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轔轔,宋青葙斜倚在車壁上,眉眼迷離,緋紅的臉頰豔如桃花,氣息裏有淡淡酒香。


    秦鎮關切地問:“很難受?喝了很多酒?要不要喝點茶?”


    宋青葙搖頭,迷迷糊糊地答:“沒事,就是頭暈,馬車晃得厲害……都怪你,害得我被世子夫人灌酒……我很開心,聽到別人過得不如意,我就想笑,就想喝酒。”翹著唇角俯在秦鎮肩頭,“世子爺,我靠著你眯一會兒,到了門口,提醒我一聲……我心裏高興。”


    秦鎮擁住她,柔聲道:“你睡吧,到時候叫你。”


    宋青葙窩在秦鎮懷裏,自發自動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闔上了眼睛。


    秦鎮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白淨的肌膚,細細的柳眉,鴉羽般烏黑的睫毛,紅潤飽滿的嘴唇微微彎著,帶著笑意——她真好看。


    秦鎮渾身上下都是滿足,他的媳婦真好看。


    宋青葙睡到天擦黑才醒,屋裏已點了燈燭,秦鎮坐在案前,正翻看著什麽,燭光映在他臉上,少了三分冷厲,添了幾分柔和。


    秦鎮聽出她的氣息有異,側頭看來,“你醒了,還難受嗎?肚子餓不餓,廚房裏溫著白粥,讓人盛一碗來?”


    宋青葙迎上他的目光,淺淺地笑,“不餓,就是有點渴,世子爺吃了麽?”


    “我也不餓,等會一起吃。”秦鎮起身,倒了杯茶,遞過來。


    宋青葙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問道:“世子爺在看什麽?”


    秦鎮將殘茶喝了,答道:“鳳棲的賬本,林蒙明兒巳正過來。”


    宋青葙尋思片刻才反應過來,林蒙就是千玉,“嗯”了一聲。


    鳳棲的賬做得很簡單,卻一目了然,除了每天的細賬外,最前麵那頁還有當月的總賬,每月的花費收益寫得清清楚楚。


    宋青葙簡略地翻了幾本,奇道:“六月的收益竟比五月還好些?”六月天氣熱,極少有人走親戚辦花會,良木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幸好秋綾她們琢磨出一種口味酸甜的涼果,賣得還可以,但比起四五月份,仍是差了上百兩銀子。


    而鳳棲卻相反,六月的利潤比五月多了整整一倍。


    秦鎮道:“我竟沒注意,我是按著你上次跟孟掌櫃說的那樣看,還沒有個頭緒。”


    宋青葙微微一笑,“得月樓是酒樓,處在小市街,想盈利,必須得減掉不必要的開支;鳳棲不一樣,鳳棲的花費都在糖、油、雞蛋上,這些東西的價格都是有數的,現下鳳棲有利潤,咱們得看看利是打哪兒來的,好好把利潤擴大。”


    秦鎮將賬本一合,“唉,你一說我就明白,可自己看,卻看不出門道。”


    宋青葙柔聲道:“世子爺是做大事的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


    秦鎮歎道:“大事沒做過,混事倒幹了不少。”


    宋青葙“吃吃”地笑,“世子爺幹過哪些混事,說出來讓我開開眼。”


    秦鎮一把將她扯到懷裏,抬起她的下巴,對牢她,“爺做的最渾的事,就是去年冬天,跑到人家姑娘的屋頂上,趴了一個多時辰,衣服都被雪濕透了,愣是沒感覺涼。”


    宋青葙本是存著玩鬧之心,可對上他灼熱的眼眸,心頭猛地一跳,情不自禁地掂起腳尖,吻在他的唇上。


    秦鎮極快地扣住她的腰身,加重了這個吻。


    等宋青葙頭暈腦脹地自秦鎮懷裏掙紮出來,看到秦鎮的衣衫已被她扯得七上八下,自己的中衣也褪去大半,粉色的肚兜半遮半掩,宋青葙麵紅耳赤,又羞又急,腦子不知怎麽想的,“噗”地吹滅了蠟燭。


    秦鎮就勢抱起她放到了床上。


    陰曆十三,月光亮得出奇,屋裏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彰顯在月色裏。


    宋青葙雙手覆在臉上,軟聲請求,“世子爺把厚窗簾也拉上吧?”


    秦鎮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盯著她的雙眸,低語:“我想看著阿青,看著阿青……”尾音無聲地消散在她的齒間。


    月光如水,溫柔地拂著她的身體。


    秦鎮的目光也如水,溫柔地凝視著她的臉頰,而手卻沿著她山巒般的曲線綿延而下,停在腿間某一處,試探著摸索。


    宋青葙渾身酥~癢,說不清是舒服還是難受,隻覺得手指所在處燙得要命,這燙一寸寸漫延,宋青葙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河魚,幾乎喘不過氣來。


    手指一分分地挪移,她的神智隨之一點點地崩潰,突然腦中一空,身體驟然被拽上雲端,晃悠悠地無著力之處,放眼四望,盡是煙花燦爛。


    宋青葙不由弓起身子,雙手狠命地抓住秦鎮的臂膀。


    秦鎮親吻著她,覆上去,慢慢地探至裏麵。輕微的碰撞喚回了宋青葙的神智,卻帶給她更多的慌亂,她胡亂地掙紮,這掙紮讓兩人變得更貼近,直至全然沒入。


    秦鎮滿足地低歎一聲,俯在她耳邊柔聲道:“阿青,真好。你呢,你覺得好不好?”


