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後的日子裏,何夕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在這份自己跟風雅簽下的長達八年的合約裏,獲得了最大利益的人究竟是紅透半邊天的自己,還是不苟言笑的女強人呢?


    簽約後的何夕理所當然的辭去了酒吧的駐唱工作,搬離了酒吧老板為自己租的宿舍。無處可去的何夕暫時住在了顧展的私宅。


    顧展本人既不算是窮奢極欲,也沒有勤儉持家,本著上下班方便的思想,顧展在公司周圍持有一所120個平方的單位。裝修以金屬和玻璃為主要元素,主色調是白色,金屬銀和深咖啡。住習慣了舊房子的何夕一時間很不習慣,以她的經驗:越是這種一本正經的人,暗地裏越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何夕的東西不多,大部分是表演時候穿的衣服,還有些平時聽的cd,兩個箱子就裝下了一個人十六年的全部成績。顧展本人審美非常扭曲,從裝修的像單身男士公寓一樣的家和接近精神病院配備的大量純白色床上用品就能看得出來,因此,顧展雖然表示出了對何夕穿衣風格的不滿,但何夕依然固執的堅持自己的審美。


    抱著吉他坐在寬寬的窗台上,背靠著玻璃看著顧展的家。何夕越來越覺得顧展的身上有一種她迷戀的氣質,一種她深深的迷戀,又永遠都磨練不出的氣質。


    控製狂的工作量漸漸的開始堆積在何夕身上,就像是在簽約前顧展所說的那樣,何夕的所有日常生活和培訓全都由她一手負責。作為一個即將出道的新人,何夕每天開始接受大量的改造和培訓,由於本身的音樂天賦作祟,何夕在音樂上花費的力氣相對不多,反之,最讓公司裏的大魚小蝦們惆悵的是何夕身上無論如何也改不掉的不良氣息。


    簽約半個月之後,顧展安排了兩個禮儀教師跟何夕寸步不離。在剛剛看見何夕的時候,兩個老師都對何夕充滿了希望,其中一個還信誓旦旦的說何夕不需要什麽禮儀培訓。但是,跟何夕相處了五個工作日之後,兩位老師相繼辭職。無奈之下,顧展唯有親自上陣。


    麵對著和所有時候一樣冷冰冰的,像終結者一樣仿佛刀槍不入的鋼鐵俠顧展,坐在沙發抽煙的何夕笑了。把藏在耳後的鉛筆拿出來,隨手在麵前的一張白紙,瞄著端坐在對麵的顧少東畫了起來。顧展也不說話,像第一天入學的小學生一樣挺直了腰板坐在沙發上,略有些低頭,用科學家看著實驗體的眼神盯著正在畫自己的何夕。


    通常來說,對音樂有天賦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也同時擅長繪畫。何夕就是其中之一。雖然不如音樂那麽有天賦,但對於畫畫,何夕也算是無師自通。十五分鍾過去了,顧展除了眼睛之外一動不動。半個小時過去了,何夕終於停下了筆,把鉛筆放到了耳後,伸了個懶腰點了支煙。顧展依然沒有要融化的意思,繼續麵無表情的看著何夕。把桌上的紙放在了顧展麵前,哼著自己編的歌,杜撰著驢唇不對馬嘴的歌詞,何夕把雙腿搭在沙發扶手上等著顧展的反應。


    顧展掃了一眼何夕的畫,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打開文件夾,正麵向下認認真真的夾在了文件夾的最底下。


    “雖然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但是筆法很好。你可以考慮畫一幅畫做你第一張專輯的封麵。”


    “顧少東,這畫麵,你就沒想過嗎?。”


    何夕壞笑著站起身,熄滅了煙,整了整身上皺巴巴的衣服。走到顧展身後,伸出雙臂搭在顧展的肩膀上,彎下腰將下巴壓在顧展的頭頂,聞著顧展身上的氣息。有點曖昧的解開了顧展襯衫最頂上的一顆扣子,如願以償的看見和想象中一樣因常年躲在襯衫下而蒼白的皮膚和瘦削的鎖骨。顧展不戴任何飾品,除了手表和眼鏡之外,顧展身上連香水和洗發水的味道也無。身軀沐浴在30°c的天氣中,顧展身上的溫度似乎要比穿著背心的何夕更低一些。


