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府的前廳裏,柳安國正在招待前來傳旨張公公,備好香茶果品自然不在話下,此次張公公到相國府並非是來傳欽宗的聖旨,而是傳皇太後的懿旨。


    柳安國領了旨問道:“此時已過了酉時三刻,眼看天色將晚,不知太後娘娘召老臣和犬子入宮,所為何事?”


    張公公笑道:“相國大人與太後娘娘本是親戚,此次娘娘宣相國進宮,並無國家大事要商議,隻是親戚間的相互走動,論些家事罷了!”


    柳安國聽了這話,心裏更是不解,自己的夫人雖與太後是表姐妹,但平日裏的來往並沒多少,王太後身居宮中,乃是當今欽宗的生母,自己更不敢有多少打擾。


    這次突然宣他進宮,並將自己的兒子帶上,也是罕見,因為內宮之中,外戚男眷向來不允許私自走訪,柳逸玄上一次入宮還是五年前,那時太後壽辰,柳逸玄跟隨母親範夫人進宮為太後祝壽,此後再也沒有去過皇宮大內。


    柳安國送走了張公公,忙讓升官去後院通知範夫人和柳逸玄。柳逸玄聞訊趕忙來到客廳,問道:“父親,是皇上要讓我進宮嗎?難道聽說了我要上陣殺敵,想封我為大將軍?”


    柳安國聽他說話不著邊際,便說道:“休要胡言亂語,趕快去換衣服,是太後娘娘要見你!”


    範夫人道:“太後要召見玄兒?所為何事啊?”


    柳安國道:“我也不知啊,去了就知道了,趕快去拿我的朝服給我換上,免得誤了時辰。”


    範夫人忙喚春蘭、秋菊等丫鬟,拿來衣服給這爺兒倆?意亮艘煌ǎ?豕薌矣紙腥吮負昧私巫櫻??思父鏊媧癰?孀乓黃鶼虼笏位使?既ァ?p>沿朱雀街北上,過金水橋便是大內正門宣德樓。宣德樓高約十丈有餘,簷牙交錯,鬥拱翼然,金瓦朱牆,玉柱雕欄。宣德樓下設有五洞城門,門皆金釘朱漆,高大壯觀,正中門為宣德門,左右各有兩洞掖門。


    柳府一行人來到左掖門,禦林軍攔下轎子盤查詢問。管家劉福上前告曰:“相國大人奉太後娘娘旨意,進宮見駕!”禦林軍見是柳相國的轎子,便開門放行。


    柳逸玄拉開較簾,探出頭來跟禦林軍打招呼,“嗨,你們好!辛苦了!”


    一位禦林軍首領訓道:“皇宮大內,禁止喧嘩!”


    柳逸玄撇了撇嘴,便安靜下來。柳逸玄雖然在故宮博物院上班,但參觀還住著皇室成員的大內禁城還是頭一次,他不免有些興奮,他還想看看宋欽宗長什麽樣子呢?問問他見過那幅《清明上河圖》沒有?能得到這麽一次北宋皇宮一日遊的機會,他心裏激動不已。


    入宣德門,便是大慶殿,殿分兩樓,左右開列,如寺院鍾樓一般,內設禦史台和樞密院。


    繞大慶殿右側禦街前行,便是中書省,往常柳安國在此處理朝廷事務,柳安國掀開簾子往中書省衙門望去,看到仍有燈火在亮,想來是這幾日邊關戰報不斷,屬下官員仍在熬夜值守。


    過了中書省便是門下省和六部衙門,幾個家丁抬著轎子在幾個小太監的引領之下,七拐八拐的來到**門口,柳安國下了轎子,囑咐了劉管家道:“你與府裏的家丁靜靜待著,切不可隨意走動,隻需在兩側的門房看守等候便可。


    眾人領了命令,便到門房裏各自休息,劉安國拉著柳逸玄慢步進了**大門。太後所居的寧壽宮在**正中位置,柳安國跟著幾個小太監沿著宮牆禦路緩緩走去,此時天色已黑,幾處宮院的門口已高高掛起了宮燈。


    柳逸玄左瞧瞧右瞅瞅,一路東張西望,看到的幾個宮女打著燈籠來來往往,一個個穿著鮮豔,身量苗條,不免又回頭多看了幾眼。柳安國回身扯住他的衣服,拉著他繼續往前行走,又過了幾個路口便到了寧壽門,此時張公公已在門口等候,連忙上來迎接。


    “柳相國來了,太後正在裏麵等著你們爺兒倆呢!”張公公細聲說道。


    柳安國連忙回禮,說道:“有勞張公公了,煩請進去通報一聲!”


    張公公笑道:“不用通報了,太後娘娘吩咐下官在此等候,隻要你們爺倆一到,隨時就可以入宮!快隨我來吧!”說著便引柳安國父子往寧壽宮而來。


    入了正殿,轉過一道錦繡山河屏風,便到了暖閣,此時並非冬日,暖閣也並未供暖,隻有一道珠簾隔著內室和外廳。


    張公公奏道:“啟稟娘娘,柳相國和柳公子來了!”


    柳安國伏地便拜,柳逸玄見老爹跪下,也跟著跪下。柳安國道:“老臣攜犬子給太後娘娘請安,願太後福壽永康!”


