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一行人正順著樓梯下樓之際,蘇良哲笑道,“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蘇先生,我們自己往回溜達就行,天兒挺好的。”張文濤出言推脫,自行車還在飯店樓下,最近那幫小混混偷車偷得厲害,大院裏不少人都丟了車,他可不敢把車子外放。


    “那好。那事情就這麽說定了,明天綾綾準備一下,後天一早我就過來接人。”蘇良哲微笑頷首。


    就在這時,三樓樓梯口正對著的包房大門也應聲開啟,一名穿著灰色西裝中年男人先行步出,隨即笑著轉身道,“赫少,回去替我向赫老爺子代好呀!”


    “一定。”男人沉著清淺地話音響起,一雙眸子卻釘在了站在樓梯口正往下走的少女身上,眼中閃過一抹訝然。


    而就在剛剛中年男人說話的檔口,李縣長就已經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樓上那名灰色西裝的中年人,驚訝道,“廖書記?”


    廖書記?張文濤一行人紛紛停住腳步,這青城縣的廖書記可隻有一個,那就是廖震,青城縣縣委書記,名副其實的青城縣一把手。隻是他是去年剛剛調任過來,在工作上很多事情還要李華這根老油條支持才走得通。


    廖震此刻也是一怔,隨即笑道,“李縣長?”說罷就衝年輕人點了點頭,大步走到李華身前,“李縣長也在這裏吃飯?”


    蘇綾則似有所感般抬頭看向那名年輕人,赫姓在青城縣幾乎沒有,所以她可能因此有些敏感,畢竟江老頭口中要帶來消息的人就應該姓赫,隻是眼前的年輕人這麽年輕,會是江老口中的人?


    等姓赫的人都已經等了幾天,卻一點消息也無,江淮生的傷勢已經將養得差不多了,如果對方再不來,他就準備離開蘇家尋機回上海。


    而沒想到那年輕人正也將目光盯在她身上,兩人目光對視,雙雙皺了皺眉頭。


    “我宴請一位客人,就不打攪幾位了。”在與李華寒暄了幾句後,廖震笑言告辭。


    回到家中,江淮生正在書桌旁翻書,最近他在教蘇綾周易精髓,以及一些道上的門門道道。


    蘇綾知道了違反法律行偏門生財的統稱黑道,而江淮生這種同為偏門卻隻靠算命生財在道上稱之為黃道。


    幾日時間,蘇綾教習江淮生如何借助陣法借力於天地,江淮生則教她行事準則與如何在運用能力後借周易等算命知識自圓其說,二人朝夕相處感情漸深,名義上江淮生是蘇綾的徒弟,事實上蘇綾卻受教了很多有用的東西。


    江淮生說,他本來考慮將蘇綾帶入江相派,拉為自己人,但接觸幾日下來他發現蘇綾本性純良,似乎並不適合在江湖上打拚,而他現在也打心底裏不希望蘇綾進入江湖之中,謀生在這個五彩繁雜的大染缸中。


    他與蘇綾說了許多,從他如何從一個民國時期的小雜役被師父看重,加入江相派,目睹幾大堂口堂主多行不義必自斃,最終都是落得背井離鄉、慘死街頭、亦或是天降橫禍的下場。


    他說江湖是個大染缸,與普通人認知的完全不同,那裏有著森嚴的秩序,卻也等於沒有秩序。


    他說江湖是非恩怨很難說得清,混到最後沒有回得了頭的,最終的下場每個人心裏都清楚,例如現在的他,同樣落得個眾叛親離,周圍再沒有可信之人。


    蘇綾問,你苦心經營這麽多年,為什麽這會身邊竟然連個可信的人都沒有?


    江淮生苦笑一聲,“這就是江湖。”身邊人?有時候隻有利益,有時候為了情義,有時候為了地位,旁的原因太多太多,沒法說。


    江湖?真的一個地方,與眼前展示的世界截然不同?