    “我希望你盡快解決你個人的問題,投入到工作裏。我簽下你的目的是為了盈利,請不要讓我失望。”


    麵對何夕的鹹豬手,顧展的麵具毫無半點裂縫,抬起手把自己的扣子扣好,對何夕的調戲充耳不聞。盡管那幅畫中的情景的確在自己休息的時候出現在腦海裏過,但早已習慣克製自己的獨丨裁者根本沒打算付出任何行動。如果可以,顧展甚至願意讓那些事完全不出現在自己的頭腦中。


    “你希望我像你要求的那樣,可我不是那種文弱的人,我有什麽辦法,不如你幹脆不要強迫我走那個路線,怎麽樣?”


    對於何夕的情況,顧展早就已經做出過打算。確實,與其強迫讓何夕注意言行舉止,偽裝成一隻小白兔,不如幹脆強調她這種表裏不一的反差,加上她自己本身在音樂上的魅力,完全可以包裝成宣泄個性主義的發光體。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顧展就是不願意。不想讓何夕真實的樣子被人看見,甚至如果不是工作需要,顧展不願意讓人看見何夕。


    顧展從沒談過戀愛,也從沒關注過別人是如何戀愛的。在機器人的腦內,‘戀愛’這種浪費時間精力的事情是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的。因此,即使獨占欲已經上升到了金屋藏嬌的地步,工作狂還是沒有明白自己的內心。可是何夕就不一樣了。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但是生活在豬窩裏的何夕從開始打工的那一天開始,幾年的時間裏見到了無數的豬從自己麵前撒歡飛奔而過,顧展現在的樣子,何夕實在是太清楚了。


    “我對你提出的要求,是經過商討後的結果。也是公司認為對你未來的發展最有益的安排。為了公司和你自己的利益,請不要再幼稚下去了。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不要繼續挑戰我。”


    何夕沒說什麽,一轉身雙手枕在腦後,邁著大步離開了顧展的辦公室。一雙拖鞋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一聲聲挑釁顧展的下限。


    等何夕在外麵玩了一個下午回到家,就發現自己的臥室被整理的整整齊齊,打開衣櫃,全部的衣服都變成了符合顧展審美的襯衫和休閑t恤,床頭櫃裏的幾條煙也不翼而飛,角落裏放著啤酒的紙箱也空空如也。


    咬了咬牙,何夕決定向大獨丨裁者進行報複。


    晚上九點半,顧展下班回到家,何夕的房間裏少有的關了燈。機器人以為自己的高壓政策得到了一絲妥協的回應,沒有多說什麽,在餐桌上放下了明天的早餐,走進書房開始自己下班後的自主加班。隨著工作的越來越多,顧展睡的越來越晚,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每天晚上回到家幾乎都來不及跟何夕溝通,若不是家裏因為何夕抽煙而繚繞著淡淡的煙味,顧展幾乎不能發現何夕的存在。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對待何夕的態度,顧展完全沒有意識到何夕是個未成年人,隻覺得自己對何夕或許有些苛刻。


    十二點一刻,顧展合上了文件夾,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站起身走向自己的臥室,打算洗個澡之後睡覺。在打開臥室燈的一瞬間,顧展明白何夕根本沒對自己有半點臣服。同時,顧展明白,這個房子自己再也不能賣了。


    顧展禦用大床正對麵的牆上,畫著一副壁畫。很顯然是何夕的手筆,與白天的那副素描如出一轍。


    在衣櫃中選出了明天要穿的衣服,顧展找了個手提袋,把自己工作需要的文件和明天的著裝收好,連夜離開自己的家,回到顧家大宅。


    顧展走後,何夕在房間裏爆發出勝利的大笑。


    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看著顧展臥室裏自己的得意之作,何夕衝了個涼,開始研究明天該怎麽和機器人鬥智鬥勇。


    意料之外的,大獨丨裁者完全沒有care何夕幼稚的舉動。第二天,何夕乖巧的出現在公司,穿著打扮都完全滿足了形象設計師的要求,甚至於舉手投足都文靜優雅的一塌糊塗,顧展除了對何夕的表現表示了嘉許之外,全不提昨晚出現在自己臥室的壁畫。


