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景看看下人們送來的酒菜,笑著道,“阿鴻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金鴻笑應了一聲,把那關於糧草的文書遞給遊景,“實難想象糧草數量如此之巨,沒有軍糧之憂,我自然欣喜萬分。”


    遊景匆匆看了眼,就把文書遞還給金鴻,雖是驚訝於喬暮陽準備了如此多的糧食,但是欣喜更多一些,“喬氏果真了得。”


    金鴻看著像在喝酒,卻是緊緊注視著遊景的神色,“你不覺得他可疑麽?”


    遊景不解,因為他清楚所有的事,所以喬暮陽做任何事情,他都不會產生絲毫懷疑他的想法,可是這樣的篤定,他卻忘記了掩飾,直接問道,“阿鴻這是何意?那喬氏不可能害你的。”


    “為何?”


    遊景一愣,驚覺說漏了嘴,匆忙解釋道,“他如今與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他的兒子還等著你去救,自然不會害你。”


    金鴻微笑著點了點頭,“也是。看來是我多心了,來,咱們喝酒。”


    推杯換盞間,兩人皆有了熏熏醉意。


    金鴻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走到遊景身後,伏到他的肩頭。


    溫熱的氣息,混著酒氣噴在耳側脖頸間,遊景雖然微醉,卻還相當清醒,稍微側了側頭,拉開兩人的距離,“阿鴻,你醉了。”他說著,借以站起來的動作掙脫了金鴻的束縛,“我命人送醒酒茶來。”


    金鴻卻伸手一撈,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人往懷裏一帶。


    遊景被金鴻這舉動嚇了一跳,她往日不是這樣的,他們從不會有過分親昵的舉止,今天這是怎麽了?他掙紮著,“阿鴻,你醉了。”


    “嗯,稍微有點。”


    “阿鴻,你,你先放手......”


    “阿景,這冬天一過,一切都將結束。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有個孩子了?”


    遊景被驚地說不出話,他呆愣愣抬頭看著眼神異常認真又帶點期盼的金鴻,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手上一用力,直接把人推了開去,“阿鴻,你真的醉了。”


    金鴻退了幾步才站穩,晃了晃頭,輕輕笑道,“好像真的有點。”


    “是啊,我......我去給你拿醒酒茶......”


    “嗯,讓人送去喬氏那吧,糧草的事,我還得親自去道聲謝。”金鴻說著出了屋子,十二月的寒風一吹,她隻覺得遍體生寒。


    這已經是第五日了。


    喬暮陽雖知要從金瑞霖手中把祈兒救回來不是簡單的事情,隻是這麽多天過去了,什麽消息也沒有。而他自那晚見過啟年之後,就再沒有見過她。他心裏沒有底,他也去找過遊景,可遊景也不知這事到底如何了,隻讓他放心,啟年就算變成了金鴻,她說一不二的性子卻沒有變,答應的事一定會去辦。他明白,他當然明白,可是他如何放心得了。


    今日他本想直接差人去尋啟年,告訴她他要見他,可那侍從回來之後就告訴他,啟年與眾位將軍商量戰事,他不敢打擾。於是,也就沒有了然後。


    “喬側君,您不再用些嗎?”侍從小心翼翼的問道。


    喬暮陽拉回了思緒歎了口氣,“撤下去吧,不用了。”


    “可是......”侍從看了看桌上的三菜一湯,除了飯動了一口,別的什麽都沒用。夫郎交代過要好好照顧這位側君,可這幾日來,這位側君用膳一日少過一日,他都不知道若夫郎問起,要如何回複。


    “撤下去。”喬暮陽心裏煩惱,哪有心思應付這個小小侍從,語氣自然不好。


    小侍從驚了驚,這位側君雖然進門倉促,可主上與夫郎待其都極好,他自然不敢得罪,立刻屈膝一應,匆匆跑到門口,欲喊人進來收拾。


    “何事?”金鴻一過來,就瞧見分派給喬氏的貼身侍從匆匆忙忙的往外跑,便開口問道。


    小侍從如驚弓之鳥般抖了抖,隨眾人跪迎,高呼“主上”。


    喬暮陽聽到金鴻的聲音,自然也得出來迎接。


    金鴻徑直走到他的麵前,虛扶了一把,待喬暮陽起身,便指了指那小侍從,“他匆匆忙忙的,在做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讓他把飯菜撤走罷了。”


    金鴻冷冽的視線,在那小侍從頭上一掃,“如此小事這般驚慌不定,讓阿景給你換個人伺候著。”


    小侍從聽著自己正被主子如此嫌棄,委屈的趴在地上嚶嚶哭泣求饒,“主上開恩,奴下回不敢了,求主上開恩。”


    金鴻絲毫不為所動,擺了擺手,莫三立刻會意,吩咐兩個侍衛把這個小侍從拖下去。


    小侍從哭得幾近暈厥,被主上嫌棄的侍從,從此後就再沒有資格入內院伺候,往後隻能做個粗使奴役了。


    喬暮陽對眼前的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還體會不到“換個人來伺候”這話有何深意,也不知這小侍從被換走之後會如何,隻是看他哭得這般淒涼,想來不會太好過。他聽遊景說過,如今的啟年極是冷酷無情,可是這小侍從若說犯錯,也是沒有的,卻不想,隻是毛躁了些,就會被如此嚴厲處置。


    “慢著。”


    喬暮陽話音一落,正在往屋內走的金鴻,就回過頭來,冷冷的視線盯到了他的身上。


    喬暮陽知道,他如今實在沒什麽說話的權利,可那小侍從不過十七八歲,做事雖然有些毛躁對他卻也上心,何況今日還是被他連累的,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妻主,可否.....饒過他這一次?”