    當晚,蘇綾還沒睡下,樓下就響起了幾聲雞鳴,大院裏有人飼養公雞,但公雞打鳴怎麽在大晚上的?


    雞鳴聲一響,江淮生就趕忙從床上爬起,踉蹌下地走到窗邊一看,正在做作業的蘇綾也跟著上前,隻見院子裏的大樹下方,一名身穿西裝的高大漢子正筆挺而立,雙手放在唇邊,那聲音就是他出的。


    江淮生聞言打開窗子,將手放在唇邊學了幾聲鳥叫,對方就朝著窗口看來。


    “快!扶我下樓!”江淮生麵上一喜,在蘇綾的攙扶下悄悄出了蘇家。


    此時張文濤夫婦已經睡下,蘇綾輕輕帶上房門的一刻,沒注意到張雅芙的房間門應聲而開,她躡手躡腳跟在蘇綾的身後出了家門。


    蘇綾扶著步履蹣跚的江老來到大槐樹下,那名漢子沒有說話,徑直帶著二人來到一輛黑色奧迪車前,打開後座車門,江淮生帶著蘇綾鑽了進去。


    這一次的事故導致江淮生的身體大不如前,他本就上了年紀,身體機能不比年輕人,恢複起來也是相當吃力,這兩日他就不住感歎,自己真的是老了。


    金輝酒店最頂層的帝王套件,蘇綾平日裏也聽學生們談起過,今天算是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豪華。


    蘇綾的眼界有些,電視機裏的香港電影裏那些豪華別墅以及公寓算是她見過最豪華的住所了,有時候夜裏發呆看著窗外星空,蘇綾也曾幻想自己有一天或許可以走出青城縣,見到更大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此時房間裏奢華的皮質沙發上,正坐著今天在酒店三樓見到的那名年輕人。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蘇綾心道。


    扶著江老在年輕人對麵的沙發落座,江淮生最先開口,“你是?”


    看來他並不認識這名年輕人。蘇綾打量著這名長相俊美的年輕人的同時,還注意到他身前的茶幾上擱著一杯見底的紅酒。


    年輕人長相很好看,有些偏柔媚態,但偏生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靜謐的氣息,沉著靜謐。


    他微微一笑,“晚輩赫羽明,家父赫鵬,見過江老先生。”


    江淮生一怔,隨即點頭歎笑道,“我與你父親見麵那年你還沒有出生,一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呀!你父親身體還好嗎?”


    “托老先生的福,家父身體很好。”年輕人清淡淺笑,即便坐在華麗的皮質沙發上麵,整個人也散發著一股脫俗氣質,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似的。


    江淮生聞言點了點頭,“這一次事出突然,說來慚愧,實在是沒有能信得過的人,這才勞煩到你父親。”


    赫羽明淡淡一笑,“早兩日我便已經到了青城縣,之所以沒有找上江老,是因為還在打聽江老所托之事,現在有了眉目才敢登門。”


    “哦?江相派那邊的動靜是……”江淮生背脊略微挺直,顯然他很在意這個事情。


    蘇綾挑眉,這些日子江淮生並沒有與他說到底托赫家打探什麽消息,對於這些事情蘇綾也是身不在其中,一知半解,有時江淮生與他說些江湖事,他也聽得半懂不懂。


    “追蹤令。”赫羽明收斂笑容。


    江淮生眯眼,繃緊的身子緩緩放鬆下來,唇邊溢出一抹意味不明地笑容,半晌他搖了搖頭,“我老頭子在江湖混了數十年,最後還是躲不過門中內鬥啊!”


    “江相南派堂主已經下令追蹤您老,言道您老違背江湖道義,所犯之事天理難容,故而要抓您老回上海堂口,屆時會召四大堂口堂主一同商議,以幫規處置將您逐出江相派。”男子淡淡說道,似在說著一件與自己全無關係的事情。


    事實上也確實與他無關。


    江淮生眸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江相南派堂主是他的嫡親大弟子,從他手中接位不久,現在江淮生雖隻是名義上的老掌門人,但祖師爺的地位擺在那裏,在門派中亦是依舊插手內務,現在弟子坐不住了,爬牆了,打算借此機會將他一舉除掉。


    赫羽明繼續道,“恕晚輩多言,此次江相派決議除了門中內鬥,多半也在於對雪草堂的顧忌。寧培的屍骨我已經看過,您老到底是如何做的?”


