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幾天,街上就已經掛滿了紅燈籠,空氣裏都透著喜氣,我們三奉奶奶之命上街采購年貨,資金一千,加上流光捐贈的兩千,一共三千,超市裏擠滿了人,到處都掛著特價的牌子,我和流光衝進零食專櫃,開始大買特買,秦簡提著籃子在我們身後,百無聊賴的幫我們算著有沒有超支。


    “應晴,流光,秦簡,你們三個怎麽在一起啊?”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和流光依依不舍離開零食專櫃,向後望去,是沈雲雲,她挽著一個男子,深情款款,儼然一幸福小妻子啊,可令我們瞠目結舌的是,那個男子,竟是王如皓,那個帥氣多金的花店老板。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麽多巧合?


    等等,王如皓曾說,他妻子跟洛晨是好朋友,難道他們已經見過麵了?而且成為了好朋友?那當年的事情,洛晨應該早與她冰釋前嫌了吧。


    “應晴,你能不能不一副花癡樣盯著人家沈老師,你盯著王如皓我還可以原諒你,你盯著沈老師做什麽?”流光伏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


    我立即回過神來,笑得好不尷尬。


    “應晴,有沒有空喝杯咖啡?”她望著我,眼神溫柔得如一池春水。


    她說的是應晴,沒有秦簡,也沒有流光,隻邀請了我一人,這有些不尋常了。


    但隨即她又尋了個尋常的理由,“應晴這次期末考考得不錯,我有個課題想和她商量一下。”


    就這樣,我和沈雲雲來到了超市附近的咖啡館。


    雖說她是我的英語老師,我是英語課代表,但我們私下是極少交流的,我隻跟她說過兩句話,一句是交作業的時候,說句“老師,作業收齊了”,二是作業沒收齊的時候,說句“老師,xxx沒交作業。”


    所以,在隻有兩個人獨處的咖啡館裏,氣氛有些尷尬。


    “應晴,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約你來這裏嗎?”她首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


    我瑤瑤頭。


    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會讀心術。


    她抿了口咖啡,淡然道,“隻我是想和你談談洛晨。”


    洛晨……


    這兩個字讓我心一顫,荊棘密布。


    對他,我始終無法直麵。


    拿著咖啡杯的手頓在空中。


    我低著頭,不讓她看到我眼底的情緒。


    “我想洛晨一定跟你說過,我當初是為了他媽媽的三十萬離開他的吧?”她淡然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毫無波瀾,眼神飄忽著望著窗外。


    這本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故事,沒想到我還沒有任何行動,對方就自己敞開心胸了,我望著她,不動聲色的聽她述說那段往事。


    “事實上,他媽媽有來找過我,也曾把三十萬的支票甩到我跟前,可我並沒有接受。我會離開,是當初鍾琴的爸爸跑來找我,告訴我,我會毀了他的一生,洛氏集團的大少爺愛上一個比他大八歲的女子,終究不怎麽光彩,況且我還是她的老師。於是,我就為這個簡單的理由離開了他,因為那時的我愛他到願意犧牲自己成全他本一片光明的人生,這也是我後來騙他的原因。


    “這世界上,總有違背我們初心的事,我們卻又做得心甘情願。他是我的初戀,我亦是他的初戀,那時的愛情純粹的一點雜質都沒有,我以為我毅然決然的做這一切,是為他好,所以我不會後悔,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找他了,那時他心髒病發住院了,你在醫院陪他……”她欲言又止。


    “你聽見了他對我說的話?”我驚愕。


    那時的場景在我腦中回放,醫院白色的被單下,洛晨插著吊針的手覆住我的手,滿眼星光,一字一頓的說,我喜歡你。


    我沒想過,這於我如暖陽的話,卻被沈雲雲盡收眼底,成了鋒刃。


    我更沒想過,我原以為早就淡忘的往事,竟如電影膠卷般存放的如此完好。


    她沒有注意到我怪異的情緒,淡然回應,“嗯,聽見了,傷心了好一陣子,可沒辦法,生活還是要照樣過,愛情不是全部。之後我就回去了,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過著原本屬於我的平靜的日子。後來,我遇到王如皓,他對我很好,也很有經濟能力,我跟任何平凡女子一樣選擇了結婚,事實證明,我很幸福。”


    “我很高興你能幸福,可是……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我著實不明白她的目的,這些過去的往事,甚至是帶著傷痕的往事,她完全可以永遠不再提及的,可卻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毫無保留的告訴我了,一個與她毫不相幹的人。


    “前些日子,我遇見他了,他過的不好。”


    過的不好嗎?


