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高高掛起,莊嚴古樸的大門兩側掛著鮮豔奪目的紅綢,“吱呀”一聲,於這旭日將將升起之時,大門緩緩的開啟。兩排穿戴一新,喜氣之色溢於言表的家仆,跟隨著韓府大管家韓立的步伐魚貫而出。


    每個人的手上都端著覆著大紅綢子的托盤,在韓立抬手之後,嘴角含笑,垂眸立在了韓立身後。


    府外早已等候多時的民眾紛紛擠上前來,笑著說著吉利的話兒。


    韓立一張黑黝黝的方臉,兩條粗黑的眉毛下是雙小卻閃著精光的眼睛,他微微頷首,顯然對這些前來道喜的群眾人數很是滿意,他壓壓手,讓眾人靜下來,沉聲道:“今兒乃韓府三郎大婚之喜,家主特準備千貫喜錢,以謝各位鄉鄰。”


    說罷,微微後退,對著身後的家仆揮揮手,家仆立時上前,站成一排,掀開盤上的紅綢,將係著紅繩兒的喜錢朝外撒去。


    “放炮!”


    一聲大喝,劈裏啪啦的爆竹聲迎接著韓府喧囂卻喜慶的一日。


    韓幀長身玉立,展著雙臂,任由平日裏近身伺候的丫鬟湘雲、湘蘭為他穿戴著大紅色的喜服。他抿著唇,想要壓下去總是忍不住翹起的唇角,想要自己看起來莫要那麽喜形於色,卻總是徒勞無功。


    湘雲抬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便笑了出來,道:“三郎,婢子知道您今兒高興的緊,若是想笑,您大大方方的笑便是,沒有哪個會笑話於你的。”


    韓幀用拳頭搗住嘴唇,尷尬的咳了咳,道:“渾說什麽!”


    隻是那眸中的笑意卻是實實在在的盈溢於內,自轉過年來,他便覺得這時日當真是走的太慢,總也到不了這一日。可又好似忽然之間,這一日匆匆來臨。他垂眸算了算,已是整整五個月未能好好的同阿喬說上一句話。


    便是上次見麵,也不過是遠遠的瞧了她一眼,尚未仔細的分辨出她是否是瘦了,便匆忙忙的被人拉走。韓幀便甚是惱著這婚前不能相見的規矩,想的緊了,卻隻能拿著阿喬送與的物件、親自繡的東西、阿喬的畫像,聊以相思。


    可是遠遠不夠呢,他想要看著她,想要抱著她,更想要……


    韓幀再次咳了咳,揮去腦海中讓人麵紅耳赤的畫麵,內心卻又是激動又是期待,今晚,他的小阿喬便原原本本的屬於他了。


    將青翠碧綠的玉佩係在韓幀的腰間,湘雲左右打量了一番,便開口道:“三郎,已是穿好了。”


    韓幀走至鏡前,鏡中的男人一雙長眉斜飛入鬢,細長的閃著星光的黑眸,上翹的唇角泛著優雅的弧度,棱角分明的麵上鑲著挺直的鼻梁。韓幀便想,阿喬看到他現下的模樣,會不會誇誇他,會不會因他而自豪。


    湘雲在韓振後麵笑著道:“三郎這般模樣真真是俊美之極,莫說是這京都,便是這天下都尋不得比三郎還要俊美的新郎君。”


    湘雲伺候韓幀已有六七年的光陰,對於他同宋喬之間的情意甚是清楚,韓幀此刻心中的想法自是不難猜出,她便又接著道:“宋三娘看到三郎此般的模樣,定是會癡了去的。”


    韓幀聽了之後,微微頷首,吩咐道:“以後莫換宋三娘了,是時候改口了。”


    “是的,三郎。”湘雲爽快的應道。


    撫了撫袖擺,韓幀便抬步出門。


    湘雲拉著一直垂眸低頭不語的湘蘭跟上,她歎了口氣,壓低著聲音,道:“三郎大喜得日子,你莫擺出這麽一副哭喪的臉。”


    湘蘭胸中疼痛難忍,恨不得撲在那兒大哭一場,卻隻能生生忍著。她努力的勾起唇角,卻露出一個難看更甚於哭的笑容。


    兩人一同伺候著韓幀,算得上一起長大,看到湘蘭如此模樣,湘雲當真是又氣又急,她恨聲道:“你便是再難過,今兒總是要笑得。若是惹惱了三郎或者郎主,將你打將出去,你便真真是一絲機會也無了。”


    頓了頓她又勸道:“三郎同宋三娘青梅竹馬的情意,便是對你有心,也不好在三娘未入門之前將你收進來,更何況……”


    更可況,三郎對你本就無心!


    湘雲將這句話咽了回去,接著道:“待三娘入了門,你好好的伺候奉承著她,說不定……”


    後麵的話,湘雲沒有再說,其意思卻不言而喻。湘雲卻隻是靜靜的聽著,心內一片淒苦,昨兒,三郎同她說了,等三娘入了門便會為她找個好人家,將她配出去。


    她自知自己不過是蒲柳之孜,同三郎的俊美無鑄,真真是雲泥之別,可她不求別的,隻想要一輩子守在三郎的身邊,伺候著他,伺候著宋三娘,伺候著未來的小郎君。


    可是,這些便已是奢望。


    湘蘭想,定是宋三娘同三郎說了些什麽,三郎才會如此對待自己,心中便將宋喬恨上了。


    韓幀走到的時候,祠堂裏早已擺好了香案,韓府的男丁基本已是聚齊,因著是在肅穆的祠堂,韓幀收起麵上的笑容,換上了一副嚴肅謹然的表情。


    韓府的大家長,現任的家主韓崢,微微點頭,示意韓幀上前。


    韓幀的相貌五分遺傳自韓崢,五十許的韓崢蓄著長至胸前的美須,眸中帶著沉穩滄桑與看透百態,勝券在握的自信之色。他自身旁的韓立手中接過三炷香,朝著韓府曆代祖先的牌位和掛像,深深的鞠躬拜下去。口中道:韓家十七代韓崢之子韓幀,二十年歲,聘宋氏三女名宋喬,於始正十年三月十八日親迎,特來上告。”


    說罷之後,韓崢再次深深躬身下拜,隨後起身將手中的香插入香爐之內。


    韓崢退至一旁,韓立連忙在地上放置好蒲團,韓幀撩起下擺,雙腿一曲,便跪了下去。


    他道:“十八代孫韓幀於今日迎娶宋氏之女,特來跪拜先祖。”


    說完便以額觸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韓崢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


    韓幀這才站起身來。


    祭祖完畢之後,韓家眾兒郎便相繼的走了出去。


    待所有人離開之後,韓立將祠堂關門上鎖之後,才隨了眾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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