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陽光投射到汴梁郊外的這座農家小院裏,院子裏一棵高大的榆樹仿佛一把巨傘,遮住了刺眼的光芒。


    柳逸玄和靈兒正在樹陰下的石桌旁,安靜的聽著這位頭發花白的老者講述曾經發生的故事。


    “村子前邊的那棵柳樹從老朽記事的時候就有了,也不知是別人有意栽的,還是無心插柳長起來的,總之在我們這兒,它是一棵‘奇樹’。”


    “哦,為什麽說它是‘奇樹’,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嗎?”柳逸玄急著問他。


    “說他是奇樹,也並不是小老兒一人所言,村裏的許多人都跟小老兒有過類似的奇遇!”


    “奇遇?什麽奇遇?”


    老人家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抬頭向遠處望了望,開始了自己的回憶。


    “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小老兒那時的年紀也像公子這般年少,有一年的夏天,我在前麵的河裏洗澡,那棵柳樹枝繁葉茂,枝條都耷拉到河水之上,我在柳蔭下的水麵上和幾個夥伴戲水玩鬧,隱隱約約就聽到河岸上有人在說說笑笑,還有些女人的聲音,我們還以為是誰家的娘子到河邊來淘米洗菜呢,就偷偷扒開河邊的蘆葦往岸上瞧,可是讓我們感到奇怪的是,岸邊什麽人也沒有。”


    “啊?不會是鬼吧!”靈兒聽到這早就嚇壞了,連忙抓這柳逸玄的胳膊,“別講了,別講了,好害怕啊,我不敢聽了!”


    “別瞎說,大白天的哪有鬼啊!”柳逸玄聽她這麽一說,心裏也感到一絲冰涼,連忙將靈兒攬到懷裏,相互取暖。


    老人見他兩人這樣,倒是哈哈笑了起來。


    “沒有鬼,鬼要晚上才會出來,大白天怎麽會出來呢?這件事聽起來是很奇怪,但奇怪的事還在後麵呢!”


    “啊,還有什麽怪事?”柳逸玄問道。


    “那天洗完澡,大夥都上了岸,我覺得回家也沒什麽事,就在柳樹陰下的青石板上眯了一會,就在這時候,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老人的神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那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要把目光投向時空的盡頭。


    “奇怪的夢?那是個什麽樣的夢?”柳逸玄也感到這裏麵大有玄機,想盡快搞清楚這些謎團。


    “在那個夢裏,我也不知道來到了什麽地方,那裏有山有水,還有些穿著奇異的人來來往往,所有的人我都不認識,我以為我是走錯了地方,一時迷了路,就四處打聽回我們村的路,可是,那裏的人都不知道我們村在哪,還說我已經來到了山西,離汴梁城還得上千裏地呢!”


    “啊?老人家,原來你也有這樣的經曆?我現在就離我們家有上千裏地!”柳逸玄聽了老人的講述,越發覺得奇怪,難道老人也有過一次離奇的穿越不成?他繼續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在山西流浪,四處找些零活幹,將就著填飽肚子,想著日後能掙些盤纏,好早日回到中原來和爹娘團聚,可是,忽然有一天,當兵的在街上抓人,把我抓到了軍營,說是隻要我跟著打仗,就能有飯吃。可是我並不想打仗,好好的幹嘛要打仗呢?”


    老人飲了一口水,繼續說道:“我當時問他們,‘我們要跟誰打仗?打遼人還是西夏人?’那個當兵的說:‘打什麽遼人,我們要攻打長安,要把李隆基那老兒趕下皇位!’我一聽,也不知道李隆基是誰,隻聽他們說是要到中原打仗,我也就跟著隊伍往中原來了。就這樣,我跟著隊伍東奔西跑,死裏逃生,苦苦打了三年仗,我還當上了伍長,可是到最後我們敗了,將軍也被殺了,我也隻好四處流亡。


    直到有一天,我來到了汴梁城,我隻想著快點回到我們村,因為我已經三年沒有和爹娘見麵了,他們一定很著急,可是當我匆匆往城外這邊趕時,這裏光禿禿一片,並沒有發現我們村子,我當時還以為走錯了地方,直到我來到了河邊,看到了村子前邊那棵柳樹,我才知道我並沒有找錯地方。”


    “那,你們村的人呢?他們都去哪了啊?”靈兒眨著眼睛問道,顯然她也深深的融進了這個故事裏,已經忘了那是個夢。


    “我當時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難道他們已經遷走了不成?我滿身疲憊跑了上千裏路,卻找不到他們,心裏別提有多麽傷心,於是我就在那棵柳樹下痛哭了起來,誰知道我趕路太累了,就躺在那睡著了,醒來就看到我爹拿著棍子在那等著我!他開口大罵我是懶漢,地裏的活都不幹,跑到這裏睡大覺,舉棍就要打我。我這才發現,原來是做了一場夢,看到我爹拿著棍要打我,我立馬就跑了!”


    老人回憶起自己年輕時的往事,也覺得可樂,便眯著眼睛嗬嗬的笑了起來,靈兒聽了也覺得好笑,也傻傻的陪著老爺爺笑了起來。


    柳逸玄此時仿佛聽明白了,他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聽這位老人的描述,他似乎也經曆了一次離奇的穿越,並且回到了唐朝,跟著安祿山造了反,這和自己的此時的經曆太相似了,老人隻是做了一場夢而已,難道此時我也是在做夢不成?”


