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有如此弄人的遭遇,一路上酒幺不免嗟歎,但回想起那模樣又覺有幾分好笑,還是小時候賞心悅目一些。


    陡然,她又意識到自己萬不該生出這樣不厚道的心思,於是趕忙正色在心中暗暗唾罵了自己幾句,阿道已經那樣了她不能再落井下石。


    迤迤然向著淵溯宮而去,忽而酒幺看見一個弱不禁風楊柳纖腰的白衣美人遙遙而來,步步生蓮,玉肌冰香,半眯著眼仔細看去那個仙子是她很久未見過的芙微。


    酒幺見到她一時倒有羞赧之意,畢竟曾找芙微借過玉玨令後她就一直未去馥香宮找她了。


    能在宮外頭看見她酒幺是有些驚奇,據說芙微很早之前經過一場變故後就鮮少出門,整日門扉緊閉沒人知道她在做什麽。自那之後人亦變得有些病態,大多時候憂憂愁愁,秀眉緊縮。


    芙微在天庭活的年歲十分久,比衡嬌還有阿道阿睡他們都還年長許多。天庭中有秘聞道她出生不幹淨,但怎麽不幹淨法卻沒人知道。


    但到底隻是個不受待見的人,沒有誰關心那些早已埋進塵的秘密。


    既然碰上了,酒幺不免是要上前打招呼,若那次不是有重宴替她兜著,芙微定會被她牽連。雖然芙微不知其中凶險,但自己終究是瞞了她。如此一想,酒幺更是生有愧疚。


    走近之後不待酒幺開口芙微便掩嘴吃吃笑了:“看宮主的粉麵桃腮,含羞情切切的模樣我心就知你是要去尋殿下。”


    她二人的事天庭中早已傳遍,就算她整日鎖著小院都零零散散地曉得個大概。


    芙微言語半嗔半怨似真似假,酒幺沒料到她會這樣直白,反拿捏不準她的意思。遂笑道:“姐姐可是在怨我許久未去看你?前些日子我宮中......”


    “拿你說笑你倒認真起來,廣寒宮中的事我多多少少也有耳聞,一樁樁都不是省心的我知你難處。再者,我若存心要怪你,豈會這般容易就說出來?”


    嗔怪著芙微便行至一旁浮空的臨仙亭中,兀自在白玉凳上坐下。酒幺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臨仙亭側流雲為瀑,隱有悠悠鶴鳴,臨亭俯瞰足下千山,心境便開闊澄明,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看著壯闊波瀾的山河,酒幺忍不住想起了阿睡。


    作為一個有恐高症的神仙,他怕是永遠都不懂會居高望遠的瀟灑快意。


    “聽聞宮主的廣寒宮靈氣極盛,月桂花開得格外繁密,香飄十裏。可許我帶幾隻回去綴綴我那冷清處?”見酒幺在對麵坐下,芙微開口道,聲音柔婉讓人不住憐惜。


    酒幺靜靜看著她,天邊紅霞映著她本有些蒼白的雙頰,宛若為她擦上一層上好的胭脂,大好時光中平添幾分妍麗。“映日荷花別樣紅”,可她是一株雪白不染雜色的白荷。


    折桂幾枝倒也不是不可,隻是芙微身為花仙不會不知道從身上折掉一截會有多疼。雖然不會有什麽大礙,但花也是有靈性會知冷暖苦痛的。


    旁人說出這話她尚能理解一二,但她們都是從一株花木修成的神仙,芙微提出這樣的要求委實是令人匪夷所思。


    “這......”酒幺遲疑起來,桂苑裏的月桂她養了三百來年多多少少也有感情,它們疼了她也心疼。


    見她猶豫,芙微仍噙著柔柔的笑解釋:“月桂插枝便可活,我折兩枝回去扡插,是想它們能與池裏的芙渠作作伴,斷不是隻貪戀一時風景。宮主宮中月桂釀的酒,香可百年不散,我也是眼饞。”


    這習慣有的花仙倒是有,就若她也養了竹嶺的竹子一般。


    折枝回去的那截花木都是脫離了靈體的死物,對花木本靈倒沒什麽影響,折的枝養活後也再不能修出靈性,僅僅隻有做觀賞之用。微微沉吟,酒幺也就點頭應下。


    似想起酒幺還有事,芙微站起身道:“那我便先謝宮主的月桂,今日怨我來得匆忙未提前與你說好,宮主此時不便我改日再去廣寒宮拜訪就是。”


    “這倒無事,你急著需要現在去取即可。我宮中還有幾個小官在,他們可引你。”酒幺是知馥香宮有些花仙嘴巴厲害的,想來芙微不喜出她的院子應有聽不慣那些冷言冷語的原因,於是體貼為她思量。


