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陰差陽錯就是,一條不發自肺腑的氣話被當成了關鍵的分手信息,問題是之前齊謹林的那一條“我們分手吧。”也同樣不是一句真心話。


    不但不是一句真心話,甚至不是由齊謹林本人發出去的。


    何夕站在齊謹林身邊,舉起屏幕給齊謹林看。


    “你自己看,我就說了吧?您老人家就別在這邊像阿詩瑪一樣等季柏遙回心轉意了,人家那隻狐狸精壓根就沒打算浪子回頭,從她回短信的速度來看,如今雖然不至於把你忘了個一幹二淨,但估計也就是遲早的事。等她有了新歡,搞不好連你這個舊愛姓什麽叫什麽都一概拋到腦後了。”


    何夕把手機往齊謹林身上一扔,用搭在脖子上的淺黃色運動毛巾擦著自己還沒幹透的頭發。


    齊謹林沒說話,低著頭看著季柏遙的短信。


    冷靜了這麽些天,齊謹林自己事實上也有些猶豫。


    要下狠心跟季柏遙分手的話,齊謹林自然還是難免會覺得舍不得。女人總是這樣,大吵一架消了氣以後再回憶起自己的另一半,多數是懷著一心的溫柔和體貼的。


    人類具有著趨吉避凶的本能,雖然人腦不像電腦一樣具備著可以隨便把不需要和不良的信息隨時刪除的能力,但是總歸還是有自己的一套記憶機製。擅長記住快樂的事情,這就是人類的本能。


    不快的回憶經常在時間的衝刷下被漸漸淡忘,最終昔日的挫折難免成為他日茶餘飯後的一句笑談;而美好的回憶大多曆久彌新,不但不會被從大腦裏刪除,二而且會越發珍貴。賭書消得潑茶香,連瑣事都常常會莫名的變得美好。


    就算齊謹林一直以來都站在鎂光燈下享受萬千寵愛,而本質上來說她也一樣是個有些有肉的人類,不可控製無法避免的會對愛情抱有一絲期待和樂觀,甚至於與見慣了悲歡離合跟柴米油鹽的常人相比,拍過無數浪漫愛情故事的明星們要更天真一些。於是,即使看起來再怎麽頑固堅硬,齊謹林心裏始終也有一處位置一直給季柏遙留著,等著那個長不大的狐狸精回來對自己溫言軟語,自己別扭一番,鬧夠了以後兩人再冰釋前嫌,繼續過著你儂我儂的惡心日子。


    可是左等右等,季柏遙卻一直沒再出現。


    作為朋友,何夕看不下去了。於公於私她都覺得齊謹林這樣不是個辦法,要麽就找季柏遙直說,要麽就長痛不如短痛,兩個人已經鬧到了摔門而去的地步了,齊謹林一個人在這邊百轉千回的傲嬌又有什麽用


    作為一個與女友順利戀愛十幾年且成功得到家庭認可的人,何夕自詡對愛情與人心都有七分把握。事實證明她的確控製的不錯,種種關節都被她一一算計的一清二楚,許多人要糾結很久的難題,在何夕的眼中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齊謹林跟季柏遙的那點矛盾,在何夕看來也不過是好好談談就能解決的問題。


    坦白說,奇跡兩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鬧出矛盾了。何夕縱橫欲海情網多年,也早知道季柏遙對齊謹林的那點心思是真是假。於是即使有心吃一吃齊謹林這一株鮮嫩可口的窩邊草,但也一直處處手下留情,不但沒橫刀奪愛,甚至還多次出手相救,讓齊謹林跟季柏遙能夠逢凶化吉。


    這一次何夕也沒打算把奇跡的愛情攪黃。


    在何夕的計算中,季柏遙麵對這條短信應該立刻回複,然後涕淚俱下的求齊謹林原諒自己,然後兩人重歸於好才是。可是千算萬算,何夕沒想到季柏遙竟然真的同意與齊謹林分手,還同意的幹幹脆脆。


    所以現在的課題是:如何讓一個女人從失戀裏脫身


    答案是,迅速投入到一段新感情裏。


    幾乎一瞬間,何夕就決定自己終於要做一把吃窩邊草的兔子了。


    雖然失算,沒有成功製造出修複齊謹林和季柏遙感情的機會,但何夕還是覺得這樣也無妨。畢竟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也算是一段感情的另一種解脫方式。就算苦了點,也好過眼睜睜看著齊謹林日複一日的受折磨。


    因此在何夕看來,這不是什麽壞事,自己也不必覺得內疚。隻是如今的齊謹林遭受了極大的打擊,需要有人在她身邊好好陪她才是。傷口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氣中的時候是最危險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被細菌入侵的時候,但如果處理得當,也是新枝椏移植嫁接上去的最佳時機。隻要熬過最初的難受,創麵愈合以後雖然仍然留有傷疤,但終究還是不影響植物繼續欣欣向榮。甚至如果治理得當,連傷痕都能徹底消失。


