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苗兒坐在馬車上,笑了一天,嘴也困了嗓子也幹了,人也累了,腿也酸了,靠在靠背上,那些個困擾了她十幾天的煩心事兒第一次沒來打擾。一會兒就閉上眼睛,喜郎也累了,窩在她懷裏睡著了。


    麥穗兒看著兩個人,問存香:“存香,你累不累。要不要吃點東西。”


    存香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這段時間能吃能喝,她個子不高身體單薄,體質卻很好,這麽轉了一天下來,竟然一點也看不出累。


    才吃過飯不到一個時辰,存香確實有點餓了,她很不好意思的說:“四姐,有什麽吃的?”


    麥穗兒轉身從身後的包袱裏拿出雞蛋餅子水葫蘆交給她:“少吃一點,多吃幾頓,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就是吃得多。”


    存香接過雞蛋餅子,水葫蘆。很快的雞蛋就餅子,喝了些水。


    麥穗兒看她吃的很香,說:“存香,不敢這麽吃,吃太多孩子大不好生,控製一點。”


    存香帶著羞澀:“四姐,控製不了,隻要看見吃的,就想吃,越吃越餓。”


    麥穗兒搖著頭拿過她手裏的包袱:“存香,不是不給你吃,吃得多了真的難生產。等你生下孩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糧食有的是夠你吃。”


    存香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做過人家的丫鬟,娘家家境也不好,以前總是吃個半饑半飽。嫁到了麥家,那種習慣還在,總是不敢多吃,所以一直覺得餓。


    被麥穗兒說準了,存香紅著臉說:“四姐,這不是以前總是吃不飽。現在糧食不缺了,就一直想吃。”


    麥穗兒摸了摸她的頭說:“盡可能地少吃點,多吃幾頓。肚子小好生。都說孩子會長了生下來長,不會長了才在肚子裏長。”


    存香害羞點頭答應著。將手裏剛剛剝掉蛋殼的雞蛋放進包袱說:“這隻等會兒再吃。”


    麥穗兒接過包袱放在自己身後,感覺馬車慢了下來。已經出了街口該不會有什麽障礙吧。


    掀開車簾,卻看見許久不見的臉色傻白,胖乎乎的豆腐花兒擋在馬車前,後麵跟著比她還胖的豆腐腦。姐妹兩往車前一站,馬都不敢向前邁步。


    天語認識這兩人,他甩動馬鞭嗚哩嗚喇的邊說邊比劃,意思讓兩人閃開。再不閃開馬就要踏過去了。


    豆腐兒卻一點也不相讓,她比以前老了許多,臉上的皺紋很明顯。身後的的豆腐腦兒卻沒多少變化,隻是比以前還胖了一些。


    這兩個冤家,自從幾年前被韓冬羽教訓過之後,她也覺得在鎮上沒有什麽前途,便去了都城。這些年來也沒來過鎮上,便沒再見到這兩人找過她麻煩的女人。


    麥寶兒以前和這兩人打過交道,見她們身後沒跟著一大幫子高矮胖瘦的小混混,膽子大了起來。跳下馬車凶狠的說:“你們要幹什麽?都幾年過去了,還來挑事兒是怎麽的?”


    豆腐花兒忙擠出一臉的媚笑,連聲說:“這位小哥兒誤會了。我豆腐花兒可不是記仇之人。這不是這麽多年沒看見你和你那位姐姐。心裏總是過意不去。你說那時候家境不好,總想著把你們擠出去。誰知道你們就不來了,倒讓我們心裏很不安。”


    肥胖的一個人占兩個人地兒的豆腐腦兒跟著點頭,眼睛便在馬車後麵掃來掃去的,她在找韓冬羽的身影。


    原來是求和的,麥穗兒緊縮起來的心放了下來,見麥苗兒喜郎還在熟睡,對存香說了句:“你坐著別動,我下去看看。”


    便掀開車簾走了下去。豆腐花兒一看到她,雙手拍了拍厚實的大腿。更加媚笑著說:“哎呀,這不是小娘子嗎。真是越來越好看了。你看看這身段,這臉蛋,大冬天的也這麽招人愛。我說小娘子,怎麽這麽多年沒看見你啊,去哪兒發財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決定去都城賣包子,也多多少少的有點她們的原因。(.)但是過了這麽久,去都城又比鎮上好多了。


    也笑著說:“哪裏會發什麽財啊,不過是混碗飯吃。我們現在不賣豆芽菜了,隻賣包子。”


    豆腐花兒豪爽的笑著說:“那多可惜啊,小娘子的豆芽菜有鮮又嫩,確實比我家的好多了。從那次被壯士教訓過之後,我們可是再也不敢造次了,也沒賣豆芽菜,隻賣豆腐,可惜你們沒再來,要不然你們放我隔壁,說不定我們還會成朋友。”


    麥穗兒低頭淺笑,成為朋友不敢說,隻要不是敵人就好。


    見豆腐花兒姐妹兩雖然是笑臉,說話也客氣,卻並不讓路,笑著問:“豆腐花兒姐姐,還有什麽事兒嗎?”


