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男子見麥苗兒不說話,也不是很反對,伸手想要將她扶起來。


    麥苗兒雖然隻有十歲,卻也略微知道一點男女授受不親,本能的將手往後藏了藏。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少年的手潔白修長,骨質均勻,她的手骨節粗壯紅腫,像兩隻胡蘿卜。


    可是麵對渾身散發著好聞香味的少年,不用看也能感受到的高貴,她隻是藏起了雙手,微微低下了頭,並沒有十分抗拒,看起來既自卑又渴望。


    少年似乎一點都沒注意麥苗兒的神態,還有她油膩膩的頭發,髒兮兮的衣服,露出腳趾頭的鞋子,變形的手。他彎下身子將弱小的看起來隻有六七歲的麥苗兒輕輕抱起來,像抱起一隻小貓,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驢背上。


    然後帶著燦爛的笑容,潔白的牙齒發出玉一般的潤澤,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轉向麥穗兒指著小毛驢說:“好了,小姑娘,你可以牽著它走了,你剛才說的話很有道理,也很有意思。”,


    少年說完轉身離去,天籟般的聲音久久縈繞。麥穗兒半張著剛剛掉了門牙的嘴巴,口水很難看的流了出來。


    剛才她的小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現在卻又跳動的幾乎要迸出胸腔。


    直到白衣少年走到紅衣少年身邊,接過他手裏的馬韁繩飛身上馬,奔馳而去。


    她才流著口水含糊不清的喊了聲:盛夏!


    還沒上馬的紅衣少年聽到麥穗兒的喊聲,吃了一驚。本來就精銳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寒光,眼睛直直的看了過來。


    剛才他隻是聽這個小女孩說話有意思,並沒有注意她的樣子。


    他的眼睛盯著麥穗兒,一隻大手摸向懷裏。


    卻見那個小姑娘一臉癡迷的看著公子遠去的地方,瘦弱的身體,破爛的衣服,蓬亂的頭發,一張小臉黑裏透著紫紫裏帶著青,鼻子下麵掛著兩行鼻涕蟲,缺了兩顆門牙,一雙小手髒的看不出顏色。隻有一雙眼睛閃著和年紀很不相符的光芒。


    他猶豫了,實在看不出來這個小女孩對自家公子有什麽傷害。可是她怎麽能知道公子的名字?雖然喊的並不十分清晰嘴裏像是漏著氣,卻絕對喊的是盛夏沒錯。盛夏這個名字除了公子的親爹娘也就隻有他知道。


    猶豫再三,見她依然癡癡傻傻的盯著公子遠去的方向,想來是這個鄉下小姑娘沒見過世麵,長這麽大第一看見公子這樣的人物癡了。至於叫出盛夏這個鮮為人知的名字,也許是偶然。


    這裏雖是鄉村,卻離都城燕京不遠,也算得上天子腳下,雖然隻能算小母腳趾處,還是不要惹出事端的好。他收回手翻身上馬追隨公子而去。


    麥苗兒騎在驢背上,少年清雅的味道似乎還在身邊,她慢慢地抬起一雙怯懦的眼睛,隻看見遠處兩乘飛騎絕塵而去。


    聽著漸漸遠去的馬蹄聲,她失望的收回目光,雖然還是個十歲的女童,沒到情竇初開的年紀,她卻對剛才那個沒看到臉龐隻看到袍擺和鞋子就認定是謫仙般的少年本能的產生了一種好感,希望他不要這麽快離去。


    她為自己的這個念頭感到羞愧,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妹妹。隻見她混合色的小臉泛起了紅暈,眼睛閃著別樣的光彩,直勾勾的盯著馬蹄聲遠去的地方,半張著的缺了門牙的嘴邊留下口水,一副花癡樣子。


    她不由得啞然失笑,這個妹妹太沒見過世麵了。


    她抿著嘴唇帶著些許的揶揄說:“穗兒,別看了,都走遠了。以後有時間帶你去燕京看看,那裏有很多這樣的公子,他們穿的都是綾羅綢緞,鹿皮靴子。”


    這些話都是娘活著的時候對她說的,現在她很自然說給妹妹聽。


    麥穗兒這才回過神,看著遠處的牛和另一頭驢已經快到河邊,牽著毛驢走出玉米地,穿過寬寬的河**來到河邊,扶著麥苗兒下了驢,小毛驢看見河水甩著尾巴跑了過去。


    她一個人默默地走去河邊鞠了一捧河水猛喝,不顧牛驢在她上遊用舌頭也卷起水又噴了出來。


    喝了幾口涼水,感覺心裏的狂熱稍微減少一點。才長長的出了口氣,返身坐在一塊石頭上。


    剛才看到白衣少年的臉龐,差一點驚得她魂飛魄散。這也太巧合了吧!這張臉在前一段時間曾經伴著她沒日沒夜的做夢,他就是那個她自己為女主的各種穿越重生夢想裏的各種男主不變的臉。也就是不管她將那些男主幻想為什麽人物,一定是頂著這張臉,男主千變萬化,臉龐不變。


    她之所以很自然的認定這張臉,是有原型的。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秋天的一個上午,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從知青點回城探親。路過就讀過的小學校園,裏麵傳來悠揚歡快的口琴聲,見大門開著,便走了進去。


    以前的操場已經變成了玉米地,玉米剛剛收完玉米杆被砍倒拉走,隻留下一片玉米杆的禿茬。


    一位身穿白襯衣的少年正聚精會神的吹著口琴。


    天高雲談,太陽暖暖的照著,天地間一片祥和。


    少年吹完一曲,回頭看見她,粲然一笑,太陽下一雙明亮的眼睛閃閃發光,潔白的牙齒閃爍著晶瑩的光澤。雖然已是秋天,她卻感到一股灼熱,少年的笑容讓讓她想起很久以前小學課本的一個詞:盛夏。


    接下來的幾天,她便每天去已經停課的學校,聽少年吹口琴。兩人誰也不說話,一個吹一個聽。


    探親時間快到了,她本想問問少年叫什麽名字,怎麽聯係。那天卻沒看見他,一直到她走也沒看見。


    回到知青點,她再也沒心思好好地改造地球。


    母親看她實在沒有心思再繼續留在知青點,便狠心給她定了親,是自己廠子裏腿腳不靈便的殘疾小夥子,為了能早日回城見到那個她稱之為盛夏的吹口琴的少年,她違心的默認了。


    可是她再也沒有見到她的盛夏,慢慢的她以為她已經將他忘記。卻沒想到三十多年後閑了下來,他便越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刀刻般的!


    而且不管她迷戀網文後,怎樣幻想搭配男豬腳,男主再也不會變成別的樣子,隻能是那張臉,而且都叫盛夏!他每天都活生生的走來,走進她的夜裏,走進她的白日夢。


    來到這裏又看到這張臉,她的盛夏,真的是太讓人熱血了!


    雖然此盛夏絕非彼盛夏,她也認定他就是她的夢中人。


    要不然怎麽會穿了這麽遠古變得如此稚嫩還能看到這張臉呢?


    她很想安靜的坐著,好好沉澱一下,可是心情實在是太澎湃洶湧了。內心燥熱難當,她轉身又捧起起一掬水準備壓壓火,卻看見清澈的水裏自己的臉龐:頭發蓬亂,臉上紅一塊黑一塊紫一塊青一塊,看不出到底是什麽顏色,鼻子到嘴的空隙有兩道白色的鼻涕印,缺了兩顆門牙,脖子烏黑,簡直是太倒黴太潦倒了太肮髒了!


    怎麽能讓她的盛夏看到那樣的自己呢?她瞬間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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