    偽裝的盡如人意的何夕完成了一天的錄音任務,當晚,顧展又回了顧宅,沒有回到何夕住的地方。像上次一樣一連躲了何夕三天,何夕這才明白,顧展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選擇的自我防衛機製竟然是鴕鳥政策。


    頓時覺得冷冰冰毫無生氣的機器人非常非常可愛。


    三天後,晚上九點半,顧展下班回到了自己的家。在何夕的密切關注下,顧展這一次沒有像上次一樣暴瘦,可是身上好像又多了點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何夕仔細的觀察了一番,沒什麽不同。還是淺灰色的襯衫,黑色的扣子,有些僵硬的裝飾,銀色的,反射著藍色冷光的眼鏡,黑色的褲子,一塵不染的係帶皮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能凍死身邊所有細菌病毒的低溫氣場。


    從浪漫主義的角度來說顧展這是不食人間煙火氣,用寫實風格形容,這叫半點人氣沒有。


    很遺憾,何夕是個寫實主義者。


    沒半點人氣的顧展和室內的金屬元素順利的融為一體,視何夕如空氣。把今天要處理的文件整齊的擺在辦公桌的左上角,處理完一份就把一份放在右邊。時間像是被抹了膠水,黏糊糊的走的很慢。不知道多久之後,顧展左手邊的文件終於隻剩下最後一份,何夕手中的第三幅畫也畫完了。


    這次的畫比之前的素描和壁畫塗鴉都精致認真的多,何夕特意找了個巨大的薄木板當做畫板,夾上了一張八開的素描紙,顧展加班了兩小時,何夕畫了兩個小時。


    十二點一刻,顧展摘下眼鏡鬆了口氣,拿起桌邊的鹿皮擦了擦,精神抖擻的站起身走到了何夕身邊。低下頭俯視抱著畫板的何夕,身上仿佛閃爍著藍色的冷光,“畫什麽了?我看看。”


    何夕乖乖的把畫板轉過去給顧展看,是燈光下低著頭看文件的獨丨裁者本人。


    畫裏的顧少東經過了一點點美化,比本人要稍微胖一些。何夕很傳神的畫出來了顧展的招牌表情:沒表情。桌上擺著一遝文件,正前方的桌麵上放著顧展的手表,右手用堪稱標準的握筆姿勢寫著什麽,平平無奇的一張畫,除了有一點點不屬於顧展的溫馨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特色。


    “失望了?和你以為的不一樣?”


    何夕走到洗手間洗淨了手上的石墨,回到書房,顧展仍然看著那幅畫不說話。


    “怎麽了?”


    何夕拍了拍顧展的肩膀,後者不明顯的向後躲了半步。放下何夕自製的畫板,抬起頭看何夕。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麽。


    當晚,何夕悄悄打開了顧展的門,看見本應該熟睡的大獨丨裁者正盯著牆上的畫發呆。見到不請自來的何夕,顧展的臉色毫無變化,掃了一眼何夕,繼續欣賞著牆壁上的畫。關上門,走到了顧展的床前跟顧展一起看著牆上的自己,何夕解開了扣子。


    “顧少東,牆上的那個,和你眼前的這個,你想要哪個?”


    “眼前的這個。”


    兩個過度年輕的肉體就這樣糾纏在了一起。顧展的唇像何夕想象的一樣冰冷,心跳卻有力又平穩不已。


    三個月後,何夕的首張專輯麵世,封麵是一張顧展背影的速寫,從那之後,風雅上上下下都知道,不良少女何夕成功的勾引到了一絲不苟的大獨丨裁者。


    從那以後,何夕再也沒有畫過畫。時光像是流水,市麵上流傳的何夕的首張專輯越來越少,再也沒有人知道封麵上那個瘦削又單薄的背影是什麽人,來自什麽地方。


    不知不覺,時間一點點過去,何夕沒有像最初形象設計師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表裏如一的文雅的人,卻像顧展想要的那樣,成了個紅遍了全國的明星。一眨眼,當初坐在辦公桌後麵寫字的,故作成熟的顧展已經從公司經紀人變成了不討人愛的冰山副總裁,未成年的不良少女何夕也過了三十,看著年少時候的自畫像,何夕總覺得自己變了很多,可大獨丨裁者從來都沒變過。十幾年如一日的機械又僵硬,冷冰冰硬邦邦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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