    金鴻冷冷一笑,“你倒是好心。”對這侍從的處置,卻一字不提。


    喬暮陽不解的望著金鴻的背影,直覺告訴他,她現在似乎心情很差。他回頭,看到剛架著那小侍從的兩個侍衛已經放了手,站到莫三身後,那小侍哭著磕頭謝恩。喬暮陽心虛地避開那侍從的叩謝,急忙追著金鴻進了屋。


    金鴻路過餐桌的時候,往桌上的飯菜瞧了眼,然後徑直走進內屋。


    她剛坐定,懂眼色的侍從便已泡了晚間喝的凝神茶送了上來。


    喬暮陽接過茶盞,親自送到金鴻麵前,“剛才多謝妻主的好意,隻是那侍從平日做事確實周道,所以我......”


    “你用過飯了?”金鴻忽然開口打斷了喬暮陽的話。


    “用過了。”


    “飯菜不合主子的口味,還敢送上來,這也算得上周道?”


    喬暮陽被問得一噎,啟年成了金鴻,這性子真是......何止吹毛求疵四個字可以形容。


    “好了,既然是你的人,你覺得周道那就周道吧。”金鴻說著把那份糧草文書遞給喬暮陽,然後垂眸靜靜喝茶。


    喬暮陽不知是什麽東西,接過之後看了,才發現是記錄著此次運送他贈予她的糧食之事,以為啟年這是要他核實,是否有人貪墨,於是看得更加仔細,不錯漏一字。他甚至令人取了紙筆,詳細算了一算,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才抬起頭來,把文書遞還給,“這些事,雖是我安排的,可我身在臨江府,不能親力親為,是以我不知具體數量,但是我可以確信,大體上數量無誤,”


    金鴻把一直捧在手上,涼透了的茶盞放了回去。她一直注視著他的一言一行,一皺眉一抿唇都不曾放過。正因為看得仔細,察覺這人做這一切的時候,是如此地用心專注,絲毫不存私心。這樣的信任與盡心,令她覺得可笑又完全笑不出來。


    “你可曾想過,你把糧食送到本王手上的那天起,你兒子才真正是朝不保夕。”莫大帶回的話,她再三思索,第一句顯然是直指祈兒。可她娶的側君喬氏是那失蹤的隱郡王之事,知道的人,就算不是她可信任的人,但天下未定之前,那些人絕不會先與她為敵,尤如楊戎。所以,這件事,金瑞霖不會從她這方得到消息。是以,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金瑞霖早有此算計,知曉隱郡王會來向她求救。那麽,這件事就有兩種可能,要麽,隱郡王本身就是這計劃者之一,可她看人向來眼光毒辣,她相信她不會看錯,他完全沒有算計她的心思。那麽,另一種可能就是,隱郡王本身就是被人利用。可這說法也說不通,他們是如何斷定他會來向她求救,又是如何篤定,她會為了他的兒子,而放棄這個天下大計?至於,那金瑞霖的第二句話,便是直指她的身份有問題,可這一點就更可笑了。難道她自己還不知道她自己是誰麽,難道她腦子裏的這些記憶都是假的不成?


    金鴻無法從這隻言片語中得到答案,隻是疑心一起,很多事情再次想來就變得撲朔迷離,比如她與遊景的關係,親近卻從無過密之舉;比如楊戎對她的態度,敬重之下總是帶著股不服的傲然;比如這個喬氏,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


    金鴻的思緒千回百轉,而喬暮陽卻在聽了這句話之後,慘白著臉,跌坐在在地。他真的沒有想過會這樣,祈兒出事之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來向她求救。但是,縱然他想到了,難道,他會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啟年,因為糧草之缺,而舉步維艱?何況,這些年來,他暗中準備這些,就是為她準備的。


    喬暮陽蒼涼又無可奈何的搖著頭,“若有朝一日,金瑞霖拿祈兒威脅你放棄攻城,你會如她所願麽?”


    金鴻看著他的模樣,頹然地令人不忍,但她還是誠實又冷硬的回道,“本王會盡力不讓這樣的局麵出現。”


    她這是在告訴他,若真有那一日,她不會為了一個孩子,而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天下。喬暮陽沉默的低著頭,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又什麽都說不出來,最後,他靜靜的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來,起來。”金鴻雙手捏著喬暮陽的手臂,把他從地上連扶帶拽地拉了起來。


    喬暮陽走著神,想著祈兒,心頭悶得抽痛,眼前陣陣發黑,剛一站起,就雙腿一軟,跌進金鴻的懷裏。


    金鴻臉色微微一變,卻終是忍著沒有推開懷裏的人,“十二月二十八,大軍開拔,你……若願意,可以隨本王同去。”


    喬暮陽紅著眼眶,雙手在她腰間一攬,驀然收緊,臉頰緊緊貼在她的頸彎,“我去。”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鼻尖鑽入的陌生氣息,霸道地直往她的心底裏鑽。金鴻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懼意,她猶豫了下,終於緩緩推開了他,“好,本王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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