    “柳卿家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來人,賜座!”簾子後麵傳來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柳逸玄低著頭想透過簾子的縫隙往裏麵瞧瞧,隱隱約約看到一位身穿皇袍的婦人高坐在鳳椅之上。兩個宮女拿來兩個圓凳給柳家父子,柳逸玄連忙接了過來,看到宮女們各個美豔,連忙笑道:“謝謝姐姐!”宮女見他這麽講話,也都嘿嘿笑他。


    這時隻聽得簾子內珠玉聲響,太後緩步走下寶座,幾個宮娥開了簾子,柳逸玄才看到太後的尊容,果然是富麗堂皇:


    一身皇袍,滿頭珠玉,體態豐盈,儀容富貴。鳳冠霞帔,上繡五彩金鳳;錦革緞靴,下踏九色祥雲;通身珠光寶氣,滿目帝王風光。


    柳安國見太後下了寶座,忙又起身來拜,太後笑道:“柳卿家不必多禮,今日哀家傳你爺兒倆進宮,本是敘敘家常,不必在乎這些禮節!在哀家這兒,就跟在你府上一樣,不要拘禮!”忙又轉過身來,看到柳逸玄,說道:“玄兒,過來,讓姨娘看看!”


    柳逸玄見太後在喚自己,忙往前走了兩步,仔細來看這太後的容顏,雖是徐娘半老,卻也是豐韻妖嬈,到底是皇帝的母親,並非尋常老婦可比。


    太後一把拉住柳逸玄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仔細將他的容貌身形審查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讓柳逸玄很不適應,覺得別扭,心裏想:“這老女人想幹什麽?幹嘛這樣看著我?不會是想?……不會的,太上皇還沒死呢!那她是什麽意思?”柳逸玄感覺怪怪的,他喜歡被女人看,但不喜歡被老女人看。


    “嗯,這幾年不見,玄兒已經成了大人了!也比以前結實了,若不細看,哀家真的認不出來了啊!”太後笑道。又問他:“可曾入太學讀書?”柳逸玄道:“讀了,正實習呢!”


    “實習?什麽是實習?”太後問道。


    柳逸玄說:“就是實踐,將書上的內容用在實際中,不能隻是死記硬背!”


    “哦,原來如此!”老太後聽得一半糊塗一半明白,“不能隻讀死書,還要多多運用,柳卿家果然教子有方啊!”


    柳安國聽到兒子又在胡言亂語,生怕他說出什麽“大宋必亡”的混賬話來,心裏一陣緊張,連忙說道:“娘娘謬讚了,犬子不學無術,才疏學淺,讓娘娘見笑了。”


    “柳相國過謙了不是,哪裏的話,我看玄兒就不錯,比那些整日‘之乎者也’的酸腐文人強多了!”太後誇讚道。


    柳逸玄聽了太後的話,覺得老太太思想倒還算超前,要比他這位迂腐的老爹強多了,說道:“是嗎?您也這麽認為嗎?我就不喜歡那些整日‘之乎者也’的人,太酸了!”


    他邊說邊看了柳安國一眼,卻見柳安國緊皺眉頭,瞪著眼睛看著他,意思是讓他不要胡說八道。


    柳逸玄看到老爹的眼神,心裏立馬有了顧忌,他怕自己說錯了什麽,再連累了老爹,回去又要打他,隻得守住了嘴。


    太後請柳家父子來到後房客廳,分賓主坐下,又讓宮女們端來茶水果品,好好招待父子二人。


    太後道:“哀家聽說這些日子邊關戰事吃緊,軍隊節節敗退,這大宋江山早已岌岌可危啊!太上皇整日在‘金明苑’求仙問道,早已不問朝政,皇上年少,朝中諸事還得指望著你們這些老臣多多幫他啊!”


    柳安國道:“請太後娘娘放心,老臣定當竭盡所能,為聖上分憂解難!聖上雖然年輕,但卻是勤政愛民的仁德之主,我相信隻要聖上勵精圖治,臥薪嚐膽,定會想當年漢武帝那樣,掃平北方胡虜,讓天下不再受這戰亂之苦。”


    太後聽了這話,也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隻怕金人不再給我們這個機會了!哀家聽說,京城百姓聽到金兵要渡黃河,紛紛逃離汴梁,這中原百姓都走了一半,可有此事啊?”


    柳安國低下頭,不知如何答複,“這個…確有此事,京中百姓為躲避戰亂,確有少部分人去了南方投靠親友,聖上這幾日也在與大臣們商議遷都之事。”


    太後搖了搖頭,歎了一口短氣,說道:“唉,此時也隻好聽天由命了!”又問道:“哀家聽說朝廷的許多大臣都將妻兒老小送出京城,可有此事?”


    柳安國越發覺得事情不對,太後好像聽說了什麽,因為自己的夫人範氏此刻也在府中收拾行裝,準備幾日後回襄陽老家,難道太後聽到了這個消息,要來質問自己?


    柳安國心裏七上八下,不知怎麽答複。隻得說道:“這,確有此事,京城的官員為了不讓家人忍受戰亂之苦,都將家中老弱妻小送出京城,這幾日玄兒的母親也在府內張羅,說是…說是要回襄陽老家避難。”柳安國忐忑不安,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太後娘娘聽了這話倒是十分淡然,她知道滿城的百姓早已經對朝廷失去了信心,這些在京為官的大臣們為了保護家小,讓家人逃離京城也是人之常情。她自己又何曾沒有過這個想法,自己已是年過五旬之人,雖是一國之母,卻難享受天倫之樂。她多希望自己隻是個尋常百姓家的女人,每日能與丈夫和兒孫們共享天倫,然而這一切隻是個短暫幻想,一個王朝即將逝去,總得有人要為它陪葬才行。


    太後仿佛看到了柳安國心裏的擔憂,說道:“柳相國不必擔心,這京城即將麵臨戰事,你將妻兒老小送往老家也是人之常情,哀家自然不會怪你,今日召你父子入宮,也正為此事,哀家也有一事相求。”


    柳安國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忙又問道:“不知太後有何吩咐,老臣定當盡力!”太後娘娘貴為一國之母,卻不想今日也要求親拜友,畢竟所托何事,後文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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