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要爬回灰鼠窩,高高飛翔的鳥折斷了翅膀隻能在地麵爬行,他們潔白的羽毛變成灰色,像老鼠一樣躲藏在洞裏,可是就算那是肮髒的鼠窩,他們也要爬回去。


    岡倉竹一手提著被砍斷了一截的長刀一手扶著一個滿臉血的熊本,熊本比她還要高一個頭,熊本是暗殺組的人,岡倉是在逃跑途中發現他的,他渾身是血的縮在垃圾桶後,如果是平時岡倉竹可以很輕鬆地抱起他逃跑,現在她卻已經沒那個力氣了,她第一次感到這種渾身都要散架的疲憊。


    “飛鳥要爬回灰鼠窩……”熊本輕輕笑了出來:“岡倉,幕府警察還在追我們,你放下我吧,你快沒體力了吧……”


    “放心,你的體重對我來說很輕鬆,就和剛出生的小雞仔一樣輕。”岡倉竹用輕鬆的語調說。


    “有這樣身高兩米的小雞仔嗎?哈哈,生出這種小雞仔的母雞媽媽一定是怪物雞了。”熊本笑著說,可是聲音卻比平時虛弱多了:“說到雞,我突然有點餓了呢,好想吃我媽做的炸天婦羅啊,岡倉你知道嗎,我媽她啊膽子很小還非常囉嗦,就是一個非常麻煩的女人,我都不知道我爸怎麽會看上她的,但是她一旦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裝出一副很厲害的模樣,明明害怕蟑螂怕得要死,卻總是在我麵前做出一副膽大的樣子,我原來就想我以後一定不會找我媽這樣的女人做妻子,因為這樣的女人真的好麻煩,可是,還是很想她啊……”


    岡倉竹轉頭看向身邊這個高大的男人,昔日爽朗大氣的男人此時滿是疲憊和茫然,她想他累了……


    “肚子餓了嗎?”岡倉竹停下來說。


    “確實有些餓了呢,下午都沒吃飽。”熊本摸著肚子苦笑著說。


    “那你等一會。”岡倉竹說完伸出手朝自己的胸口摸去,饅頭被藏在最裏麵的中衣內,她掏了一會兒,從胸口掏出那兩個已經被擠壓得變形還沾了點鮮血的饅頭,她把手伸到熊本麵前……


    “吃嗎?雖然看上去難看了些,但是能填飽肚子的,要是嫌棄的話就把最外麵的皮撕了吧。”


    “……”熊本看著那兩個饅頭愣了十秒鍾,最後還是把饅頭接了過來,他沒有撕饅頭皮,直接啃了下去。


    “沒想到最後這兩個饅頭還是回到我嘴裏了。”熊本嚼著饅頭說。


    “這是物歸原主了。”岡倉竹說完扛起熊本一隻胳膊繼續往前走,熊本很快吃完了兩個饅頭,在岡倉竹看不見的時候,他的眼皮慢慢地閉上了,頭緩緩垂到了岡倉竹肩膀。


    岡倉竹停了下來,她將手放到放到熊本的鼻孔下……


    “混蛋,原來隻是睡著了,嚇死我了。”岡倉竹呼了口氣,她是真被嚇到了,她以為熊本也……死了……


    還好,他還活著,岡倉竹一把將他背了起來,因為熊本實在比岡倉竹高出一截,岡倉竹盡管努力把他往上托,可他的腳還是拖在地上好長,岡倉竹也不管了,就這樣背著熊本慢慢走了回去。


    飛鳥要爬回灰鼠窩,飛鳥說的是攘夷誌士,而他們這群攘夷誌士的臨時窩點在歌舞伎町一棟破舊的旅館內,這裏又髒又破,在的位置還很偏僻平時也很少人來,聚集在這裏的基本都是些沒錢的家夥和一些無法活在陽光下的家夥。


    岡倉竹背著熊本在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巷子裏走了很久才甩開了幕府警察,等到沒人追他們之後,岡倉竹終於帶著熊本回到了這棟破破爛爛的旅館,他們包下了一層樓,等岡倉竹背著熊本爬上了二樓之後看到很多逃回來的士兵。


    他們疲憊地坐在地上,身上都是傷口,聽到岡倉竹進來的聲響時所有人警惕地看過來,等看清楚是岡倉竹和熊本後所有人都放鬆了神情。


    “岡倉,你回來了,我好擔心你這家夥啊,沒事吧?”安藤一看到岡倉就撲了過來,安藤因為跑得快又機靈被安排到了情報組,一開始他就跑了。


    “我沒事,安藤我快沒力氣了,你把熊本從我身上架下來。”岡倉疲憊地說。


    “難得聽你說你自己沒力氣呢。”安藤一邊說一邊接過熊本,扶著他走到傷員休息處,那裏已經七八個人,渾身都是繃帶。


    岡倉竹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她實在太累了,她把頭抵在膝蓋上緩了一會兒氣候才抬起頭,她朝四周看去,情報組的人基本上都回來了,暗殺組的和她帶領的抵擋幕府組的卻隻回來了十幾人。


