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鵬緩緩站起來,臉上還帶著玩世不恭的笑。


    周穎仰頭看著他,扁嘴問:“你是誰?”


    徐鵬很隨意地找了個台階就坐下,也不在意自己褲子有多貴,會不會被弄髒,“不記得了?你們公司辦晚會那天,你可是一頭撞進我懷裏,還沒跟我道歉呢。”


    周穎嗅了嗅鼻子,“那對不起了。”


    “哦,沒關係。”徐鵬笑著,隨性地擺擺手,“你怎麽一個人躲在這個角落哭呀?被誰欺負了?”


    周穎被點到傷心處,又哭喪起臉來,剛止住的眼淚再次嘩啦啦往下流。


    徐鵬一看她又哭,隔了段距離,連連擺手,“哎呀,別哭啊,別哭啊,怎麽又哭起來了?”他說:“我給你講個笑話?”


    周穎沒說什麽。


    徐鵬兀自講了起來,“貓和豬是好朋友。有一天,貓掉進一個很深的洞裏,豬拿來了繩子,貓叫豬把繩子扔下來,結果豬把整捆都扔了下去,貓很鬱悶的說:‘這樣扔下來,怎麽拉我上去?’豬問:‘那該怎麽做呢?’貓說:‘你應該拉住繩子的一頭啊!’結果豬就跳下去拉了另一頭繩子,說:‘現在可以了!’”


    這麽老套的笑話,周穎以前早就聽過了,但她還是配合地笑了一聲,隻是笑聲裏帶著點哭腔。


    徐鵬說:“這才對嘛,這麽漂亮的臉蛋,就應該多笑笑,哭多了會長皺紋。要是長皺紋不好看了,對咱們男生的損失得多大?”


    周穎這次是真的破涕為笑了,她問:“你在這兒幹什麽?”


    徐鵬說:“等你們老板下班。”


    周穎站起身,故作輕鬆地說:“現在已經不是我老板了。”


    “哦?”


    “我被開除啦,就在剛剛。”她故意裝作滿不在乎地說:“不過,沒關係,我想我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徐鵬說:“對,就應該這麽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周穎對著他甜甜地笑了笑,“剛才謝謝你安慰我,我已經想通了。特別要感謝你的那個笑話,它很管用。以後如果我再遇到難過的事,希望還能聽到。”


    徐鵬眼神暗了暗,但還是笑著說:“當然啦,你要是想聽笑話了記得來找我,我有一大籮筐。”


    “嗯。”周穎現在是真想通了。麵前的男人既然能交上宋城闕那種朋友,身世肯定不會簡單,單從他不俗的氣質和價值不菲的衣著,也能看得出。周穎覺得,她不應該抱著宋城闕那一棵樹吊死。世界上像宋城闕那樣的大樹,也不一定就隻有一個。這個徐鵬既然肯耐著性子給她講笑話,逗她開心,那她何不換這棵試試呢?


    這樣想著,她問徐鵬,“你叫什麽名字啊?”


    “徐鵬。”徐鵬笑著說:“徐徐誘之的徐,大鵬展翅的鵬。”


    徐鵬走進宋城闕辦公室時,手裏拿著朵塗了染料的玫瑰花,估計是染料裏的金粉弄到手上了,他一邊推門進來,一邊對著手指用力吹。他說這藍色妖姬是經過前台的時候,人家女孩子送給他的。


    宋城闕皺著眉說:“你不是早就過來了嗎?怎麽現在才上來?”


    徐鵬大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坐,“在樓下遇到一隻小可憐,撫慰撫慰她來著。”


    宋城闕眉頭皺得更緊,“我們公司的員工,你別隨便招惹。”


    徐鵬說:“嘿,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我還不了解你,是個女人你都能上去嘮嗑兩句,要不然這玫瑰花哪兒來的?”


