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站在一座黃土丘上,一眼望去,曾經如同死地一般的黃土高原上起了五座土窯了。其中三座是傳統的土窯,還有兩座是林寶等人在傳統燒製技藝上改良而來的,上火快,瑤內溫度恒定,更節約柴火。


    這旁邊,就是挖掘黃泥而形成的一個巨大的坑,下過幾場雨,坑底積了不少的雨水。沉澱後的水質還算清冽,漸漸成了這裏人日常浣洗的地方。小花看到遠處開采出一座斷壁出來,而斷壁上麵竟然開鑿了幾個洞口。


    林貴順著大東家的視線望去,正是上次一個燒窯的夥計說在這黃土層裏麵挖幾個窯洞出來,以後天氣熱了就可以到裏麵去休息。他一想是這麽個理,便讓人空閑下來輪流去挖窯洞。沒想到這個想法還不錯,這黃泥質地致密粘實,連房梁都不需要,掏出窯洞就能住人。


    林貴一一敘述,小花心思通透的很,覺得這個辦法挺不錯的,既節約了建房的材料,那厚實的圖層也能保持溫度,冬暖夏涼,這個注意絕妙。小花揮手道:“這個主意不錯,以後這掏窯洞的費用也算進工錢裏麵。對了,你想出這麽好的法子,該獎勵,等會去景嬸那裏支取十兩銀子,建議,特別是好的建議就需要獎勵!”


    林貴愣了一下,還以為大東家會怪罪他們,不把功夫放在燒窯上,去掏什麽窯洞,沒想到竟然是鼓勵,還要獎勵他們!林貴連忙道:“這個法子不是我想出來的,是窯上的一個夥計想出來的,叫霍飛,平時腦袋就特別靈光……”


    一直跟在小花身旁的小蝶看向林貴,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小花心中高興不已,不僅是因為這幾口窯洞,更是因為林貴果真天性醇厚之人,自己沒看錯!當下朗聲道:“那好。[]倒是你告訴霍飛,讓他來莊園找我。”


    林貴應諾。


    幾人說話間來到下麵的作坊裏,其實在整個製陶過程中,燒。是最後一個環節,前麵還有活泥,製坯,晾曬等等。作坊裏到處是忙碌的身影,數張長條案幾上擺放著各種模具。有些正在被使用,之間一個漢子用雪亮的薄刀割下一塊泥,甩開膀子將泥使勁往模具裏一砸,再用壓板狠狠壓實,然後取出粗坯,交給下一道工序。用鋒利的特製小刀將粗坯上麵的多餘泥塊去除,然後手腕輕巧一翻,在上麵刻下“華莊”二字……


    當然還有一些不能使用這種模具,隻能手工製型,在轉盤中心放上一塊泥。一手輕輕帶動下麵的轉盤,一隻手按著泥塊,隨著轉盤的旋轉,一個圓肚的罐子形狀便漸漸形成了……


    小花大開眼界。


    剛走到作坊門口,小花剛剛掃了一眼作坊裏麵的情景,忙碌的人一下子就發現作坊來人了……喲,竟然是大東家!


    以前他們隻是遠遠地看見大東家。那風度那氣質,讓他們感覺在華莊上做事都是天大的福氣。而這次如此近距離看見東家,一時間驚為天人,竟忘了手上的事了,諾大的作坊裏麵靜極了。


    小花也愣在那裏,她怕自己的到來影響到工人們的工作。心中頓時愧疚不已,輕咳了一聲,“嗬,我我隻是想來看看,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你你們繼續忙吧……”


    “大東家――”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登時整個作坊都沸騰了起來。他們對大東家的熱情或者說感恩之情超出小花的預期。


    對於在小花土窯上工的人來說,這裏是最累最辛苦,但是這裏的待遇卻是最好的,而且莊園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會小瞧他們這些真正的“泥巴腳杆”。這裏的人都是青壯年,哪個沒有出去找過活計?給那些大戶人家幹活,出賣力氣得一點銅子,就像是去乞討的一樣,誰沒受過白眼?唯獨在華莊的土窯上,他們感覺到自己是真的受到尊重,他們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感覺,他們覺得自己就是這土窯的主人,有強烈的歸宿感。


    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現在走出去,人家根本不會相信他們是在土窯上上工的,因為他們現在看起來除了黝黑一點,身體康健程度比以前年輕幾歲了,簡直比那些大戶人家買養身丸吃還好!