    我的心微微一疼。


    “半年的抑鬱症,好不容易好轉,跑回來找你,卻發現你已經不是愛著他的那個人了。他氣惱,傷心,後悔,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頹廢了,摔東西,絕食,燒房子,用手一遍一遍的捶牆,直到鮮血淋漓。我就想著,總要有人來救他吧,你不忍心看他死吧?”


    總要有人來救他吧!


    你不忍心看他死吧?


    這是請求,也是逼迫,讓我沒有任何退路。


    可如果我回到洛晨身邊,秦簡怎麽辦?我的心怎麽辦?


    我抬頭望向她,她的目光直直盯住我,帶著祈求,又不容拒絕,“應晴,就算不為了洛晨,也為了你自己的心好過點吧,他好歹是你的初戀。”


    我苦笑。


    這世界上,或許注定,我們最初的追逐,不能陪伴我們終老。如沈雲雲之於洛晨,洛晨之於我。


    沈雲雲早知道,我不會拒絕她,所以她準備好了全套裝備,譬如洛晨現在的住址,他家的電話,以及門鑰匙。


    他果然還住在以前的那棟房子裏,同安雅一起,還有鍾琴,還有心理醫生。


    我拿著那包東西,沉甸甸的,沉入了我無法呐喊的青春裏,包裹著我對洛晨的愛與歉疚。


    我深深的知道,這個叫洛晨的男子,對我的重要性。


    他沒有與我血脈相連的姓氏。


    他不是我情深意動的男子。


    但,在這個世界上,他也是我為數不多的牽掛。


    在我年少時,我多麽希望能碰到一個如洛晨般多金帥氣的王子,帶我走出所有的陰霾,照顧我和我的母親,代替父親和丈夫的角色,然後我就可以回到八歲前的日子,無憂無慮,不為生活發愁。


    可當我真的遇到他,我卻發現,童話隻是童話,帥氣多金的王子隻配與家世顯赫的公主共結連理,因為灰姑娘的水晶鞋終不能保她一世安穩,童話裏沒有惡婆婆,童話裏沒有等級世俗,童話的結局永遠美好。


    我突然想起流光的話劇,王子被巫婆囚禁,公主奮不顧身去救他,現在可真應了那場景,隻是救他的不是公主,她隻是一隻醜小鴨。


    離過年隻有三天了,我自私的給了自己三天的時間,過完年再走吧,至少讓我多存一些與秦簡在一起的回憶。


    除夕那天,我們三守夜,百無聊賴鬥著地主,輸的人貼紙條,不一會兒,我和流光的臉上就已經貼滿了白色的紙條,秦簡這貨簡直是高手,每次都贏。


    後來,我們三又一起看煙花,流光這貨經不住睡意,就爬我床上睡了,我知道,她是在刻意製造我和秦簡獨處的機會。


    所以我不能浪費她的良苦用心。


    於是,我吻了秦簡,在煙花最燦爛的時刻,在秦簡家的陽台,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印上了我的唇。


    然後在他驚愕的目光下,迅速抽離,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就當是夢吧。


    我對自己說。


    我多麽希望這一場夢不要醒來。


    我聽見秦簡清晰有力的聲音,“應晴,我喜歡你。”


    頓時淚如泉湧,為什麽偏偏是現在,為什麽偏偏在我要離去的時候,給我這麽美的承諾。


    他似乎讀不懂我眼底的悲涼,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肩,“晴晴,我這麽努力,都是為了和你考同一所大學,那時我們就可以做浙江大學最令人稱羨的情侶,我們一起上課,一起旅遊,大學畢業後再一起找工作。然後我們在工作的城市裏買一棟小小的房子,你做飯,我賺錢,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再生一個小晴晴,我們兩個人一輩子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我永遠記得,在那個除夕的夜晚,這個叫秦簡的少年認真的眼神,他給我編織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個夢,讓我的此後餘生都因為這場來不及實現的夢而感到暖意橫生。


    天知道,我是多麽想跟他一起實現這所有的事情。


    可是,我不能,我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的債,我要還清,我還有另一個少年要守護,那個少年離開我,會死,可是秦簡,我親愛的少年,我相信,就算沒有我,你一定也會活的很好,就像我期望的那樣。


    可我終究無法給我深愛的秦簡任何東西。


    人生終究讓我們散落成沙,遺失了彼此。


    再見,我親愛的少年。


    (今天的更完了,雖然隻有一章,可是滿滿的三千字哦,以後或許就每章三千字,一天一更,時間每天十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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