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聽了下人回報之後,麵上透著股少見的慌亂,匆匆回到沈硯身邊,伏身低語,“主子,十殿下有消息了。”。


    沈硯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十殿下在遼城擁兵自重,七日前,舉兵謀反了。陛下震怒。九殿下自請出征,大義滅親。”


    這個消息,沈硯並不意外,唯一讓他覺得意外的是霖兒會自請出戰。“陛下準了麽?”


    “準了。”滄瀾頓了頓,把聲音壓得更低,“給了九殿下五十萬大軍。”


    沈硯猛的抬頭,不可置信,“五十萬?”他深吸了一口氣,“下朝後,讓霖兒來一趟。”


    “是。”


    “父後。”金瑞霖跪在沈硯麵前請安,聲音冷硬,透著濃濃的疏離。如今對於沈硯,她心中怨氣十足。若不是父親處處袒護十王君秦珅,她府內如今又怎會是這幅光景?


    秦一凡的孩子沒了,思女成狂的他,妒忌軒兒的女兒,害死了她那不滿一歲的長女。若非此時,她需要借助秦氏之力,她早就休了秦一凡,怎會隻做軟禁了事。可憐軒兒,傷心欲絕臥床許久,還得為了她操勞府中事物,為她諸多謀劃。


    沈硯上前親自扶起金瑞霖,讓一幹宮人都退了出去,他要單獨與她說話。


    金瑞霖抽回手,“父後有何事要吩咐,直說吧。”


    “若是元兒敗了,你會殺了她嗎?”


    “一切自有母皇定奪。”金瑞霖漠然回著,向後退了一步,彎腰一拜,“父後,若無事,女兒先行告退。”


    還不待沈硯答複,金瑞霖便廣袖一拂,轉身離去。


    沈硯望著金瑞霖的背影,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霖兒看我竟如陌路。”歎息著搖了搖頭,“喬暮軒真是好本事,令得霖兒與我生疏至此。”


    “主子,事情終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會麽?沈硯再次向著空蕩蕩的殿門望了一眼,他實在不明白,那個心狠手辣連親生女兒都下得去手的喬暮軒,到底有什麽本事令得霖兒對其寵愛至此。罷了,目前也不是憂心此事的時候。沈硯招手,令滄瀾靠近些,在滄瀾耳邊悄聲道,“令他們待命,隨時準備動手。”


    滄瀾訝然,“主子?”


    “西部三座城池,駐兵不過六七萬,加上元兒帶去的人,統共也不會超過十五萬。她卻出動五十萬大軍?這說明她早就對西邊有所了然,派出元兒去西部邊境多是藏有試探之心。我怕她對我也起疑,早作準備為上。”


    滄瀾聽著沈硯徐徐道來,麵色更加凝重,認真的一點頭,“奴會安排好的。”


    是夜,許久沒有出現在昭華宮的金天翊宿在了沈硯殿中。


    寢殿中的琉璃燈大部分都熄了,隻在一角留了一盞,一燈如豆。


    金天翊被下的手握住了沈硯的,含情脈脈的問道,“阿硯,你可會怪朕?”


    沈硯神色黯然地伏在金天翊肩旁,“是元兒野心太甚,臣君又怎麽會怪陛下?”


    “你明白就好。實則,早在臨江府時,元安就與梁王遺女金鴻相識。隻是,朕沒有想到,她竟然還與梁王舊部勾結,元安著實令朕太失望了。”


    “這個孩子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沈硯恨鐵不成鋼地怒斥聲,令金天翊滿意地勾起了唇。她低笑著,摟過沈硯,“你明白就好,這孩子從小也不是養在你的身邊,你隻當她自小夭折了罷。”


    “臣君明白。”


    “夜深了,睡吧。”


    沈硯挪了挪身子,向著金天翊懷裏靠去,埋首在她胸膛。這親昵愛戀的舉止之下,那半垂的眸中,卻毫無情緒。她今晚特意留在他宮中,與他說這些,是告訴他,她沒有懷疑他?


    沈硯閉上眼睛,呼吸輕緩,恍若熟睡。黑暗中,那道如有實質的視線,盯了他許久。他壓抑著自己,不做任何動作,那壓迫感強烈的視線,才終於消失。攬著他的手臂,輕輕鬆開,一陣窸窣聲後,腳步聲越行越遠。


    終於還是懷疑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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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九,寶臻親王率領五十萬大軍,向西部進發。


    十月十七,大軍攻陷了盛、梵二城,來到了地勢最為險峻的遼城之外。


    金瑞霖策馬而來,望著遼城城門之上的顧元微,抬手向前一推,“陛下有令,十皇女金瑞元勾結梁王餘孽,擁兵自重,其罪當誅!城中百姓知情不報,同罪!進攻,屠城!”