    看來他這些日子在青城縣也沒閑著。


    赫羽明繼續道,“寧培是被電擊而死,恕我無禮,這件事我簡單調查過,江老那夜一人被寧培抓走,身邊再無親信,您老到底是怎麽憑借一己之力將幾名大漢電死在小樓之中?看屍體的灼傷程度,隻怕雷擊也不過如此。”


    這次跟江淮生過來的那幾名保鏢司機是江相派的人,也就是南派堂主、江淮生大弟子的人,寧培幾人是在他們趕到前就已經死了,這件事自然是不會為江淮生隱瞞的。


    既然這個赫羽明的能力已經到了能調查出江相派內部命令的地步,那麽有心的話查出這些也在情理之中。


    蘇綾眸光輕閃,這個事情追根究底是因她而起,沒有想到會為江淮生帶來這麽大的麻煩,更沒想到會因此牽引出一係列地幫派鬥爭。


    “年輕時我也造了不少的孽,我相信惡人自有天收這話,卻還輪不到他們來收老夫!”江淮生重重哼道。


    “江老準備如何?”赫羽明淡淡一笑,江淮生現下雖然遭了難,但據他了解,這老家夥可不是這麽容易對付的。


    “我打算返回上海。”江淮生眯了眯眼。隻要能讓他安全抵達上海,他就有本事推翻這場四大堂口的決議會。


    隻是現在對付一定盯得緊,無論火車汽車還是飛機,隻要是能返程的關口必然都被盯得緊,這青城縣的一隅四方地隻怕很難出去。


    “青城縣內已經聚集了大量雪草堂弟子,據我觀察,隻怕江相派也……”赫羽明說了半段,但意思很清楚。


    江淮生垂眸沉思,忽地抬頭看向赫羽明,“赫少爺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蘇綾挑眉,江淮生打算讓赫羽明帶他出城?


    “恕晚輩無禮,赫家不願插手江湖事,這一點還望江老見諒。”沒想到赫羽明淡淡的就給回絕了,口氣毋庸置疑,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江淮生也沒掛不住臉,對於赫家這等做法他已經心中有數。


    倒是蘇綾忽然想起什麽,開口道,“過兩日我會隨蘇良哲的車回京城,江老不如跟我一道?”


    “好!”江淮生當下頷首。


    赫羽明的目光就掃向了蘇綾,“江老,這位是?”


    江淮生搖了搖頭,“隻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次多虧了躲在蘇綾家中才逃過一劫。”


    赫羽明就低笑出聲,“江老不願多言晚輩也不多問,隻是據我調查,這小女孩與寧培似乎有些恩怨,並且有傳言她曾救下一位房地產商的兒子,走得正是黃道,這事就連江老也是束手無策。”


    此言一出,江淮生麵色一變,這赫羽明這段時間還真是沒有閑著,竟連他身邊的人都調查得清清楚楚,赫家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得很呐!


    “莫非她是江老的收山之徒?江老這些年早已不再收徒,能入江老法眼必然是有些本事,再不濟也有過人之處。”赫羽明的目光就落在蘇綾身上。


    江淮生眉頭一皺,越發感覺這赫羽明對蘇綾有些關切得過分,似是在套他的話,可這沒有理由啊。


    見江淮生不回答,赫羽明也隻是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蘇綾的眸光加深了一些。當然,他是做夢也猜不到自己剛才的問題正好的是猜反了。


    赫羽明帶來的消息對江淮生非常重要,門派內的動靜關係到江淮生下一步該如何抉擇。


    “您是不是覺得赫羽明帶來的消息無甚用處?”夜色下,江淮生與蘇綾步行在回去的路上,開口問道。


    聞言,蘇綾抿唇不答。


    江淮生便仰頭一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是兵法所雲。現在敵方情況不甚明了,門派內的動靜我也一概不知,掌握了他們的動作我才好做出決定呀!不然豈不是抹黑行事?”