    徐鵬低頭看看手上那朵花,感慨說:“這花兒不好,上麵全都是染料,弄了我一手。”他側頭看到不遠處的垃圾桶,像擲標槍一樣把玫瑰花投了過去。剛才還被捧在手裏的漂亮花朵兒撞到垃圾桶邊沿,花瓣抖動了一下,最終還是落進了垃圾桶裏。


    宋城闕瞥他一眼,說:“我覺得你就活該落在那女人手裏,實在是平時欠下在風流債太多。”


    徐鵬剛剛還嬉笑著的一張臉,迅速沉了下來。他坐直了,低頭不說話。


    寬敞的辦公室忽然變得異常靜謐,徐鵬隔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說:“如果她讓我改,我肯定改。隻要她開口,我什麽都能答應。可是她就是不開口,她什麽也不說,我能怎麽辦?老宋,你知道嗎?女人大概是這世上最心軟,也最心狠的動物。我怎麽都沒想到,一個曾經那麽愛我,那麽容忍我的女人,說轉身就轉身,再也不回頭。”他痛苦地抹了把臉,“老宋,我是真的懺悔過了,可是沒用。”


    宋城闕真想告訴他: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東西,但他最後還是沒說。徐鵬這半年的痛苦,他都看在眼裏。那個女孩離開得毅然決然,連去向都沒有留。如果不是去年年底徐鵬在一家酒吧巧遇了對方,他可能現在還在苦苦尋找。


    那句話說得對:女人是最心軟,也是最心狠的。徐鵬已經用盡了全力去挽回,他這些天甚至都沒回過北京,每天都在蘇州和上海圍著那女孩子轉。可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她下定了決心不回頭,就真的再也不曾回頭了。


    徐鵬這一次是不得不認栽!他雖然看起來還是一副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樣子,可內心早已滿目瘡痍,欲哭無淚。再這樣下去,他哪天真的會直接崩潰。


    可這種事兒,宋城闕沒辦法幫他,隻能他自己解決。


    下了班,葉展秋和宋城闕陪著徐鵬在外麵吃飯。他們來餐廳來得比較早,才五點多鍾,天都沒暗。


    徐鵬看起來又恢複了活力,樂嗬嗬兒地跟葉展秋聊天,“嫂子,你見過咱們老宋穿開襠褲的樣子嗎?我可見過!我跟你說,老宋小時候不像現在這樣麵癱,他還是有表情的,而且他這人,賊壞,我們那幫小孩子都特別怕她。記得有一次我們在院子裏玩,他把一條這麽大的蟲子扔進我褲子裏了,還騙我說那蟲子會咬掉小雞雞。我那時候才三四歲,啥也不懂,信以為真,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大人聽到哭聲全都從屋裏出來了,再後來,他就被打了!那畫麵,在我腦海裏留下了及其深刻的印象,因為,他當時穿的就是開襠褲。不過他屁股都被打腫了,竟然從頭到尾都沒哭一聲。可見,他這個人有多可怕。”


    宋城闕持著筷子,依舊泰然自若地吃飯。


    葉展秋笑著說:“你記性不錯啊,三四歲時的事都記得這麽清楚。”


    “那是。”徐鵬得意,抓抓頭說:“不過十歲之前的事情我也就記得這一件了。”


    葉展秋中途去了趟洗手間,經過一張桌子時她不小心碰掉了擺在那張桌子邊沿的紙巾。她把紙巾撿起來,對桌上的人說:“不好意思。”


    桌上坐著的是兩個女孩,一個圓臉的年輕女孩正在向另外一個長發女孩講解什麽。葉展秋朝攤在桌上的東西掃了一眼,竟然是一疊用紅紙打印出來的婚宴計劃單。


    那長發女孩接過葉展秋手上的紙巾,恬靜地說:“沒關係。”


    等葉展秋回到桌上,徐鵬正興致勃勃地跟宋城闕說著什麽,宋城闕對他愛搭不理。


    見他這態度,徐鵬無趣地說:“你也太沒意思了。”轉頭就打算把他剛才說的趣事兒再跟葉展秋說一遍。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對葉展秋意猶未盡地道:“我待會兒回來跟你講,先去接個電話。”


