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異常柔軟,輕易就將童霏心頭的怒火撫平,她不解地回頭,“可是……”


    昭姬隨即拉開她緊握劍柄的手,“隻要夫君了解我便好,管別人作甚?”


    童霏還稍有些猶豫,那秦公子見到昭姬出現,立時又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躬了躬身道:“秦尚見過蔡小姐,小姐近來可好?”


    昭姬看都未看一眼,而是仰頭看向童霏,柔聲道:“夫君,你來幫我看看選哪一個好。”說完挽著童霏的手臂,拉她進入店內。童霏也隻好由著她,畢竟在她麵前總不好和人動手。


    那名叫秦尚的錦衣公子,見也討不到好處,憶起童霏方才要拔劍的動作隻感到後怕,匆忙喊另兩人狼狽離開。


    童霏跟著昭姬進入店內,昭姬沒再提起方才發生的事情,隻是繼續挑揀著想要買的脂粉,偶爾回頭問一問童霏的意見,童霏自然給不了多好的意見,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已然過於陌生了。昭姬也並不指望她能給什麽好提議,隻是想借由這樣的對話來平息她心中的怒氣而已。


    一路回到將軍府,兩人都對那件事閉口不談。


    可童霏心裏著急。昭姬越是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她就越替她委屈。早前隻是聽傳言,昭姬或許不會真的在意,如今是親耳聽到,為何還會如此鎮定?


    這不是普通女子該有的忍耐與淡然。


    她至少應該要抱怨兩句,童霏才會覺得,抱怨過了,自己安慰幾句,也就沒事了。現在她什麽都不說,童霏會覺得那話她往心裏去了。


    昭姬從容地整理新買來的物件,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她收起自己常用的那一份,又將禮物擺上桌案,三個一模一樣的錦盒整齊羅列。她見童霏一副十分不理解的表情看著自己,也知道童霏在因為什麽而不解,童霏已經這樣看著自己很久了。


    她淡淡一笑,指著那三個錦盒,對童霏道:“這是我為嫂嫂們準備的禮物。”


    童霏沒有接話,仍然定定地望著她。


    昭姬隻得歎一聲,“你在奇怪我為什麽不生氣?還是你覺得我在偽裝自己?這道理其實很簡單。”她說著起身為童霏倒了杯茶,坐下以後才又說道:“你越氣,別人越得意,何苦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你泰然處之,不把它當作一回事,那說這話的人反倒鬱結。”


    童霏皺了皺眉,道理是這樣,可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


    伴隨著毫無拘束的笑聲,昭姬輕鬆自若地開口:“像這樣的話,我從前聽過太多,若是每一次都像你這樣……豈不是要不成活了?”


    眼前這人,是真的在為自己抱不平,她口中雖是在勸解對方,但心底卻漸漸升起一絲喜悅。


    童霏心中雖然不能完全釋懷,但見昭姬是真的不在乎,也便沒有那麽氣,冷冷瞥一眼桌上的錦盒,問道:“為何有三個錦盒?”


    昭姬笑道:“夫君這問題問得奇怪,呂將軍有三位夫人,自然要備三份禮物。”


    童霏一怔,她倒是忽略了貂蟬。雖然一直嘴上稱呼貂蟬為嫂夫人,但在童霏心裏,卻一直還拿貂蟬當作外人來看。


    有時她也會對貂蟬心生佩服,亂世中的柔弱女子,為了心中的大義,不惜犧牲自己。呂布大概也是被這樣的心性所打動的吧?否則,貂蟬怎會活到今日?


    心中佩服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若貂蟬要害呂布,童霏對她也絕不會手軟。


    昭姬見童霏低頭陷入沉思,又繼續道:“我聽二位嫂嫂說,那貂蟬姑娘的脾氣有些怪,隻喜歡獨處,鮮少與她們傾談。我也曾遇見過她一回,總覺著……她心裏藏了些事,盡管她一直在努力微笑著。”


    昭姬的心思,比童霏想象的還要細膩。童霏偶爾會認為,是自己打破了她從前那種遺世的生活,是自己帶她卷進這些本來與她沒有任何牽絆的事情當中來的。從前的昭姬不會去關心任何與她無關的人事,但嫁了自己以後,待人接物上的淡薄,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昭姬會替她留意天氣飲食,昭姬時常與嫂嫂們結伴同行……這一次,竟然也會想起要關心貂蟬。


    “這禮物,還得勞煩夫君走一趟了。”昭姬繼續說著。


    童霏一向不喜貂蟬,自然不願,她道:“這禮物既然是你親自挑選,就理應由你去送,我去算什麽?”


    昭姬眼中閃過一絲曖昧不明的光亮,笑道:“恐怕,貂蟬姑娘不願與我說話。反倒夫君親自拿給她,或許她會比較滿意地收下也說不定。”


    “這一次,你倒是看錯了。”童霏嘴角噙笑,拿了茶水來喝。她知道她和貂蟬之間的糾葛,或許會被人看見,她也從沒想過要避諱,隻是,連昭姬也誤會她們兩個了麽?