    “兵法?”蘇綾默默念叨一句。


    “哈哈哈。”江淮生仰頭一笑。


    不是赫羽明沒有送他們,而是天氣涼爽,江淮生也有些日子沒有出來走動了,現在時候已晚,不會遇到追殺他的人,便想借此機會散散步。


    “總之現下摸清了各方動靜,我老頭子也該動一動了。哼,我一手帶大的徒兒想要我的老命,也不看看他那兩下子是誰教出來的!”江淮生語氣先是沉著,接著轉而淩厲,顯然是在隱怒。


    “你的徒弟,為什麽要對你下手?”蘇綾皺眉問道。


    江淮生便歎了口氣,負手前行緩緩道,“這些年幫會雖然交到他的手裏,實權卻依舊在我這老頭子手中,隻怕他這堂主的位置坐得也不踏實。江青這人是把料理堂口的好手,膽大心細,就是性格太急,這也是我放心不下的原因。”


    原來江老的大徒弟名叫江青,江淮生曾說過,進入江相派成為接班人就要改姓江氏,江青的本名肯定也不是江青。


    江淮生就轉頭看向蘇綾,“您要記住,日後行事無論大小,都需探聽敵人虛實,做到知己知彼,謀而後動,否則禍患無窮。”


    蘇綾受教點頭,作為他們那時期的人,有些東西或許知曉,但也處於摸索階段,很難用言語精辟的總結銘記,知己知彼謀而後動,很精辟的言論。


    “我老頭子活了一大把年紀,也不指望日後有什麽善終,做我們這一行的,沒幾個是能善終的。”江淮生似是想到了什麽有感而歎。


    “當年我初進門派時,南派也有幾把好手在江湖上叱吒風雲,哪個不是人精?一個比一個有勇有謀,可最後落得的下場卻是一個賽一個的淒慘。二壩頭跟著師父年頭最長,使得一手好刀法,專門為幫派斬草,因手裏血腥氣太重,竟然活生生在殺狗取血時候被莫名狂暴的狼狗給咬死了”


    “三壩頭一手紮飛活計無人能比,專門下套裝神弄鬼,最後卻在引吸血蝙蝠給人下套時被蝙蝠咬了一口,百分之一的傳染病啊!一個大活人生生被折磨死了。”


    “四壩頭是因為太過聰明,自認比師父聰明,嗬嗬,爬牆啊!欺師滅祖,被師父一槍子給崩了。”


    江相派門內規矩森嚴,分三六九等,領頭人是當堂口的堂主,被下麵人稱作大師爸,大師爸下麵則是有本事的幾大壩頭,再下麵則是一些小腳,也就是辦事的小弟。


    紮飛術在黃道中可謂是一門常見且運用頻繁的學文,說白了就是裝神弄鬼,搞一些奇怪玩意讓人誤以為招惹鬼神,好給江相派的大師們出手的機會。


    至於爬牆一詞,則是指下麵的壩頭造反,想要爬到大師爸的位置,這是門中大忌,做成了則上位,失敗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


    這些東西江淮生早與蘇綾說過,所以此時他說的話裏雖帶了些術語,但蘇綾都聽得懂。


    “還有五壩頭!跟了師父一輩子,練得一手好功夫,硬是被幾個壩頭爬牆時生生害死了。”


    “七壩頭算是最好命,活到開放以後,卻被一種怪病活生生折磨死了,那時候人都不能看了呦。”江淮生搖了搖頭。他們這一行算是什麽事情都幹過,殺富,劫富,設局,在混亂時期甚至不惜為設局害人性命,叫人死狀淒慘引得家人誤以為招惹鬼神,好叫他們以此騙取錢財。