    宋青葙垂下眼簾,幾不可聞地“嗯”了聲。


    秦鎮輕笑,扶住她的腰身,用力動作起來。


    晨陽不合時宜地升起來,金光透過薄薄的綃紗窗簾照進帳子裏。


    宋青葙無意識地側轉身子,窩在秦鎮懷裏。搭在她身上的薄毯,隨著她的側身,滑落下來,露出肩頭青紅的指印。


    秦鎮先是愕然,而後不由懊悔。


    之前,他對宋青葙一直很小心,就像對剛出鍋的嫩豆腐似的,生怕弄痛了她弄傷了她。可昨夜,宋青葙緊緊纏著他,顫著聲說喜歡,他一聽,就像脫韁了野馬,由著性子馳騁。


    沒想到……也不知其他地方還有沒有?


    秦鎮小心地掀開薄毯,毯子下麵的風景讓他瞬間亢奮起來,可當他看到雪白肌膚上斑斑紅印時,頓時心疼萬分,下次,下次一定輕點,不能再這麽魯莽。


    但是,昨夜的滋味實在太美妙,太愉悅……


    秦鎮掩好薄毯,輕輕在宋青葙臉頰上親了一下。


    宋青葙睡到自然醒,心滿意足地睜開眼,正對上秦鎮溫柔的眼眸,不由紅著臉,問道:“什麽時辰了?”


    秦鎮欠身看看更漏,“差一刻辰正,你不再睡會兒?”


    “不睡了。”宋青葙裹緊毯子坐起來,看到床腳的一摞衣衫,最上頭的赫然是件玫紅色的肚兜,肚兜上繡著一對交頸鴛鴦。


    這不是她找出來的。


    宋青葙驀地想起來,昨天她根本沒準備今天的衣衫。


    秦鎮將肚兜遞給她,柔聲道:“今天就穿它,好不好?”


    宋青葙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她記得他怎樣用舌尖挑開肚兜;她還記得他怎樣溫柔地親吻她;她也記得,他凝望著她,細細地磨,慢慢地磨,生生研磨出一種天長地久天荒地老的感覺;她更記得自己如何纏在他身上說喜歡,說還要……


    宋青葙一把搶過肚兜,用薄毯把自己整個包起來,嘟噥道:“你出去,快出去。”


    秦鎮好笑地看著縮成一團的宋青葙,揚聲道:“我去讓人擺飯,你換衣服吧。”


    早飯很清淡,飯是芝麻卷,蓮子糕,肉末燒餅和一盤金銀花卷,菜是雞絲黃瓜、桂花大頭菜、宮廷小蘿卜以及蓮蓬豆腐,粥則是荷葉香米粥。


    宋青葙自打起床,臉上的紅暈就沒有消散過,此時兩人靜默相對,更是羞得不敢抬頭,隻捏著羹匙小口小口地喝粥。


    秦鎮忽地歎了口氣,奪過她的碗,添了一勺粥,“阿青,我們是夫妻,你以後再不看我了?”


    宋青葙慢慢抬起頭,秦鎮將菜往她麵前推推,“多吃點菜,吃完了,林蒙還等著你的吩咐,你準備派什麽差事給他?”


    宋青葙想了想,商量道:“讓他管著望海堂行不行?”


    隔著輕薄的素絹屏風,宋青葙溫和地開口,“望海堂內院是秋綾管著,外院我想交給你來管。眼下有幾件事要你斟酌著辦,第一、後罩房西邊蓋間大廚房,專門做點心用的;正房耳房外麵加蓋兩間庫房;還有把穿堂改成議事廳。大廚房最緊要,我想開秋就能蓋出來。第二、找人牙子買幾個下人,要手腳靈活口風緊的。第三、在前頭花園修堵圍牆隔成兩半,外頭給爺們吃酒用,裏頭專門接待女客賞花喝茶。回頭你寫個章程出來,給世子爺過過目。”


    屏風外是千玉。


    千玉穿素白長衫,腰間束著素白綢帶,渾身上下半點飾物也無。眉眼依舊精致,容顏依舊昳麗,臉頰斜著一道寸長的傷疤,雖減了些俊美,卻多了幾分剛毅。


    千玉目不轉睛地盯著屏風,素絹上繡著滿池蓮,蓮葉田田,蓮花亭亭,透過素絹,隱約可以看到那個嫋娜的身影。


    千玉有片刻失神,想起上元節的前夜,她也是這般隔著屏風,淡然卻堅定地說,“記住,明日過後,你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你。”


    他聽她的話,從未曾打探過她的消息。可他知道,她住在三聖庵,他也知道鄭德顯欺辱傻女之事定與她有關,再後來,他聽說她嫁給了秦鎮。


    京都有人開出盤口,賭秦鎮這次成親,媳婦能活過多久,半年,一年還是五年。


    他毫不猶豫地將身上所有的銀兩都押在五年上。


    這麽聰明又堅強的女子,他覺得她肯定能過得好。


    宋青葙等了會不見回音,提高聲音問道:“你可是有別的想法?”