    要想趁虛而入,這是最好的時機了。


    齊謹林看著短信,不知道是什麽心情。對方的話已經說的如此清楚,縱使自己再發短信過去解釋說這不是自己的意思,也不能改變對方想要分手的事實。


    冷眼旁觀著自己這段來的莫名其妙走的不可挽留的戀情,齊謹林的心裏除了難過之外,還有些說不清的解脫。反正一切都已經結束,再無其他煩惱。


    其實齊謹林今天出現在何夕的工作室裏,真的是個偶然。


    先前何夕對齊謹林的邀請自然是懷著實打實的誠意,然而對於齊謹林的應允,何夕可以說是全然不抱希望。畢竟一直以來齊謹林對何夕的態度都還算是堅定清晰:朋友可以,曖昧免談。


    當某天白楚喬親自打電話來跟何夕的工作室討論檔期問題的時候,何夕還是結結實實的高興了一把的。本以為沒什麽機會的事情忽然之間上了軌道,這種堪比六合彩大獎的事情,是由不得何夕不高興的。


    而當她知道原來這個大獎的來源是齊謹林跟季柏遙鬧分手時,何夕也無奈了一把。小情侶就是麻煩多,隔三差五就要做些事情給自己找麻煩。


    當齊謹林到了何夕的工作室的時候,何夕正叼著煙坐在鋼琴錢自彈自唱。知道齊謹林對煙味敏感,於是特地去衝了個涼。隔著浴室的磨砂玻璃


    聽齊謹林絮絮叨叨的說起她與季柏遙的那些風波,何夕在花灑下仰著臉聽著。等齊謹林說的差不多,何夕也洗的差不多了。穿著浴巾出來,毫不溫柔的用毛巾揉著自己的頭發,發梢的水珠甩到齊謹林的白襯衫上,濺出星星點點的透視效果。


    勉強把頭發擦到了不會滴水的地步,何夕換了身鬆垮的t恤配牛仔短褲,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擺弄齊謹林的手機。


    “說這些有什麽意思,想一千道一萬,季柏遙該不知道還是不知道,該不明白還是不明白。人家又不是你肚子


    裏的蛔蟲,你這麽傲嬌下去,誰能知道您老人家心裏打的是什麽算盤。”


    於是,何夕就自作主張的把那條短信打了出來,發到了季柏遙那裏去。齊謹林在一邊看著,不鹹不淡的勸阻了何夕兩句,但也算的上是默許了。然而當季柏遙的回信發過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傻眼了。


    這就出現了最初的那一幕。


    何夕反應快,迅速的處理了一下手裏有的信息,也考慮了一下齊謹林的感受,毅然決然的認為不能再讓齊謹林在季柏遙的問題上糾纏不休了。拍了拍齊謹林的肩膀,把手機從她手裏搶過來:“好了,真相大白,一刀兩斷皆大歡喜,走,今天不錄了,我跟外麵的人說一聲,今天提前下班。”


    沉浸在失戀氣氛裏的齊謹林有點感動,不論平時是如何十三不靠,但在工作方麵,何夕嚴格到幾近吹毛求疵的態度是出了名的。她有半夜錄音的習慣,整個團隊都是跟著她的時間表安排工作,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何夕能為了自己說下班就下班,齊謹林的心裏覺得很暖。


    何中堂開著車,載著齊謹林開往自己昔日駐唱過的酒吧。十幾年過去,這家有幾家大娛樂公司做幕後老板的酒吧仍然燈火輝煌。日複一日年年如是,流水的歌手和老板換了不知道多少個,卻仍不影響鐵打的生意。


    一切都變了,今天的舞台比昔日那豔俗的台幕華麗了不知多少,今天的歌手比當年的何夕更擅長調動氣氛,雖以過了零點,可台下一樣熱鬧。


    何夕跟齊謹林找了個有紗簾的卡座坐下,服務生似乎很清楚何夕的習慣,開了幾瓶酒往桌上放好,過了一會又默默的把果盤送上來,其他更多的服務就沒有了。看來何中堂是這裏常客。


    何夕給齊謹林倒了杯酒,方形的金屬顆粒沉在杯底,酒液倒進杯中時在杯中碰撞,發出接近真實冰塊的聲音。齊謹林拿起杯子端詳著,固態冰這種無聊又十三的東西她是沒嚐試過的,季柏遙那個好酒之徒曾經圖新鮮買過一些,用了幾次以後新鮮夠了就開始嫌麻煩,三次兩次就不知道被她扔到什麽地方積灰塵去了。


    何夕從她的手裏拿過杯子,仰起脖子把裏麵的酒喝掉。


    “嗯,夠冰了。你看,這些替代品的效果完全不比真正的冰差。”何夕把金屬冰倒在手裏,眯起眼睛看著手心的冰塊替代品:“甚至不會融化,也不會稀釋酒精。你覺得呢”


    齊謹林點點頭,拿起本屬於何夕的那杯酒開始小酌。她不是有買醉愛好的人,也沒心情為了季柏遙而酗酒,雖然心裏難受,但卻也沒有達到那個地步。傷心有不同的方式,未必失戀就一定會哭天搶地,再大的痛苦,難過一陣也就算了。少則三五個月,多則三五十年而已。