    葉展秋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側頭問宋城闕,“他想跟我說什麽?神秘兮兮的。”


    宋城闕淡淡地道:“他想跟你講一個你幾年前就聽到過的笑話,這是他的惡趣味。”


    “……”


    徐鵬隻不過是去接個電話,卻一去很久,遲遲都不見回來。兩個人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直到不遠處傳來喧鬧聲。葉展秋側耳,依稀聽到了徐鵬的聲音。


    這會兒,餐廳的經理和幾個服務人員已經匆匆地朝喧鬧處走了過去。


    葉展秋問:“徐鵬好像就是去了廁所方向,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她想了想說:“我去看一眼吧。”


    這場喧囂還真是徐鵬引起的,他此時就站在掉麵紙的兩個女孩那一桌旁邊。葉展秋和徐鵬認識算是比較早的,在她印象裏徐鵬一直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露出現在這樣冷峻的表情。


    他穩穩地站在那個長發女孩旁邊,令那女孩沒辦法從卡座裏出來。女孩和他麵對麵站著,表情依然恬靜,眼睛裏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憂傷。


    餐廳經理見這勢頭已經劍拔弩張,在旁邊好言相勸,“先生有什麽事情,我們可以慢慢說。”


    徐鵬看都不看他一眼,依然注視著那女孩子,麵色鐵青,“想結婚?跟那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你覺得可能嗎?你當我是死的呀!你先去問問他敢不敢娶你,有沒有這條命娶你。”


    女孩盯著他的眼睛,“徐鵬,別鬧了行嗎?我很累了。”她的聲音裏滿滿的都是無力感。


    徐鵬的身體輕微地晃了一下,卻還是說:“鬧?我還沒開始鬧呢。”他太過咄咄逼人,把那女孩子逼得快要抵到牆上去了。


    葉展秋有點看不下去,正要上前,手腕卻忽然被人拉住。她回頭,原來宋城闕也跟過來了。


    宋城闕抓著她的手,短時間內沒有放開,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多管。


    晚上回家的路上,宋城闕才跟葉展秋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那個長發女孩就是徐鵬的前女友,卓傾。他們兩個人大學就認識,戀愛的時間有十年之久。徐鵬這個人,一直是個風流性子,他一邊在外麵拈花惹草,一邊又希望家裏紅旗不倒。卓傾比較能忍,一忍就忍了他近十年,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爆發了,堅決要和徐鵬一刀兩斷,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徐鵬這才知道後悔,可惜不管是威逼利誘、坑蒙拐騙,他什麽法子都用了,人家姑娘就是不回頭。


    葉展秋聽完,真不知道應該同情他一把,還是說句活了個該。


    不過,宋城闕說得對,人家的感情問題,他們外人不好插手。


    徐鵬那邊當然也沒打算讓外人插手。他現在認死理,覺得卓傾是被豬油蒙了心,才一心想要結婚,他要破壞掉卓傾的所有計劃,讓她慢慢醒悟。


    卓傾去婚紗店選婚紗,徐鵬二話不說,直接叫幾個人拎著棍子,跑到人家婚紗店,把所有的鏡子都給砸了。他的想法很不錯,沒有鏡子,這婚紗還真選不了。幾次下來,人家婚紗店的老板隻好無奈地說:“卓小姐,要不你換家店試試吧。”這幫鬧事兒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每次報警都沒下文,雖然他們不傷人,還會留筆錢下來供店裏重新買鏡子。可每次他們過來一鬧,店裏就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鏡子碎片。這生意還怎麽做?