    這類的事情他們沒少做過,更過分的也都設計過。


    人各有道,人各有命,不過都是為了在動蕩不安的年代混口飯吃。


    “所以我們這一行,孽造的多了,怨積的深了,沒有活路可言,沒個好下場可走。”江淮生仰頭一歎,“蘇綾啊,雖然我尊你本事,叫你師父,但論年紀我老頭子恐怕都能做你的爺爺了,活了一把年紀,見的事太多了,別怪我倚老賣老,聽我句勸,別入江湖。”


    別入江湖。


    蘇綾抿了抿唇,輕輕頷首。


    江淮生所言都是發自肺腑,為什麽與蘇綾說這些?因為蘇綾不平凡,也不該平凡。除了蘇綾的本事外,他看得出蘇綾的野心。


    她平淡,她從容,她不卑不亢,但每一個人都是多麵性的,在麵對不同事情不同人物以及不同時期所表現出的也是截然不同的。


    在蘇綾每每於夜幕下注視窗外星空時,她眸子中所散發出的東西讓他感覺得到,或許她自己此刻都沒有察覺,或許是沒有來得及察覺,但他能感覺得到她的不安,不安現狀。


    金鱗隻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


    蘇綾這份超出原本年齡的穩重沉著,與她超出常人的本事注定了她的不凡。


    現在的平凡,隻因風雲未起。


    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江淮生才心生擔憂。而且直到現在,他也不知蘇綾是師從何人。


    蘇綾有些奇怪地蹙了蹙眉,這已經是兩日來第二次聽到江淮生叮囑她別入江湖。


    事實上蘇綾還並沒有打算進入這個江湖,也沒有合適的契機,江淮生到底在擔憂什麽?


    不過無論如何,老人的善意她可以感覺得到。


    微微一笑,蘇綾頷首,“如非必要,我不會莽撞衝進這個大染缸的。”大染缸這詞是江淮生經常用來形容江湖的,蘇綾也算配合著他幽默了一下。


    江淮生欣慰地點了點頭,“我此行凶險,不過有你教的那些個陣法我倒是增加了一些把握。讓我擔心的反倒是你,不要整日隻知道學習不眠不休,那天送我上樓的男孩子倒是不錯嘛,人長得精神,個性又很穩重,是個好苗子。”


    “可惜不是巫族後裔,否則以他的心性倒是比夏誌文要強上許多。”蘇綾也是一笑。


    江淮生就瞪了瞪眼,他說的哪裏又跟血脈扯上關係了,雖然一直不清楚為什麽蘇綾口中的巫族到底是個什麽名堂,即便翻閱古籍也找不出個線索,但他多少明白蘇綾的意思是隻有巫族後裔可以學得了蘇綾那一身本事。


    所以江淮生隻能研習陣法,借助外力也能呼風喚雨,隻是不會如蘇綾般那麽自如罷了。


    “老夫的意思是,那男孩子倒是個可以考慮……可以考慮發展、就是男女之間交往的好苗子!”


    蘇綾臉色一滯,隨即雙頰升上兩朵嫣紅,“為老不尊!”


    “這!”江淮生吹胡子瞪眼,“現在的年輕人也單純不到哪裏去嘛,那天我去學校接你還見到兩個小年輕的在那裏啃來啃去,哎呦當時老夫的心髒呦!”


    他說得是那日接蘇綾去參加夏衛東答謝宴的時候。


    蘇綾呸了一口,這老流氓。


    江淮生仰頭大笑,雪白的胡子在夜幕下輕輕顫抖,一張整日布滿愁雲的老臉上已經許久沒露出過這樣開心的笑容。


    蘇綾也忍不住微笑起來,算起來這幾日整天跟江淮生呆在一起,從他身上學到不少有用的東西,這老人對自己也是照顧有加,拋去想在自己身上學到東西不談,兩個人的確很相處得來,平日裏為了學術上的問題,為了實際運用與書麵上的問題,兩人也經常辯得不可開交,最終都是以蘇綾一怒沉默畫上句號。


    江淮生算得上是她的忘年交,甚至在某些方麵剩餘蘇綾在這個世界認識的所有人,因為目前來講江淮生是最了解蘇綾的。


    蘇綾忽然想起蘇良哲有求一事,將事情經過說與江淮生聽。


    沒想到後者聽了以後哈哈大笑起來,“記不記得我方才與你說過的蝙蝠一事?”


