王爺道:“你今日好大的架子,竟敢稱病不來。”我見那女子臉上露出戚容。忙上前道:“在下懂得些醫術,不如為姑娘診診脈。”言罷讓玉姬坐在我身邊,伸手搭在她的脈上,見她脈象平穩,不象有病,心中疑惑,不由看了她一眼,見她央求地看著我。隻得道:“玉姬姑娘果然感染了風寒,吃幾帖藥便沒事了。”


    玉姬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王爺道:“即如此,本王便不責罰你了。快取了你的琴來彈一曲,為張大人助助興。”


    玉姬回身從丫環手中接過古琴,輕輕坐在案上,手撫琴弦,低聲唱了起來,卻是蘇軾的悼亡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崗。”


    琴聲哀惋,歌聲淒楚。我心中驚詫,卻見王爺臉上並無怒色,想了想,忙擊掌道:“唱得好,彈得好,此曲隻因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


    王爺聞言笑道:“張大人,這還不算好,本王曾聽過一人唱的歌,世上無人能比。”


    我道:“是何人?”


    王爺臉上閃過一絲憂色道:“是一位故人,本王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我聽了心中一動。不敢再說什麽,隻得拿起酒壺,給王爺斟了一杯酒道:“王爺請喝。”九王爺輕輕一笑,與我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王爺輕輕擊掌,一個侍從端著一個托盤躬身進來,王爺看著我笑道:“本王有一樣東西送給張大人。”言罷揭開蓋布,卻是一枝玉如意,上麵還鑲著幾顆明珠,看來十分名貴。


    我忙拱手道:“無功不受祿。王爺的禮下官不敢收。”


    九王爺道:“我叫你收你便收,隻要你今後盡心為本王辦事,榮華富貴,豪宅美女,本王都可以送給你。”


    我聞言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道:難道他想收買我,這玉如意到底要不要收呢?王爺道:“大人不必遲疑,你那點俸祿不過勉強糊口,跟著本王卻可以享盡人間富貴,又何樂而不為呢?”


    我額上不由冒出冷汗,玉如意本是不想收的,但若不收,便是擺明了車駕跟九王爺做對,看二哥在朝堂上對他也頗為忌憚,顯然如今還不能惹翻他,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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