    除此之外,徐鵬還隔三差五地去找卓傾男朋友的麻煩。卓傾現在的男朋友,用徐鵬的說法,就是個什麽都沒有的窮書生。可是這書生人窮,誌不窮,算得上是個很有骨氣的漢子。如果是別人被徐鵬這麽一嚇估計都要放棄了,可他不。他說了要娶卓傾,不管麵對多大的困難都不曾退縮。


    卓傾看著他臉上的新傷舊傷,既心疼,又內疚。於是最後下了決心,把徐鵬約出來麵談。


    麵談的結果似乎很不理想,兩個人的情緒都有些激動。徐鵬很明確地告訴她,“你想嫁給他?除非冥婚。”


    卓傾這樣穩重得體的女人,這時也忍不住動了怒,“徐鵬,你是想逼我去死?”


    徐鵬冷冷地說:“如果你死了,我會讓他全家陪葬。你相信我,我說到做到。”他歪坐在椅子上,晃著腿又補充,“不,我剛才還說錯了一點。有我在,你們倆連冥婚都別想。我會把你們屍體分開,一個埋在我家院子裏,一個送去西藏,一個火葬,挫骨揚灰,一個土葬,我天天從那墳上走過。”


    卓傾惡狠狠地盯了他片刻,忽然‘嗬’地一聲笑了,“隨你吧。”然後拎著包起身離去。


    這場婚事似乎就此告一段落,可卓傾和徐鵬並沒有因此重歸於好,反而更加南轅北轍,形同陌路。


    葉展秋有一天被張靜約出來吃飯。在地下停車場停車的時候,她似乎看到徐鵬和周穎走在一塊兒。她覺得她可能是看錯了,搖搖頭,沒太在意。


    進了約好的餐廳,張靜已經早早坐在那兒等著。葉展秋在她對麵坐下,盯著她的臉看了又看。張靜的臉蒼白得簡直像個鬼,特別嚇人。要不是她的手在動,葉展秋差點以為對麵坐著的是個毫無生氣的蠟像。


    “怎麽了你?”不等對方開口,葉展秋就先問道。


    張靜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我看起來很憔悴嗎?”


    葉展秋皺著眉說:“不隻是憔悴而已。”


    張靜想要硬擠出絲笑容來,但沒成功,她無力地說:“我前些天剛從醫院出來,可能還沒恢複。”


    “去醫院了?為什麽?”


    張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孩子沒了。”


    兩個人上回遇到,張靜的肚子還不明顯,葉展秋差點忘了她懷孕的事。現在想起來,她忙暗暗算了算日期,孩子月份應該不小了,要打掉早該打掉,不可能等到現在。她問:“怎麽回事啊?”


    張靜輕歎了口氣說:“就當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吧。”


    “怎麽可能。”葉展秋嚴肅地問:“到底怎麽回事?”


    張靜這才說:“是他推了我一把,我摔倒了。”


    “孫淮兵?”


    張靜低下頭,看著自己外套上的拉鏈。她忽然說:“小秋,你知道嗎?曾有那麽瞬間我想過,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我就忍忍吧,也許一輩子也就這麽過去了。”


    葉展秋皺著眉,她大概能理解張靜的想法。母性是女人的天性,即使再不喜歡現下的狀態,顧及孩子,為了所謂的‘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女人最後也往往會選擇忍受。這也是為什麽葉展秋不急著要孩子的原因,雖然她和張靜不同。如果真有哪一天她和宋城闕走到了頭,即使是孩子也不可能影響她的選擇。她在這一點上,和卓傾比較像,有時決然得讓人覺得殘忍。


    不過,葉展秋還是很理解張靜的,畢竟都是女人。


    張靜垂著頭,自嘲地笑了一聲,“沒想到呀,老天爺給了這麽條路讓我選擇,我剛開始猶豫,他又把這機會狠心地收回去了。”