    “記得。”剛才江淮生說過,當年江相派的三壩頭一手紮飛術無人能及,卻在一次利用蝙蝠給人下套時意外被咬,得了怪病死了。


    “記得那一次是個雙麵局,江相派有史以來第二次雙麵局,第一次是老祖師爺親自做下,可謂青史留名啊!後世黃道無不研究其精髓。這一次的雙麵局是由三壩頭所做,我記得是李家與張家的事……”


    老村子裏,張家與李家因祖上結怨已久,李家做風水壞李家運勢,張家在李家祖墳裏做手腳使李家門庭衰敗幾代倒黴。


    後來李家因為牽墓,才在爺爺輩的墳裏找出了原因,棺材頭出被人放了一塊“壓頭石”,這東西就是壓放在棺材“財頭”方位的一塊石頭,古代人下葬時候最注重的就是擺放棺材的位置以及它上麵是否有東西,如果下葬時不小心被人做了手腳,壓到了“財頭”,那麽這家人就算是完了。


    因與張家結怨已久,李家當下就反應過來這事是張家做的,隨即就將事情鬧大了。


    江相派在調查過兩家恩怨以後,三壩頭就做主,這次要搞一次大的,要做就做雙麵局。雙麵局,顧名思義,兩家做局,兩家收錢。


    他先是做了一個蝙蝠局,利用腥味極重的黃鱔血塗在李家大門上,這黃鱔血一塗,能將方圓幾裏的蝙蝠引過來。


    蝙蝠半夜而來,不停用翅膀拍打李家大門,叫人誤以為有人敲門,結果人提著燈出去查看。而蝙蝠怕光喜歡陰暗,所以見光就一下子消失了,這家人開門一看沒有人,以為聽錯就回去。


    周而複始,足以叫人崩潰,第二天天一亮,就會發現大門上模模糊糊的大手印,其實都是人為故意描繪出的形狀。


    這個事當時是三壩頭做的,可做局時不小心將黃鱔血弄到了袖子上,一時間揮發不掉,待畫完手印離開時遭到吸血蝙蝠攻擊,不小心被咬到卻恰恰中了招。


    這事過後李家慌了,求醫問藥,三壩頭借機登門將事情經過理得清清楚楚,說是張家做得孽,叫李家深信不疑。


    結果李家出了重金要整治張家,三壩頭便把消息通氣給了張家,假言相勸之餘又幫張家整治了李家,雙麵局就算是做成了,錢收了兩份。這事主要不是賺錢,而是要留個名號。


    聽了江淮生的話,蘇綾挑眉道,“你的意思是,這事都是人為的?”


    “哪有什麽鬼魂索命,八成是你父親那個大哥做了什麽虧心事,這才叫他們全家上下人心惶惶!至於孩子發燒一個月,對咱們這行當來說也不難辦,是個炸飛好手做出此局不難誒!”江淮生笑著搖了搖頭。


    他接著說道,“你就叫蘇良哲抓那算命先生審問一番,八成可以摸出些門道來。”這事江淮生身為一派掌門,有經驗得很,樹大招風,家裏遭禍,這事八成是出在黃道門派上。


    被黃道盯上了,普通人可繞不出其中道道,俗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事九成九是有人故意算計。


    蘇綾聽後大感佩服,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若換做是她,是絕對不能隻聽事件就一語道破這天機。還是江淮生見多識廣,若蘇良哲找上的是他,估計也用不著耽擱這麽長時間了。