    人活一世,誰還沒失戀過甚至,在節奏奇快無比的現代,齊謹林活到二十七歲才知道失戀的滋味,已經算是晚的了。


    傷口總要結疤,沒必要因為別人而折磨自己。齊謹林不是個高貴冷豔的人,與其崩潰,似乎還是逞強比較符合她的性格。娛樂圈永遠是這樣,一段轟轟烈烈的地下戀情倉皇結束,即使狼狽萬分也不能停下微笑,務必一如往昔,除為了在事業上博同情而流淚,否則即使露出脆弱的一麵,也不會有任何人同情,除了落井下石以外,能收獲的就隻有嘲諷和冷漠。


    習慣了在鏡頭前堅持,習慣了沒有所謂的朋友,難過還是高興,都習慣了帶上麻木不仁或喜氣洋洋的表情。扮演弱者沒有任何用處,不會有人同情。相反,刀槍不入的人總能夠贏得尊敬。


    當然,太堅硬的女人難以得到愛情,但剛剛從一段不成熟的愛情裏脫身的的齊謹林既不想再談戀愛,也不想再跟任何同性異性產生火花。


    何夕不是這麽想的。


    她無心像金屬冰一樣做替代品,卻有意要替齊謹林脫離季柏遙這個泥潭。


    “何夕,你說……我和季柏遙到底是為什麽分手的呢”


    齊謹林有幾分落寞的又抿了一口酒,透過紗簾看著舞台上的歌手,能夠在這裏駐唱的都是大有前途的人,聲音也不差,無巧不巧,唱的是《柏林奇跡》的主題曲。這首歌不是中文,齊謹林猜測大概是法語或者德語的。由於從題材角度來說《柏林奇跡》算是個文藝片,拍攝地也都選在國外,因此配樂也是清一色的小資爵士,選了一批不太知名的藝人,一些節奏看似緊湊實則鬆散的音樂。此時此刻出現在有三分喧鬧的酒吧裏,顯得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隻是當初拍片時名導徐曾為了營造氣氛而特地在片場循環播放過,齊謹林才能意識到這首消失在人群和酒杯裏的歌是源於何處。


    何夕很少聽見齊謹林叫她的本名,於是一時有些詫異。轉過頭眨了眨眼,敏感的察覺到齊謹林應該其實並不打算聽她回答,於是閉緊了嘴巴沒有說話。


    就這麽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齊謹林的眼光遠遠的拋到簾外的舞台上,無神的看著舞台上歌手那張模糊的臉,聽著歌手用性別模糊的聲線唱著聽不懂歌詞卻曲調熟悉的歌。


    果然,當歌手唱罷這首歌以後,齊謹林又開口了。


    “我總是覺得吧,我跟季柏遙是不會分手的。你看,她當初那麽不靠譜的時候,我不是也一樣能跟她過的挺好嗎?怎麽……怎麽這稀裏糊塗的,就分手了呢?”


    何夕在一邊看著,聽出她話語裏言不由衷的無所謂,有幾分擔憂,想安慰她幾句,又覺得似乎還是讓她說出來好些。


    “幾個月之前還好好的,她跟時詩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就算有什麽事情發生,我也有心理準備了,可現在,現在怎麽就是覺得受不了呢季柏遙那種人,從我跟她在一起的那天我就做好了她會花心的心理準備,要是她跟別的男人或者女人有什麽,我都應該已經不會覺得接受不了了……何況其實我的心裏還是願意相信她的,相信她其實跟時詩是清白的,也相信她是隻愛我一個人的。但她怎麽就是不能為我想想呢?”


    何夕點了根煙遞給齊謹林,齊謹林也沒推,接過來就抽上了。這是何夕第二次見她抽煙,上一次是為了季柏遙,這一次也是為了季柏遙。


    歎了口氣,幹了一杯酒後也給自己點上一支。何夕拿起酒瓶往自己的杯子裏續酒,叼著煙的樣子有幾分性別模糊的英俊。


    “比起季柏遙跟時詩的關係,你更在乎的是她是怎麽看你的。對吧?別說你願意相信季柏遙跟時詩沒什麽,就算季柏遙真的跟時詩上過床,你應該也不至於會和她分手吧”


    齊謹林想了想,搖了搖頭:“不一定。”


    “總之,如果時詩被送去急救那天季柏遙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解釋,第一時間安慰你,不跟你吵,沒有摔門就走的話,你是不是還是會容忍下去”


    “如果她最在乎的人是我,如果她還是舍不得我,如果她……能跟我解釋,願意為我而改變一點點……”


    何夕把沒抽幾口的煙掐滅:“醒醒吧你,你還是你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還是認識季柏遙之前的齊謹林嗎?”伸出手把齊謹林的煙搶過來扔到地上,何夕俯下了身,喝光了她杯子裏的酒,然後跨坐在齊謹林的身上,挑起了齊謹林的下巴,凝視著她有些失神的眼睛。


    “以前的你,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在酒吧裏一杯接一杯的喝烈酒,不會抽別人遞給你的煙,不會因為一個人在你麵前摔門而去就把自己降低到這個地步。”


    “更重要的是,以前的你,在我麵前時眼中除我之外沒有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無顏贅述托詞,四月爭取日更或者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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