    葉展秋知道她是對孩子有了感情,心裏難受,她想安慰,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張靜抬頭看著她說:“聽我抱怨這麽多,你也覺得不舒服吧?我約你出來,並不隻是想抱怨。我給你講講我的事情,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欠下一筆賭債跑了,幾年後才有人發現,他被人用石頭綁著手腳,沉在河底,也不知道死了多久。我是我媽一個人拉扯大的,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個欠了一屁股債的女人還要養孩子,多不容易。她為我吃了太多苦,我從小就在想,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讓我媽過上好日子。可是,沒想到我剛開始賺錢她就病倒了,別說好日子,我連她的醫藥費都付不起。”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再後來,我為了錢嫁給了孫淮兵。可孫淮兵可不是一般人,他把我欠下的債掛在了他朋友頭上,又在我們結婚前做了份婚前協議。他以為這樣我就肯定不會跟他離婚,因為一旦離婚,我不但得不到他的財產,還得馬上把欠下的那筆錢還上。不過,我覺得他這次恐怕算錯了。他算得清所有的賬目,也算不清人心。原本,他替我媽支付醫藥費,讓我媽多熬了幾年,我對他的感激足夠我跟著他過幾輩子了。可是現在,這婚我還非離不可。”


    葉展秋說:“如果是錢的問題,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不用,我有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她會借我一部分,我這幾年也在四處打工,偷偷攢著放在她那兒。”張靜說:“我是想讓你幫我介紹份工作。我沒什麽學曆,以前打的都是臨工,現在既然下定決心要重新麵對人生,能不能請你幫這個忙。”


    葉展秋覺得這根本不算事,“當然可以,你別忘了我還欠你兩個人情呢。不過,你現在這樣可不能上班,得先把身體養好。”


    張靜說:“行,那就說定了,等我身體養好了,再聯係你。”


    葉展秋總算在她臉上看到了一個真心的笑容,她想了想說:“你是在孫淮兵那兒養身體嗎?我估計你看到他心情會更糟,你不如去你朋友那兒住段時間吧。”


    張靜說:“嗯,我也正有這個打算,出門之前還在收拾行李呢。”


    “那就好。”


    兩個人吃完飯一起去停車場取車。張靜以現在的身體狀況,竟然還自己開車出門,光想想都替她擔心。


    葉展秋盯著她上了車,見沒異常,才收回視線。可一轉頭,她竟然看到了徐鵬和周穎。這兩個人像情侶一樣摟著上了一輛車,徐鵬發動車子時周穎則斜靠在他肩上,姿勢非常親昵。這次,葉展秋確定自己沒看錯,她的視線隨著那輛車轉了一百八十度,腦子裏一直在思考著:怎麽回事?什麽情況?


    直等到車子走遠了,她也沒能想出個結果。


    實際上,徐鵬今天帶著周穎過來,是想刺激刺激卓傾,誰讓卓傾正陪著她的準婆婆在這邊吃飯呢。不過真等到他在卓傾斜對桌坐下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多幼稚,卓傾從頭到尾壓根沒看他一眼,和她的準婆婆有說有笑。徐鵬發現他現在的樣子簡直像個小醜,他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讓卓傾注意到自己,可卓傾隻是偶爾用悲傷而憐憫的眼神看他一眼。


    他在做一件永遠不可能有結果,隻會令兩個人更難過的事。


    等車開出去一段距離,他用胳膊把黏在手臂上的周穎往旁邊推了推,這女人是自己找上門的,她見他一個人在咖啡館喝東西,就走過來說她心情不好,讓他再給他講個笑話,之後又安排了幾次‘巧遇’。這種情況,徐鵬見得多了,也懶得指出來。


    周穎見他把自己推開,問:“怎麽啦?”


    徐鵬淡淡地說:“你抓著我胳膊,我不好開車。”又問:“你去哪兒?我送你過去。”


    周穎說:“你有沒有什麽地方想去玩的?”


    徐鵬盡量溫柔地說:“今天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了,下次吧。”


    “哦。”周穎有點失望,但還是點頭了點頭,特別乖巧地說:“好啊。”徐鵬今天主動約她出來吃飯,她很意外。雖然吃飯時對方什麽也沒說,但這種情況,他是有意跟她交往,在追求她吧?


    張靜見葉展秋在原地呆站了很久,有點擔心地下車詢問:“怎麽了?”