    不過換句話說,若蘇良哲找上的是江淮生,後者是斷斷不會實言為他解惑的,結局保準是坑他更大的一筆。


    回到家中,蘇綾小心翼翼地開門後見屋中沒人,這才叫江淮生進到屋裏。


    她本來想為江淮生在酒店開個房間,但後者拒絕了,隻因江相派與雪草堂都是四通八達的勢力,消息網與渠道不是蘇綾可以想象得到的,這點從他們遍布各行各業就可以窺得門道。


    既然如此,他們很絕對已經將眼線布置下來,青城縣巴掌大的地方,酒店賓館數的過來,江淮生隻要一入住,估計明天就可以見閻王了。


    所以江淮生不得不防,說起這些江湖門派,他們的手段可比警察排查、抓捕嫌犯、地毯式搜索要更令人生畏,他們的門路關係、雷霆手段,可遠不是警察可以比較的。


    警察拿著工資吃公糧,或許手段有限,也未必如他們這般不死不休。


    再說即便是警局說不定都已經被他們‘溝通’好了呢?


    “江老,給我取些血來,明晚回來我替你做一張替身符,到時萬一遇上麻煩不能脫身就捏破這符紙。”蘇綾說完,紮破江淮生中指指尖,取了些血放入容器中。


    第二日,蘇綾照常上學,張雅芙今天卻起得特別早,早早趕上蘇綾,一路上麵帶微笑,一反常態。


    蘇綾皺眉,今天的張雅芙沒騎自行車,反倒是跟她一塊徒步。


    “蘇綾,你這幾天神神秘秘的,回家就往屋子裏鑽,幹什麽呀?”張雅芙一手提著書包,側頭看蘇綾問道。


    “關你什麽事?”蘇綾皺了皺眉。


    張雅芙就得意一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什麽。”


    蘇綾當下停住腳步,一雙眸子刷地染上淩厲,直視張雅芙,“你知道什麽?”


    張雅芙雙手背在身後得意一笑,“學習唄,我看你現在真是發奮了嗯?回家就躲進屋子裏閉門苦學,為了下次考試再超過我?”


    蘇綾聞言鬆了口氣,轉身就走沒有理會。


    張雅芙快步追上,並肩走在蘇綾身邊,“不過我可告訴你,上一次是我沒有準備,想著反正不可能被調走就沒好好發揮,下次想考過我可沒門!”


    蘇綾勾了勾唇角,不自覺地帶了些不屑,這有些激怒了張雅芙,她頓住腳步站在原地,看著蘇綾背影大聲道,“蘇綾,你給我等著!別以為你有個有錢的爹就了不起了?再有錢也不是你的,你一樣是個私生的!”


    蘇綾頓了頓腳步,再沒理會繼續前走。


    今天是分班的日子,來到學校後發現早來的同學都坐在座位,史無前例地沒有人將書本拿出來,反倒是有許多人在收拾課桌裏的東西。


    蘇綾也將課桌裏的幾個本子放進書包,在全班同學到齊後張文濤就進門了,將大家全部喚到走廊站好,“一會我念到名字和班級,自己去找相應班級。”


    蘇綾見到其他班級的學生也都到了走廊上,隨著老師點名和分班,有些人來到一班,而大部分的人則是從一班劃分到了其他班級。


    “傅青岩,一班。”隨著隔壁班級老師在走廊上的喊話,一班一眾女生頓時翹腳朝那方向看去。


    隻見傅青岩背著單間的耐克書包大步從隊伍裏走出,與班主任老師說了兩句什麽後就走到一班的隊伍裏來。


    頓時有人歡喜有人愁。


    傅青岩走到安陽身旁,二人碰了碰拳頭,隨即他又轉頭衝著蘇綾方向眯眼微笑,笑容燦爛迷人,借著窗口撒進的晨光炫目得緊,將孫琪看得癡了。


    幸運的是梁玲吉學年排名第三十六位,堪堪壓線留在了一班。隻是這樣一來,一班四十人,聚集了全年級的精英學生,單看這次月考的成績梁玲吉反倒是成為班級地吊車尾,這叫她心中老大不爽,直念叨的一次成績代表不了什麽。


    隻是叫蘇綾有些奇怪的是,早自習分班時張雅芙在最末尾才姍姍來遲,而她不是早就跟自己一起出門了嗎?