    “哦?”昭姬有不小的驚訝,像貂蟬那樣的女子,很難令人不動心,即使是眼前的這人,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既然童霏這樣說,她也就相信這就是事實,又道:“若是如此,那更該由夫君去送了。就說我身子不便,不能親自拜見,所以才讓你去送。這樣,就算被旁人見了,有了這個由頭,也不會再讓外人多想了。”


    童霏再不能拒絕。早前她隻想著不讓貂蟬好過,再三戲弄,雖然不怕呂布誤會,因為呂布深知她的秉性。但她從未想過別人會怎樣看待,小叔常與嫂嫂會麵,在外人眼裏,總歸是不倫。昭姬這一次的舉動,正是為她避了嫌,那些不了解真相的人,便會以為,之前每一次的見麵,都是因著昭姬要給貂蟬送東西而已。


    一時之間,童霏對昭姬充滿了感激,想過去握住她手,又礙著兩人的君子之約,隻好低聲回道:“明日再去。我先出去走走。”


    才一起身,還沒有移動腳步,童霏有些不好意思,偷看一眼昭姬,道:“還有……謝謝……”


    昭姬抬頭,恰好撞見童霏閃爍的目光,她忽然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這人,好像有些臉紅?


    童霏轉身去開門,又忽然停下腳步,轉身說道:“還有……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聽見那樣的話。”


    昭姬望著她的背影,隻覺心跳莫名地加劇,不由頷首低笑起來,喃喃道:“像個孩子一樣。”


    xxxx


    朝堂之上,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照常詢問列位大臣是否有事上報,明是說給皇帝聽,實際卻是在看董卓眼色。若是無事,待董太師點頭以後,大夥就可以無驚無險地散了;若是有事,也要看太師怎麽說,太師不說話就是默認,皇帝就可以點頭,太師開口,那這事就決成不了。


    內侍話音剛落,蔡邕即刻上前一步,麵對皇帝恭拜道:“臣有事啟奏。”


    皇帝悠然開口:“愛卿請講。”


    “啟奏陛下,臣有心為國效力,然年事已高,心有餘而力不足,故懇求陛下令臣之女婿趙雲承臣之位,領臣之兵,繼續為朝廷、為陛下,竭盡心力。”蔡邕說完,卻是看向了董卓。


    此話一出,朝堂上一陣唏噓。蔡邕是董卓提拔的人,那趙雲嘛,是呂布的義弟,此舉看似也不過是平常事。無外乎就是嶽父把富貴傳給了女婿,沒什麽特別。所以眾人唏噓過後,也都未疑心有他。


    董卓對蔡邕的這一舉動也是出乎意料的,他明白蔡邕是有心要提攜自己的女婿,可是趙雲畢竟還是跟呂布親近,他不敢放太多權利在那少年將軍手中,尤其他察覺王允近來似乎有些蠢蠢欲動,不知道在謀劃著什麽。


    董卓看了看蔡邕,感覺到呂布與王允也正望著蔡邕,於是視線轉去看向那二人,看到那二人的視線雖是一齊望向同一個地點,卻沒有交匯。董卓瞬間覺得放心,這事應該是蔡中郎心血來潮提出的,事前沒有與任何人商量,看來王允並沒有拉攏誰。


    隻是……這兵權,董卓有些猶豫。


    眾人都在等待董太師的意思,董卓也沒耽誤太多時間,對皇帝說道:“趙雲將軍雖年少勇武,然未有功績,盡數將蔡中郎職權交予,恐怕難以服眾,不若繼續在奉先營中當差,再撥些兵力與他便可。”


    他這樣一說,哪裏有人敢反對。皇帝也便順應他的意思,準了蔡邕辭官。


    散朝以後,一眾大臣前來與蔡邕道喜。蔡邕雖然可惜沒能為女婿爭取更多的利益,但總歸是退了下來,也算喜事一件。這朝中,真的是要變天了。


    童霏等在殿外,見有官員陸陸續續走出來,口中都在念叨著蔡中郎辭官的事,她才鬆了一口氣。蔡邕果然是領會了她的意圖,也順利通過了董卓那一關。


    但連董卓都離開了,蔡邕與呂布卻遲遲也未出現,童霏有些急。片刻後,那二人終於並肩走了出來,呂布爽朗的笑聲在殿外徘徊。


    “父親,大哥。”童霏迎上前去。


    蔡邕笑著拍了拍她肩膀,一切盡在那一拍與一笑中。


    呂布也看向童霏,心中越來越覺得,從前對童霏的估量,又有些低了。每次他將對她的估量提升一個台階,她總會做出更讓他意外的事情來。


    王允經過這幾人的身邊,沒有停留,隻是一路陷入沉思,他是越來越不明白這趙雲,到底在這裏麵是個什麽樣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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