    “哦。”葉展秋這才回過神來,“剛才遇到一個認識的人,有點意外。你怎麽還沒走?”


    張靜說:“我看你一直站著,有點擔心,過來看看,現在就走了。”


    兩個人正要分開,卻聽遠處一聲怒喝,“張靜。”


    葉展秋轉頭看過去,竟然是孫淮兵。她頓時沒了好臉色。


    孫淮兵邊急速往這邊靠近,邊厲聲問:“你收拾了東西,要去哪兒啊?”


    張靜翻了翻眼睛,不想搭理他,正要往車子方向走。孫淮兵走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葉展秋皺起了眉頭,張靜現在單薄得就像一張紙,哪經得起他這麽大力道的推搡。她忙走過去,厲聲說:“幹什麽你?”


    孫淮兵這才注意到旁邊的葉展秋,“哦,是你啊。”


    葉展秋說:“對,是我,你把人放開。”


    孫淮兵揚著下巴說:“你了不起什麽?得意個什麽勁兒啊?不就有個袁小姐那樣的朋友嘛!瞧你得意的,你進市監局幹嘛報我的名字,怎麽不讓袁小姐幫你?切!”他不屑地說:“袁小姐今天可不在,你別想在我麵前擺架子。”


    “你!”葉展秋怒視著他。


    張靜忙上前把兩個人分開。孫淮兵這種人,連女人都打,沒辦法講道理。她怕他對葉展秋不利,忙說:“我隻是出來吃個飯,正要回去呢,我把車子開出來了,總要開回去吧?”說完,她又轉頭對葉展秋說:“我沒事,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的。”


    葉展秋這才勉強壓住了怒火。


    孫淮兵臨走之前竟然還衝她挑釁地哼了一聲,用他的賓利車鑰匙在手指上來回轉了好幾圈,滿臉嘚瑟。


    我擦!葉展秋心說,一輛破車了不起啊?她的零花錢都夠買好幾輛了!


    外婆的十周年忌,大姨特意打電話過來詢問葉展秋會不會回去參加。葉展秋說:“我記得,會過來。不過,宋城闕比較忙,就不一起來了。”


    宋城闕就坐在旁邊看資料,聽她這麽說,疑惑地看過來。等她掛掉電話,他問:“什麽事兒?”


    “後天是我外婆十周年,我跟他們說,你不過去。”


    “為什麽?”


    “你都沒見過我外婆。”葉展秋皺皺眉說:“而且,你每次過去,他們就都纏著你。”這是問題的關鍵!葉展秋覺得葉母明明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可不知為何,她那邊的親戚卻都怪怪的。


    周遠棠、周穎、周偉這一家子就不用說了。大姨家除了大姨和表哥,也都有點……呃,說明白點,就是也都有點勢利眼。


    每次宋城闕和那邊的人接觸,他們根本不是把他當作一個人,而是當作一棵金晃晃的搖錢樹。恨不得流程都一樣,先拍馬屁,套近乎,然後就開始詢問宋城闕能不能出手幫個忙什麽的。宋城闕嘴上不說,但他這個人本身就特別厭惡這種事,每過去一趟,他能鬱悶好幾天。而且外婆都已經去世十年了,這種祭禮周偉都不一定會回去,何必把宋城闕拉過去受罪?


    宋城闕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輕笑了一下,“那我就不過去了,北京那邊正好有點急事要我去處理。”


    兩天後,葉展秋特意向公司請了一天假,早早出發去南京。


    大姨家住在鄉下,自家有個農家小院。


    表哥吳夏和表妹吳冬都在家,正坐在院子裏拿著手機玩二人鬥地主。見葉展秋走進院子,吳夏忙起了身,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小秋來了?快進來。”


    吳冬抬頭看了這邊一眼,連喊都沒喊葉展秋一聲,隻一個勁兒地催吳夏,“哥,你快點過來呀。”


    吳夏瞪她,沒好氣地說:“喊人啊。”