    千玉忙道:“五天之內,林蒙一準把章程寫出來。”


    宋青葙“嗯”一聲,又問:“鳳棲上個月跟以往花費差不多,收益卻好了一倍有餘,為什麽?”


    千玉輕笑,“夫人不妨猜猜看?光顧鳳棲的客人跟良木的客人大不一樣。”


    碧柳不禁皺了皺眉,以前千玉就擅自闖到屏風後,現在姑娘已嫁人了,他還用這種輕佻的語氣。


    宋青葙思考下,眼前一亮,“既然花費沒什麽變化,說明做出來的點心數目跟以前差不多,那就是價格上去了,想必是換了新點心?”


    千玉笑道:“夫人所料不錯,良木月月推出新花樣,鳳棲跟著良木學,找人新刻了幾副模子,換湯不換藥,價格翻了個番。”


    宋青葙好奇地問:“什麽樣的模子?”


    千玉從懷裏掏出一疊紙,取出幾張遞給碧柳。


    紙上畫著一對對才子佳人,有張敞畫眉,有韓壽偷香,盡是風流韻事。作畫之人技藝不錯,人物的麵容體貌栩栩如生,纖毫畢現。


    宋青葙大略看了看,沒說話,複交給碧柳。


    千玉猶豫片刻道:“這些倒平常,有幾副賣得好的,不便給夫人看。”


    宋青葙一聽就明白怎麽回事,臉色紅了紅,又問:“是你畫的?”


    千玉搖頭,“林蒙畫不出來,是我之前一同學戲的師兄畫的,他手極巧,可惜斷了雙腿無以為生,我就讓他畫點畫,模子也是他刻的,雖然粗糙點,但頗有拙趣。”


    宋青葙聞言,問道:“聽你這麽一說,我也想出個點子。能不能請你這個師兄畫幾副嬰兒嬉戲圖,不要市麵上常見的。價錢方麵好商量。”


    千玉躬身長揖,“林蒙替師兄謝謝夫人。”


    宋青葙輕聲道:“等我看過畫再說。”起身,離開。


    碧柳扶著宋青葙,不滿地說:“這個千玉真是沒有規矩,哪有這麽跟你說話的?要是世子爺在這,豈不多心?”


    宋青葙拍拍她的手,“規矩都是做給人看的,以前咱們做的那幾件事,若被人知道,還不照樣罵咱們沒規矩。我用千玉是看中他聰明腦子活絡,你想咱們就這幾個人,代榮管著鋪子和東安門那處宅子。阿全管著良木,外麵雜七雜八的事離不開他,常貴太老實,望海堂必須用個心眼活的人。隻有先把望海堂管好了,才能管整個府。過幾天買回小丫頭來,秋綾負責調、教她們,你在旁邊學著點,以後自己過日子,這些都用著上。”


    碧柳點點頭,又莫名地歎了口氣。


    相隔半個坊的大長公主府,鄭德怡也在唉聲歎氣。


    婆婆今兒出去應酬沒帶她,正好落得半日空閑,周媽媽便跟她說起昨天的事,“……是白家胡同宋大太太貼身的嚴媽媽,嚴媽媽說宋家四姑娘還沒定親,又問起三少爺。我聽著話音兒,像是對三少爺有意思。你說,咱們要是能促成這門親,夫人跟伯爺就卸了大半心事,先前那事也就淡了。伯爺心情一好,夫人再在跟前提兩句,沒準就能讓你回去住兩天。”


    鄭德怡啜口清茶沉吟半晌,“我怕娘不同意,宋家門楣太低,當初三娘的時候,娘就不願意。”


    周媽媽勸道:“宋四跟宋三可不同,宋三是喪婦長女,宋四爹娘都在,而且宋大老爺不是還在戶部當個主事,也算個小官宦人家。再說,宋四的模樣也比宋三出挑……以前沒往那裏想,現在想想宋三那雙眼,一看就知道心裏是個不安分的……”


    鄭德怡聽著有些心動,宋四怎麽說也算是家世清白,先娶進門來,壓壓那些流言也好,等兩年,風聲過去了,尋個由頭休了再娶也行。就算生了孩子不便休妻,她不是還有個大哥是個秀才出身,讓爹找門路謀個職位,沒幾年也能混個四五品官員,到時候說出去,也不算難看。三哥就不必再怨恨自己了。


    唉,都怪宋三娘,否則自己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周媽媽看著鄭德怡臉色有所鬆動,趁勢道:“過兩天,我去宋家探探,若是真有這意思,我就回去報給夫人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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