    小花不善言辭,也不需要那些麵子功夫,心中很是慶幸,自己沒有影響到他們工作就行,象征性地巡視一通,就到旁邊的休息區去商談事情了。這裏那麽多的模具還有不同的泥塊等等,她啥都不懂,與其在這裏裝模作樣東問西問搗亂,還不如完全放手放心讓他們自己去搞算了。


    幾人在一個休息室內坐定,稍事休息一下從剛才眾人熱烈歡呼聲中恢複過來。


    林貴在土窯上待了一年多時間,露出的肌膚被煙火熏烤的黑紅黑紅的,不過精神卻更加的沉悶了,他隻是抖了抖衣服上沾的塵土,一點沒有去換身衣裳來見大東家的意思。小花不以為意,她知道他肯定還在為閔氏的事情耿耿於懷,盡管這件事從始至終都不是她瞿小花挑起的,甚至正是因為她的奔走才化解了瞿家林家以及整個華莊的危難,但是這畢竟是家醜,讓他一個七尺男兒情何以堪?


    小花說道:“二舅,前幾天回來時我聽你說了一下土窯的近況,沒細問,你將土窯的帳薄給我看一下。”


    林貴隻悶悶地道了一聲“好”便折身去自己的房間。離土窯不遠,靠近普陀山的地方有一排房舍,專門供那些住的比較遠的工人居住,或者平時換班休息所用。而林寶自從上次事件後,便完完全全搬到這裏來了,甚至連林家二老都很少回去看望。


    不過一會,林貴回來,手上抱著薄薄一本帳薄。


    小花翻開,一眼掃過,一目十行,手下緩緩翻動紙張,上麵的情況便了然於胸。這是她第一次親自要求查看下轄產業的帳薄,因為自從林貴掌管土窯以來從沒主動上交過帳薄,當然不是說小花不信任,相反,每次林貴都能很完美的完成認為,滿足莊園裏對陶罐的大批量需求,但正因為是這樣,小花想看看林貴是怎麽做到的,他自己心裏有沒有數,或者他究竟自己有沒有一本帳!


    不過盞茶功夫,小花就將這兩年的帳薄全部看完了,頓覺眼前一亮,小花覺得二舅記錄帳薄很有意思,他並沒有用傳統的統計方法,和寫書信一樣采用豎式書寫,而是橫式記錄,並且每一頁的抬頭都標記上“日期、事件、產生費用……”字跡十分纖細,也不似毛筆書寫。最神奇的是裏麵記錄數字的采用的是一種代號!


    小花心中的震撼無與倫比,合上帳頁,長舒一口氣,微閉上眼睛,剛才看的那些賬目竟然十分清晰地印入腦袋裏。當然,小花看其他帳薄也很快,記憶力也非常好,但卻沒有這種一目了然的感覺,隻要是認字的人,一眼就能看懂這帳薄。小花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對林貴道:“二舅,你做的這個帳非常清晰明了,非常好。我想知道這種紀錄方法還有這些…符號…你是怎麽做到的?”


    林貴一板一眼的說道:“這種記錄方法和數字符號都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我們土窯上一個工人,以前跟船去過海外,拿回來一張帳頁……”說著將小花引到自己平常工作的書房裏。


    林貴將那張帳頁找出來,順手遞給小花。小花接過一看,不得了,這上麵竟然是用三種顏色的墨跡!黑色表示各種標注,藍色表示進賬,紅色表示支出……一目了然,簡直是一目了然。小花一掌拍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連說三個好字,對林貴說道:“二舅,你做的好,以後我們莊園所有產業的帳薄都已這種方式記賬。”


    小花讓林貴將那個曾經出過海的人叫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黝黑漢子,人稱錚老疤,臉上一條疤痕十分猙獰,左手缺了三根手指,走路有些瘸。當初之所以用他,一時因為他是流浪到此,沒有居所,二是有一手聽音辨器的技能,無論金銀或者陶器瓷器木器,隻要到他手中,掂量兩下,再輕叩試音,就能聽出這玩意的真偽好賴。所以在土窯上也是擔任技術顧問一職。這兩年來也十分的老實本分。


    小花問道:“我聽說你是到過海外?如果在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還想去嗎?”


    錚老疤愣了一下,很顯然他沒想到東家會用這句話作為開場白。其實以前他曾經以自己到過海外的經曆當作自己的資本和籌碼,到處尋找東家,想謀的一席之地,結果都因為的麵相以及浮誇直接拒之門外,這還算好的,有些甚至直接讓狗咬人。


    錚老疤在碰過無數壁,吃了無數閉門羹後,再加上生活所迫,他終於開始反省了。自己究竟有什麽才能?有什麽技能?難道僅僅是比普通人多的那麽一丁點見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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