    顧元微自始至終立在城門之上,不退不避。她神情木然,眼神說不出的呆滯詭異。當她與金瑞霖視線相接的時候,她頓時渾身一凜,臉色在一番猙獰的變幻之後,沒有焦距的眼中,終於有了神彩,“金瑞霖……”殺我令你如此興奮麽?可惜,你我皆是他人的棋子。


    衝天的喊殺聲,一瞬的清晰之後,再次從顧元微的意識中遠去。


    迎接她的又是一場冗長的沉睡。


    攻城結束,金瑞霖在眾將的簇擁下,踏上城樓。


    看著腳下那具被流矢射得如刺蝟似的屍體,金瑞霖終於誌得意滿地勾起了唇,蹲□,撥了下顧元微鮮血滿麵的臉孔,確認人已經死了,才笑盈盈道,“十妹,你終於還是死在我的手上。”說著,站起身,“把人吊在城門口,以儆效尤。”


    金瑞霖走到城樓內側,遙望亂哄哄的遼城城內,對著身旁人吩咐道,“阿大,你親自去看著,城中之人,無論男女老幼,一律誅殺幹淨。”


    “是。”


    金瑞霖大獲全勝,以最快的速度,傳入金天翊耳中。


    金天翊大聲笑著,以前所未有的鬆懈之態,倚進龍椅之內,“阿德啊,朕終於把梁王的人清理幹淨了。”


    鄧忠德滿目崇敬,以極盡恭敬之態跪了下去,“恭喜陛下,得償所願。”


    金天翊自顧自笑著,因為太過高興,有些話不自主的就說了出來,“霖兒這孩子,當真是聽話得很,可她實在算不得聰明。屠城,她還真敢做,嗬嗬嗬……”


    鄧忠德彎著的腰,再次向低處伏了伏。


    金天翊繼續絮絮叨叨的說著話,“朕身體康健,再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成問題,朕還可以多生幾個孩子,再好好挑一挑啊……其實,阿硯的兩個孩子確實好,隻是,朕自從見到元兒之後,就老是夢到梁王,你說奇怪不奇怪?恩……元安死了,阿硯知道之後一定很傷心,朕今晚便去陪他用膳。”


    “奴才這就去傳令。”


    “去吧,去吧。”


    一席晚膳,吃得靜悄悄的。


    金天翊擺了擺手,令人把飯菜都撤了下去,拉過沈硯坐到她身旁,“你若難過,便伏在朕的肩頭哭上一哭。”


    沈硯擎著淚光,盯著金天翊淒苦的笑,“臣君固然難過元兒身死,可臣君更難過,陛下竟然令霖兒屠城。”民心一失,霖兒這太女之位恐怕再無可能了。


    金天翊挑了挑眉,勾起沈硯的下巴,輕輕摩挲著他的唇,“朕捫心自問,一直待你很好很好,你為何不知足?”


    沈硯笑彎了眼,淚水終於劃出眼眶,“臣君從未不知足。”


    金天翊猛地把手掌往下一移,掐緊沈硯的脖頸,“那你告訴朕,元安到底是如何與蟄伏在西邊的梁王逆賊勾結到一塊兒的?”


    沈硯因著呼吸不暢,而漲紅了臉,眼中卻毫無畏懼,他因被金天翊扼著喉嚨說不了話,隻能艱難的搖搖頭。


    金天翊皺著眉,鬆開了沈硯,難道他真的不知?她疑惑著起身,忽然一陣頭暈目眩。


    “陛下?”沈硯焦急的扶著她。


    金天翊晃了晃腦袋,暈眩感更加強烈,四肢軟軟的,用不出力。她怒睜著眼睛,瞪著沈硯,想開口質問,一聲大喊突然由殿外傳來。


    “護駕!護駕!有刺客!”


    清脆的刀劍觸碰聲中,夾雜著數不清的重物落地的悶響。緊接著,數道的黑影,防守的宮廷侍衛,逼向了金天翊所在。


    沈硯扶著手腳無力的金天翊,被黑衣人團團包圍。


    正對著沈硯的黑衣人,猶豫著與沈硯視線一觸,然後雙眼一眯,不再猶豫,舉著劍,向著沈硯刺去。


    噗噗兩聲。


    這一劍,直接穿透了沈硯的身體,沒入金天翊的腰部。幾乎同時,其他黑衣人也舉劍,刺進了金天翊的身體。


    當渾身浴血的鄧忠德與滄瀾衝進來的時候,金天翊與沈硯已經一同倒在血泊裏。


    那些黑衣人仿佛根本沒有逃跑的欲望,抽回劍,在自己頸間一劃,鮮血四濺。


    “陛下!”


    “君後!”


    鄧忠德與滄瀾衝過去堅持兩人的脈息。


    金天翊身重數劍,已無氣息。


    沈硯卻隻中了腹部一劍,一息尚存。


    滄瀾摸出一個瓶子,倒了粒藥丸就往沈硯口中塞去。


    沈硯虛弱的睜開眼睛,撇開臉,“滄瀾,我累了。”他說著,望向鄧忠德,“鄧總管,霖兒交給你了。”


    鄧忠德老淚縱橫,哽咽地點著頭,“君後,放心。”


    “滄瀾,元安的孩子,我托付給你了,保護好那孩子……等……”沈硯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了沒了聲響。


    “君後——”


    鄧忠德抹幹淨臉上的淚痕,走到殿外,大聲嚷道,“陛下駕崩——君後殯天——”


    那一聲聲尖利的高嚷,在本該寂靜的皇宮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暗潮。


    鄧忠德帶淚的目光,望著那繁星閃耀的夜幕。


    這一天,很多人,等了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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