    吳冬這才扁扁嘴,喊了一聲,“小秋姐。”


    葉展秋應了一聲,說:“打遊戲呢?”對方卻並不理會。


    吳夏怕她尷尬,忙說:“到屋裏去吧,爸媽正在屋裏燒飯。”


    葉展秋跟在他身後走進屋子,發現周穎竟然已經先她一步到這兒了。此時表嫂陳儀芳正摟著兒子冬冬和她坐在聊著天。兩個人不知道聊到什麽開心處,笑得前俯後仰。冬冬又聽不懂,很鬱悶地被他媽摟著,無聊地扭動著身體。


    葉展秋朝那邊喊了一聲,“嫂子,小穎。”


    周穎掛在臉上的笑容唰地就不見了,跟變魔術似的。陳儀芳見此忙朝周穎使了個眼色,用腿蹭了她一下,讓她不要表現得這麽明顯。做完這些,她又換上了一副笑臉,起了身過來迎接葉展秋,“小秋,你可過來了,咱們兄弟姐妹就差你一個了。”


    葉展秋笑笑說:“不好意思,來晚了點。”


    大姨和大姨父聽到動靜,從廚房走了出來。大姨父還特意端了個舒服的椅子,擺到葉展秋身後,讓她坐。


    周穎坐在一邊,陰陽怪氣地說:“舅舅這也太差別待遇了,我過來的時候別說找舒服椅子了,連個板凳兒都沒有。”大姨父是入贅到吳家來的,葉展秋既可以叫他舅舅,也可以叫他姨父。


    大姨父說:“小穎你就把這當自己家就行,在自己家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拖張床出來躺著都可以啊。”


    周穎說:“那這麽說,舅舅你是不把小秋姐當自己人嘍。”


    大姨父一愣,一時語塞。


    大姨有點聽不下去,拉著葉展秋往廚房走,“小秋,你來幫我看看,這幾個菜要怎麽炒比較吃。”


    吳冬在外麵聽到了,大聲地往裏喊話,“媽,我不想吃別人炒的菜。”


    大姨有點火了,大吼一聲,“我求你吃了嗎?你可以不吃。”


    葉展秋在大姨手背上拍了一下,讓她別動怒。


    屋裏人被她這麽一吼,已經陷入了尷尬,個個都麵麵相覷。


    葉展秋隻好主動開口緩解氣氛,“走吧,大姨,我們去廚房。我的廚藝可沒你好,正好趁這次給你打下手的機會,我要偷師一下。”


    吳夏走到院子裏,抽走吳冬手裏的手機,皺眉問:“你剛才幹什麽呀?”


    吳冬翻了個白眼說:“我沒幹什麽呀,我說的是實話。”


    “小秋是你姐,你怎麽能這個態度?”


    吳冬站起來,“我這態度怎麽了?難不成就因為她嫁了個有錢人我就得對她卑躬屈膝?我又不是我爸。”


    “這和她嫁給什麽人有什麽關係?她是你姐姐,又是客人。你應該對她保持最基本的禮貌。別人看到你這樣,隻會認為你沒教養,爸媽沒教好你。”


    “你說誰沒教養?”


    陳儀芳也從屋裏走出來,見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忙上去推了吳夏一把,說:“好了好了,你別和妹妹吵了,她還小,你不能讓著點嗎?”


    “小?她二十了,還小?”吳夏也懶得多說,哼了一聲,轉身出去。


    吳冬也很生氣,嘴巴鼓起來,梗著脖子說,“我就是看不起這樣的人,靠男人算什麽本事。”


    陳儀芳在她鼓起來的臉頰上戳了一下,說:“好了,你就算對她再有意見,也別表現得這麽明顯呀,你和小穎一樣,一點都藏不住事。”她搖搖頭說:“真是太年輕了。”


    之後,二姨、二姨父和舅外公也過來了,周偉在上海有工作要忙,果然沒來。


    吃飯之前是上香、上供、燒紙、磕頭的流程。弄完這些就正式吃午飯,葉展秋陪著大姨做了一大桌菜。大姨原本把她叫去廚房並不是真的讓她做事,隻是怕她跟周穎呆在一塊兒會被欺負。見葉展秋一直忙前忙後,她看不下去,把人按在桌邊先坐著,“你先陪舅外公聊會兒天。”


    舅外公是外婆的三哥,他們兄弟姐妹五個人如今就剩下他一個了。不過,他身體還算硬朗,對小輩也和氣,見葉展秋坐下,就問她,“你什麽時候畢業啊?”