    豆腐花這才發現還擋著路,不好意思的說:“小娘子啊,大妹子啊,也沒什麽事兒。這不自從上次之後,姐姐我一直覺得很不好意思,總想給你道個歉,可是一直沒抹下這張臉。這都好幾年過去了,終於又看到你們了,就道個歉,陪個不是。姐姐我呀就喜歡你這樣能幹的女子,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後閑了就來鎮上,姐姐我一定好好招待。”


    人家都這樣說了,怎麽也得表個態吧,現在生意都在都城,又不經常來鎮上,不會經常見麵的,就順著說說話,給人一個台階下。


    笑吟吟的說:“大姐啊,以後閑了一定來拜訪。”


    得到了答複,豆腐花兒從身後的背簍裏拿出一塊包豆腐的白布,裏麵包著一大塊豆腐。說:“既然妹子不計較,這塊豆腐就算是賠禮的。這塊豆腐可是頭鍋豆腐,很瓷實好吃。是打算留給成老爺的。”


    麥穗兒忙雙手接過,人家都給送禮賠情道歉了。怎麽回禮呢?


    她將豆腐交給有點想不明白的麥寶兒,轉身掀開車簾,從裏麵的包袱裏拿出兩塊布料,這是剛才看這兩塊布料好,準備回去送給盛管家莊媽的。現在先用一下,下次再給他們買。


    她將兩塊布料交給豆腐花兒,說:“既然大姐不計前嫌。。妹子也沒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妹子也沒準備什麽東西。這兩塊布料,一塊女子的一塊男子的,就當是我給大姐的禮物。不要嫌禮薄。”


    豆腐花兒有點意外的雙手接過,臉上閃過受寵若驚,一塊豆腐不是很值錢,兩塊布料卻很珍貴。


    對於靠賣豆腐豆腐花兒養活一家老小,還有妹妹一家人幾十口人的她來說,兩塊布料的盤算半年。


    身後的豆腐腦兒聽說是兩塊布料。從姐姐身後伸出肥大的腦袋,一雙胖的豬蹄似的手很快的將包著布料的白紙打開,露出裏麵的印花綢緞。


    她毫不掩飾的驚叫一聲:“媽呀,姐哎,還是綢緞。這個好,給我吧。”


    說完又一點不掩飾的打開另一塊,暗紅色精美的綢緞,她再次驚叫一聲。對於她們家來說,能穿上粗布遮住身體就不錯了。


    麵對姐妹兩個的驚異,麥穗兒輕輕笑了笑。兩塊布料雖然不便宜,但是人家這麽誠心,也值得。


    豆腐花兒回過神。對身後的豆腐腦兒說:“腦兒,你那裏還有麽。都給大妹子。”


    豆腐腦兒忙說:“有,還有一塊,準備給黎家館子送去。”


    豆腐花兒便說:“不送了,都給大妹子。”


    麥穗兒忙推辭,卻盛情難卻,隻好拿著。


    好不容易告辭了滿臉媚笑的豆腐花兒豆腐腦,姬小童在後麵捂著嘴隻管笑。他還沒見過這樣胖的出奇,卻又不失靈活的女人。


    馬車毛驢走上官道。太陽慢慢落山。


    麥苗兒已經醒來,剛才掀開車簾也看到了豆腐花豆腐腦。豆腐腦的臉上帶著很明顯的癡呆痕跡,豆腐花兒無意中露出的對妹妹的愛護。讓她很感動,一向很勤儉的她竟然一點也不心疼麥穗兒用兩塊上好的布料回禮。


    麥穗兒重新坐回車廂,看了眼熟睡的喜郎,摸了摸他的臉,將手裏的兩塊豆腐放在身後。


    存香很不高興的看了眼身後的兩塊豆腐,小聲說:“三姐四姐,我們用兩塊衣料換來兩塊豆腐,真的很不劃算。”


    麥穗兒說:“存香,這件事情不能等價交換的,人家誠心誠意,我們怎麽也得回個禮吧。再說了你是不知道,那個豆腐花兒很不容易,雖然她曾經為難過我們,也是沒辦法。”


    便將幾年前去鎮上賣豆芽,被豆腐花兒一群人欺負的事兒說了一遍。又將後來從成管家那裏知道的豆腐花兒家的情況說了一遍。


    存香在成老爺家當過丫鬟,一直去豆腐花兒攤上買豆腐,豆腐花家裏的情況她也知道一點。


    便跟著說:“那個豆腐花兒,看起來很潑辣其實也可憐,她男人妹夫都是隻知道吃飯的貨,家裏孩子多。她不潑辣也不行。”


    麥苗兒歎息一聲:“都不容易。”


    她剛才看到了豆腐腦兒的棉衣露出了黑黑的棉絮,褲子也是補丁摞補丁,一雙胖手凍得黑紅,還有幾處凍瘡。想起以前的她和麥穗兒,心裏難受。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天來的痛苦減少了很多。


    隻不過是暫時延緩婚期,又不是沒吃沒喝沒穿,正如妹妹所說,天還沒塌下來。


    她有點慶幸自己有麥穗兒這樣一位能幹的妹妹。


    她淺淺的笑著說:“穗兒,也不知道誰給她起的名字,豆腐花兒。她那張臉不笑還罷了,一笑起來,就像豆腐渣,還不如改叫豆腐渣。”


    麥穗兒撲哧一聲笑了,姐姐也會開玩笑,看來心情好多了。笑了一會兒說:“豆腐花兒變成了豆腐渣。想她以前臉一定像剛出鍋的豆腐花,鮮嫩鮮嫩的。後來那麽大一家子人靠她養活,操勞過度,臉就鬆弛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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