    第一節是張文濤的課,剛下課,幾名警察就等在班級門口將張文濤給叫了出去。


    不知道談了些什麽,蘇綾剛走到門口時就見張文濤臉色大變,隨即他就轉頭,一眼看到蘇綾趕忙招手,“你房間裏沒什麽貴重東西吧?這樣,你跟我一起去趟警局。”


    說完這話張文濤又覺得多此一舉,蘇綾房間能有什麽貴重物品?


    不過去趟警局是必須的了,因為發現小偷的房間就是蘇綾的房間。


    蘇綾被這摸不著頭腦的話說得一怔,隨即皺眉道,“怎麽回事?”


    一名小民警就回話道,“是這樣,有人報警說你家遭了賊,我們趕過去時候在房間裏發現了歹徒,你們現在跟我去趟局裏吧。”


    蘇綾瞳孔一縮,“報警?”下意識地,她就轉頭看向一旁張雅芙,隻見她正抱著胸,臉色得意地靠在牆麵看著她,那目光中挑釁之色十分明顯。


    糟了!


    再顧不得其他,蘇綾邁開步子就朝警局跑去,正走出教室的傅青岩見狀一怔,他還從沒見過蘇綾這般著急的模樣,即便是礦山救人也安安靜靜穩妥處理,而現在她腳步飛快一路狂奔,轉眼就出了教學樓。


    見狀,傅青岩跟著飛跑出去。


    張雅芙就皺了皺鼻子,得意笑道,“看這回還整不了你!”她要看蘇綾怎麽解釋,怎麽跟他父親交代她在房間裏藏了個老頭!


    昨晚她看蘇綾出門就跟了出去,天色太晚也沒敢出去,就在樓道的窗戶裏見到蘇綾跟那老頭上了車。


    然後她就沒有睡著,再次聽到開門聲時就悄悄躲在留了一道縫隙的門口,親眼見著蘇綾跟那老頭進了房間,然後早晨蘇綾走時又照例鎖上了房門,她就奇怪,蘇綾現在一回家就鎖門,早上大門也緊閉著,她倒是沒注意過是不是鎖了,現在看來平日裏一定也是鎖著的,因為屋裏藏了人。


    蘇綾鎖門,證明屋子裏有人沒走,她下樓前小心翼翼在門口聽了聽動靜,趴在門上果然聽見房間裏傳出的細微鼾聲。


    她沒拿這事兒嚇唬蘇綾,而是在警局門口等著,等到張雅芙和張文濤都上班離開家門的點兒才進警局報案,就說出來以後發現有個老者潛進了他們家。


    張雅芙覺得這事能為蘇綾帶來點麻煩,而且她做的也叫人挑不出錯處,父親問起她大可以假裝不知道蘇綾有意藏人,真的以為是賊所以報警。


    看著蘇綾著急火燎的樣子,張雅芙心中說不出的得意,還有些小小的興奮。


    蘇綾一路朝著警局狂奔,至於後麵傅青岩的叫喊聲她也沒有理會,雖然她對江相派和雪草堂的實力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但通過江淮生的謹慎和小心也知道他絕對不能暴露身份,現在被抓去警局隻怕是要驚動了對方的人。


    或許還沒有驚動?


    下一刻,蘇綾就知道自己的安慰著實有些異想天開。


    蘇綾前腳踏進大門,後腳就有一名戴著口罩的男子與他擦身而過邁出警局,幾名警察更是風風火火地從警局追了出來,男人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了街角。


    警局內此時一片騷亂,幾名警察正在呼喝著招呼人打急救電話,審訊室門口圍滿了人。


    蘇綾心中一沉,腳步不知為什麽就忽地頓住了。


    隨即她飛奔直掛著審訊室門牌的大門門口,擠進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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