    他有點老糊塗,葉展秋也知道,笑著說:“舅外公,我畢業很多年了,我是小秋。”


    “哦,是我記差了,對,你是小秋,都結婚了。”


    這會兒周穎他們也上了桌。吳冬和周穎特意離葉展秋很遠,在她對麵相攜著坐下,可她們沒意識到,這樣一坐反而和葉展秋隔著個大圓桌麵麵相對了。


    葉展秋對著這兩張臉,也很不舒服,暗暗地翻了幾個白眼。


    吃飯時,陳儀芳忽然提起周穎的婚姻大事,“聽說小穎已經找到男朋友了?什麽時候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什麽時候結婚呀。”


    周穎嬌羞地說:“結婚?哪可能這麽快,我們剛開始。”


    二姨父也很高興的樣子,“就是,小穎還年輕呢,得好好跟他相處相處。”


    陳儀芳說:“那小穎你可別讓人家跑了,聽說那男的又英俊又有錢。”


    周穎說:“英俊和有錢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得跟我有共同話題,兩個人得談得來。”


    吳冬挽著她的手臂說:“我也這樣覺得!有錢有什麽用啊,兩個人得有感情才行。隻是衝著對方有錢嫁過去,那不跟賣一樣?”


    吳夏差點把筷子摔桌上,惡狠狠地說:“吳冬!你會不會說人話?不會說就給我下去。”


    吳冬知道她哥是真生氣了,這才把嘴閉上。


    葉展秋對吳冬這種無知少女的傻話不是很在意,隻是她皺了皺眉,對於徐鵬的事兒,她有點上心。


    吃完飯,她正在廚房收拾碗筷,周穎拿了個蘋果進來洗。


    葉展秋在她出去之前,開口問:“你……是跟徐鵬在交往?”


    周穎防備地看著她。


    葉展秋從她眼神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又問:“徐鵬是怎麽說的?”


    “什麽怎麽說的?”周穎說,“交往就交往唄,他說交往的呀!”


    她說話有點心虛,葉展秋聽出來了,於是好言相勸,“徐鵬不是能隨便招惹的。”


    這話把周穎惹怒了,“你什麽意思?就你能嫁給有錢人,就你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命,是吧?”


    葉展秋是真出自好心,她認真地看著她說:“徐家和宋家不一樣,他們家背景不是白的。我是看在二姨的份上才好心勸你一句,你別隨便招惹他,免得哪天把自己全家性命都搭進去。”


    葉展秋這話不是嚇周穎的,徐家黑的比白的板塊大,徐鵬上頭有一個大姐和一個大哥,大哥這兩年生意才剛開始漂白,大姐就更別說了,全北京城沒有人不知道她做事手段毒辣,她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案子,卻還安安穩穩地坐著,可見一斑。最關鍵的是,徐鵬的母親去世得早,徐鵬是她這個姐姐一手帶大的,他的任何事她姐都會插手管一把,婚姻大事就更別說了。而且他姐早在幾年前就向外宣告過,讓那些打徐鵬主意的女人注意著點,她要下起手來,一切就都晚了。如果徐鵬對周穎真有意思,那還好點,畢竟他還能在他姐麵前袒護一下她,可葉展秋知道徐鵬現在的全副心思都在卓傾身上,周穎別拉著全家給人當了靶子還不自知。


    不過,葉展秋也就這麽一勸,至於周穎到底聽不聽得進去,她就沒辦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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