    在她打量周圍的時候,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轉頭看過去,是鞍本大叔,那張略瘦削的臉黑漆漆的,一晃眼看過去還真不容易看清五官。


    “鞍本大叔……”岡倉竹叫了一聲後就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


    鞍本把腿伸直靠向牆壁,他渾身上下都是藥味,岡倉竹仔細看過去,看見他的左手少了兩根手指,脖子上貼了很多紗布,胳膊上也貼了很多創口貼。


    “大叔,你的手?”岡倉竹指著他的手臂驚疑地問。


    “唉……”鞍本歎了一口氣,慢慢舉起自己的左手放到眼前。


    “不愧是破壞神鬆平片栗虎啊,那家夥可真狠啊,一個人憑著兩把槍就差不多把我們這群人給打翻了,最後還打爆了廚房的煤氣罐,這人對別人狠卻也不給自己留餘地啊。”鞍本大叔說完放下了手,他垂下了頭輕輕地說:“岡倉,我們付出了這麽多,可是到現在卻都看不見一點光明,到底值不值得?”


    岡倉竹沉默了,她也不知道,明明打贏了幾次戰,也殺了很多幕府高官,可是天人還是越來越多,幕府也有攘夷派的官員,可那些官員現在也被親和派的殺了,最血腥的就是長達一年的“安政大獄”,受株連的公卿,大名,幕吏,誌士有一百多人,她聽說總督和桂先生還有銀桑的老師吉田鬆陽也在那場鎮壓中被殺死了。


    現在呢?幕府已經是親和派的天下了,以南紀派為首的幕府和天人簽訂了一係列不平等條約,現在的幕府和攘夷誌士之間勢如水油,明明都是為了國家的未來而努力,可是行動的分叉讓他們彼此再不相容。


    值得嗎?付出了這麽多生命?自古改革往往伴隨著鮮血,後人看曆史變革看到的隻是模糊的描述,而處在變革年代的人們麵對的卻更多,他們看不清未來,更多的是個人在曆史潮流中的茫然。


    而岡倉竹此時就是這茫然人群中的一員。


    天人毀了她的家,父親攘夷戰死,母親被天人殺害,表妹被天人殺死,家被天人燒成灰燼,她恨天人,可她自己也有一半天人的血,出來攘夷,看到的卻是無數人的死亡,她丟棄了輕飄飄的校裙,將剛發育的胸部緊緊勒起,穿上寬大的男士和服,從荒涼的戰場來到了繁華的江戶,但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殺人!


    殺人者仁恒殺之,岡倉竹已經殺了無數的人,雖然現在還活著,但她總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殺死,或許會死在戰場上,或許會死在廢墟中,或許會死在垃圾堆邊,想象了無數種死亡,她唯一沒敢想的就是滿臉皺紋一臉平靜地死去,她這樣的人,會有這樣安寧的未來嗎?


    不現實的事情就最好不要多想,岡倉竹一直這樣覺得。


    接下來,岡倉竹和鞍本都沒說話了,兩人靜靜地坐在牆邊一動不動,如雕塑一般,剩下來的時間內,有人活著回來了,也有回來的人傷重死去了,還有好多的人沒回來,有的被鬆平片栗虎炸死在了酒館內,有的被幕府警察抓住了,有的死在了回來的路上……


    一個星期後,所有攘夷士兵都要離開江戶了,他們要回去和大部隊匯合了。


    再次回到隊伍裏看到阪田銀時那張缺牛奶的臉的時候岡倉竹突然感到了安心,那家夥還是沒變,,摳著鼻子睜著死魚眼站在一臉嚴肅的高杉總督身後,和總督俊俏正氣的麵孔形成鮮明對比,桂先生一向是最先打開話題的,他站出來歡迎了他們這群從江戶回來的人,那張正直真誠的臉讓人很信服他。


    這次回來,他們這群人被那些留下來的士兵拉過去聊天了,問的都是江戶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這好玩的地方一般都暗喻那些男人的桃源鄉。


    而岡倉竹還受到了很多人的圍觀,他們都說她變了好多,比起原來少恐怖一些了,還不是一個人這麽說,岡倉竹立刻跑去井邊照了一下,唯一感到的就是貌似皮膚沒那麽青了,其餘的還是沒多大變化,因為有個人看到她還是會驚悚,那人就是阪田銀時。


    回來的當天晚上,房間內剩下的空位隻有阪田銀時旁邊了,岡倉竹就這樣抱著被子在阪田銀時恐懼的眼神中慢慢朝他走過去,那個銀卷毛的眼神讓岡倉竹超級暗爽。


    果然,看銀桑害怕的樣子最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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