    柳逸玄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依然如故。


    其實做夢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知是夢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玄哥哥,你怎麽了?”靈兒看到柳逸玄臉色異常,連忙問他。


    “我聽到這位老人家的故事,和我現在的情況非常相似,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並不是你們大宋的人,我是穿越過來的,但現在聽了老人的話,我就以為自己也在做夢,可是,這裏的一切都這麽真實,讓我想不明白啊!”


    “哦,你也有過相似的經曆,那公子你是從哪裏來的啊?”老人聽了柳逸玄的話,仿佛找到了知音,因為他平時跟村裏的人講這些事,沒人願意相信他。


    “老人家,我是從北京來的,就是現在的燕山郡!”


    “哦,燕山,那你是怎麽來的啊,也是睡著了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隻記得自己偷看了一幅畫,就稀裏糊塗來到了你們大宋!”


    “一幅畫?一幅什麽畫啊?”老人問道。


    “嗯…一幅風景畫,畫的是咱們汴河一帶的風景,老人家您知道嗎?”


    “說到畫兒,老朽還真知道一個人,那個人也是你們城裏的,前些年還來過我們村呢?”老人仿佛又想到了什麽。


    “哦,是嗎?那個人是誰啊,什麽時候來過?”


    “那位官人叫什麽小老兒已不記得了,隻知道他姓張,跟我們是本家兒,好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年的清明節前後,天剛下過小雨,這位張大官人騎馬來到我們村外,也向我打聽那棵柳樹的事情,還說自己要畫一幅畫,要把我們都畫在他的畫上,還要畫下那棵柳樹。我隻當他是玩笑話,誰知過了一年,他真的畫了一幅畫,還讓小老兒來瞧呢,這位官人也真是個怪人,給我們瞧畫我們也瞧不懂啊!”說著又笑了起來。


    柳逸玄聽到這心裏也明白了,這位官人肯定就是宮廷畫師張擇端,而那幅畫也毫無疑問就是《清明上河圖》,而張擇端為什麽跑到十幾裏外的郊區作畫呢?為什麽又要畫下那棵奇怪醜陋的柳樹呢?他的畫中是否一開始就存在著那頁的殘缺呢?柳逸玄腦子裏充滿著一堆疑問,他爺爺傾盡一生精力也沒能解開這畫中的謎團,他來了北宋一回,說什麽也得搞清楚這畫中的秘密不可。


    柳逸玄和靈兒告別了這位老人,騎著馬兒緩緩的離開這個偏遠的小村,一路上兩個人沒有了來時的歡聲笑語,隻有各自的心事。


    柳逸玄一心想著搞清楚畫上的謎團,好能早點回到北京,畢竟已經離家好幾個月了,父母什麽情況也不知曉,心裏豈能不著急。


    靈兒仿佛更加確定他的玄哥哥真不是大宋的人,萬一他哪天回去了,自己該怎麽辦啊,她早已經離不開他了。


    兩人靜靜的走了一路,直到太陽西下,將暖暖的橙色籠罩整個郊區。


    “靈兒,我…我記得你告訴過我,那幅《清明上河圖》好像被你父皇賞給了哪個郡王是吧?”柳逸玄忽然想看看這幅畫的真跡,不知它在北宋是什麽樣子。


    靈兒聽到他的話,也是心有顧慮,她既想幫住玄哥哥了卻他的心事,又不想讓他離開自己,於是嘟著小嘴,不願意說話。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就不問了。”


    “不是…”靈兒立馬開口,生怕他誤會自己,“隻是,我怕…”


    “怕什麽啊?”


    “沒…沒什麽。”靈兒還是沒有告訴他自己的擔心,隻是默默的低下了頭,柳逸玄當然知道靈兒的心思,隻是自己的境遇實在讓他實在難以抉擇,他現在隻想盡快弄明白自己的這段稀裏糊塗的時空旅行。


    “那幅畫,確實是被父皇賞給了鈞州郡王,玄哥哥要是真的想看那幅畫的話,可以到郡王府拜訪一下。”靈兒還是告訴了他,隻希望能讓柳逸玄早點了卻心中的疑惑。


    “哦,原來在鈞州,那咱們就到鈞州去吧,反正我也在京城待膩了!”柳逸玄忽然想到鈞州去一趟,因為他知道,鈞州是大宋的“瓷都”,對於一個考古專業畢業的學生來說,對這種地方還是充滿著好奇的。


    “去鈞州?可是,姨夫姨娘肯定不答應的!”靈兒心裏也想出去玩玩,但又怕柳逸玄的父母不答應,怕再惹出麻煩。


    “不答應怕什麽,他們還不讓咱們出來騎馬呢,咱們不照樣出來了?再說,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應該出去闖一闖才是!”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我們今天就回去好好準備,明天就偷偷溜出城去,在我的印象裏,鈞州應該離開封不遠,我們用不了幾天就回來了!你難道不想出去玩玩嗎,老在這京城待著多沒意思?”


    靈兒天性好玩,早已被他說動,再說,有她的玄哥哥陪著,她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呢,於是也欣然答應了,二人做著闖蕩江湖雲遊四海的美夢,緩緩地走入了汴梁城內。精彩後文,盡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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