    眸光微微一閃,芙微點頭:“多謝宮主,我現在去取。”


    ·


    將將話別芙微,酒幺沒走幾步又見一綠衫女子迎麵而來。


    今日出門遇見的神仙是一個接一個。想起自己還有要緊事要替阿道辦,酒幺就打算別過臉步子挪向一旁假意地裝作沒看見。


    “宮主,你又來找殿下啦?”一個熟悉聲音遠遠從他側方傳來,聲音細細嗓門卻不小。


    聽了話酒幺下意識地有點惱怒,什麽叫“又”?在這方麵她還是有小敏感。人人都道她是攀上枝頭,現下之狀定是動用了因前麵幾世累計修得的好福氣。


    酒幺麵上雖從不言不爭辯,其實心中早不服氣。神仙八卦起來比市井深巷聚在一起閑嗑的婦人還可怕,就算爭了也無用。


    所以在做了決定後酒幺就打算要好好與重宴處,那群得不到的少女們虎視眈眈,騷動著並且嫉妒她,她想。


    她其實是有一技傍身的,至少前麵沒有重宴的那三百年,她靠釀酒依舊過得很快活。


    她一在外麵走人家都道她是去找重宴,就算知道她真是去找,也沒必要這樣唯恐有人不知地嚷嚷出來。就算對方沒有惡意,她聽也聽得厭煩了。


    因為阿道說過,女孩子要矜持,在外的形象要端莊,不可奔放。


    倘使要奔放也該掩上房門在隻有二人時奔放,但同樣不可太過,半推半就最妙最有趣味。在外要做閨秀,在內......嘿嘿嘿。阿道講個中滋味非寥寥幾句就可說透,房.中術是門深奧有興味的學科,有的人參了一世都不得其要領,簡而言之,一定要要細細體味再總結推敲。


    思及此,酒幺幹脆裝作沒聽到昂起頭大步調頭向另一邊走去。


    那聲音卻不依不饒地繼續響起,“宮主!殿下已從朝議閣回宮了,您現在過去接不到他的。”


    “就你識得路!本宮主是出來散心的,誰要送上門去尋他?”忍無可忍,酒幺瞪圓了眼就斥過去。


    “宮主”,蜀歡聲音變得低低有些委屈,酒幺從未這樣凶過她,今日卻一見她就這番,蜀歡忐忑著不知自己說錯了何話。


    反應過來人是蜀歡,想起阿道,酒幺心中驀然開始驚慌起來。


    於是忙拍拍她的手安撫,“入了暑,本宮主火氣難免會重些,無心之失無心之失,且莫放在心上。”而後話鋒一轉,酒幺看著她吐字都開始艱難,問道:“蜀歡你這是要去?”


    其實就算不問酒幺也知道她是去找阿道,就像蜀歡一看到她就曉得她是去找重宴一樣的道理。


    果真,蜀歡羞澀地低下頭跺跺腳扭扭胳膊,嗔道:“宮主您明知故問。”


    儼然一副熱戀中的小女兒的神態。


    就算有“情人眼裏出西施”、“美不自美,因人而彰”等等等這些理論作為基礎,酒幺也並不以為蜀歡會認為阿道如今的狀態是美麗的。


    即便阿道今時的模樣確實有滿滿的野性美。


    心思轉了幾轉,酒幺臉色肅了又肅,最後她用指尖輕勾起蜀歡的下巴。不顧蜀歡的錯愕疑惑,酒幺湊上前十分認真地直視著她的雙眼。


    “你可知,男人最喜歡什麽樣的女人?”酒幺壓低了聲音曖昧地問道。


    蜀歡愣愣地張嘴就要說什麽,酒幺把自己的食指抵上她的紅唇,及時阻止那即將出口的話語。酒幺搖搖頭,煞有介事地繼續道:“讓本宮主來回答你。男人最喜歡得不到的,隻有這樣才會讓他們心心念念,魂牽夢縈。你,可知?”


    “話雖如此講,可是我們已經三日未見......”蜀歡扳著指頭低聲囁囁。


    “蜀歡!你聽我的,矜持!等著他讓他來尋你,看他到底能忍受多久見不到你的日子!”突然酒幺意識到自己言語過激,疑點重重。


    將聲音略略放溫和,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雖說阿道是我宮中的童子,可你我同身為女兒,放心,本宮主一定是站在你這方。”酒幺言語十分誠懇,言辭切切。


    見她怔忡之樣,酒幺料她是在思索衡量,故也不緊逼再防自己過於心切露出破綻。


    “可是宮主,那您為何這這番這番......不甚矜持?”蜀歡警惕地退後一步,謹慎地打量著她。思慮了一下蜀歡措辭還是很直白地問出話來,神色很是疑惑。


    “呃,這個......”酒幺毫無防備,被問得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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