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玉附和道:“可不是,媽,你是沒瞧見她們母女當時那樣,特特是花羨魚那小賤人,恨不得就咬死我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以後都是不省心的。可憐韓小相公被他們家迷了眼,看不明白誰才是好人心,一味隻和他們家親厚的。不成,改日我定要告訴韓小相公,讓韓小相公瞧清楚他們家的嘴臉才好。”


    花如香見姐姐還這般執迷不悟的,不得不下猛藥了,道:“姐姐,你就別再添亂了。也就你和阿羨還瞧不明白了。不管是你,還是阿羨,韓小相公都是瞧不上眼的。你也不想想,韓小相公是什麽人,那可是堂堂南都城將軍府的少爺,以後就是將軍府的大將軍。這樣人家出來的公子哥,什麽世家門第大家閨秀沒有的。我們這樣小地方人家的女兒,那裏還能入得他的眼。我勸姐姐還是死了這心,別最後又落個沒臉。”


    一時被妹妹說破了那點子心思,花如玉是又氣又臊的,“我那裏來的那種心思。不過是瞧著親戚一場,沒得關照一二罷了。”


    花如玉嘴上是這般說,可心裏卻直怪花如香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


    鄧三太太總算是難得將一件事兒瞧得明白的,也說:“你妹妹說得沒錯。那韓府說來風光,實際上也算不得是什麽好人家。像他們那樣門第的海了去了,日後媽媽還能不給你挑個更好的?”


    花如玉見母親也這般說,不禁有些心酸,紅著眼圈自己坐一處,不再說話了。


    見這樣,花如香也不好多說二人,便改對鄧三太太道:“媽,當初我是怎麽說的。對大哥哥他們那房,隻要拿捏合適了,讓他們明白了如今到底誰當的家,別老自以為是地端著長房長子長孫的架子就成了,你卻不依不饒的。到最後竟還拿那些個劣等不堪的東西給人家,也沒有這樣糟踐人的。也怪不得今日他們家會這樣,但凡有些氣性的,也會拚死咬回一口,更別說這還是姐姐她自己撞到他們手裏的。”


    說到最後,花如香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了。


    鄧三太太也知道自己理虧在先,可一想到她被康大奶奶要了這麽一回強,火氣又上來,“雖是這麽說,可到底是不能就這麽算了的,不然日後我還如何打理這頭家。”


    “那媽媽還想怎樣?”花如香問道。


    鄧三太太卻很是不甘地歎了口氣,“隻可恨一時也找不出一件事兒來,給我做筏子的。”


    花如香又勸道:“媽,我看還是回了祖母的好。”


    說起花老太劉氏,鄧三太太不是沒想過去回的。


    有花老太助陣,大房隻有低頭領罪的份。


    隻是鄧三太太每每想起花老太總不顧她一當家太太的體麵,舊年錯事老被拿來說嘴,也不管當場都有誰,常讓她下不得台麵來。


    這事兒要是回了花老太,她鄧三太太必定先得一頓好罵,以後老長一段日子裏,時不時想起了再得教訓的。


    想到這,鄧三太太便執意不讓去回花老太了。


    “這些個雞毛蒜皮的事兒,就不要輕易拿來攪擾了你祖母的清靜了。”鄧三太太道。


    花如香心底嗤笑了聲。


    什麽清靜不清靜的,不過是搪塞大房和二房的話罷了。別人不知道的,自己家還能不清楚。


    隻是老太太覺著幾房人一塊隨她吃,想吃點精細的吧,老太太就心疼白填了大房和二房的窟窿;吃糙些吧,又委屈了她自個,這才說要什麽清靜,打發各房各吃各的去。


    這些花如香心裏都是清楚的,但到底也不敢拿出來說。


    再想想,大房不似二房是常無事尋釁的,今日讓他們三房沒了臉,大房得了一場痛快,也不會再生事端了的。


    想罷,花如香也就丟開不管了,任由鄧三太太苦思無門去。


    回來又說康大奶奶。


    康大奶奶雖有心同三房清算前賬,無奈花羨魚卻夢魘了。


    也不知花羨魚夢見了什麽魘魔驚悚,每每閉眼睡去定驚慌不寧,有時還醒不來,任憑呼叫。


    問花羨魚到底夢見了什麽,花羨魚一時說不記得了,一時又說得丟三落四的,不知所謂。


    不是花羨魚不想說,隻是夜夜夢回前生,這等玄虛的事兒,如何說得清楚的。


    夢令花羨魚心力憔悴,日夜不敢入眠,強撐了幾日,熬不過去才眯上一會子。


    又加之前有風寒未去盡,如今又熬肝腎,費心血的,花羨魚一時竟重病再下不得床來,每日懨懨懶懶的,三餐飲食皆需人喂養了。


    花景途和康大奶奶見女兒病成這般形景,沒有不焦心的。


    日日請醫療治是不必說了,可任憑多少大夫開方調服,皆不見效果。


    有位大夫更是幹脆直言讓準備一概後事去,得了花淵魚一頓庸醫的好罵。


    大房雖不願聽信庸醫的斷言,可花羨魚到底是藥石無用了,隻憑參湯吊著,心下沒有不淒涼的。


    可人參到底是金貴物件,家裏能有多少的,吃一回少一回了。


    想要去買,鎮上是沒有的,就是有也沒好的,都說隻有省府才有了。


    可千裏迢迢的,如今才去買怕是來不及了。


    韓束也寫了書信回南都問要的,可這就更遠水救不了近火了。


    花景途也顧不得秋闈的緊要,一麵準備親自趕赴廣州去買,一麵囑咐母親和妻女,不妨低聲下氣向花老太和其他兩房借些,女兒的命要緊。


    二房倒是送了些來,卻也不過是些參膏蘆須,作用不大。


    康大奶奶也知二房的艱難,能給這些已是極限了。


    三房則直說沒有,還一頓好哭,說:“我們家的都是賤命的,那裏吃得起這樣金貴的東西,得個什麽症候,幹熬過去就是了。”


    花如玉更是借此編出一番閑話來,說什麽這正是花羨魚不敬長輩,目中無人的,祖宗治下的罪。


    要不是花如香攔著,花如玉還要把這不怕把她自己都連帶了進去的閑話外揚了出去,好讓花羨魚落得個“好聽”名聲。


    三房這樣的嘴臉,把康大奶奶和花羨魚的祖母楚氏都氣得暗暗落淚。


    花老太劉氏那就更是個有進沒出,雁過拔毛的主了,隻說,“參是有兩支,可都不是上好的,就別用來耽誤阿羨的病了。”罷了,反來問康大奶奶他們要人參的,“平日裏我煎藥也是要用的,阿羨那裏吃了這些天的參湯,可有多餘的?給我送些來,就是參頭須尾的,我也不嫌棄。”


    楚氏和康大奶奶聽了,趕緊走。


    康大奶奶隻得厚著顏麵回娘家去問,但又唯恐老娘知道了外孫女的病,驚慮憂思,便不敢在康老太太麵前說。


    也是巧,康大奶奶回娘家時,康家舅父正好不在,隻大嫂黃氏在。


    往日康家舅父總往花家搬運東西貼補妹夫和妹妹一家的,就很讓黃氏心裏不舒坦的了,如今又來問要人參這麽金貴的東西。


    黃氏就耐不住了,指桑說槐,陰陽怪氣的直說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潑出去的水,沒的隔三差五惦記著娘家侄兒的東西。


    氣得康大奶奶把銀票往黃氏麵上摔,“不白拿了去,救下阿羨一命,也是你做舅母的功德。”


    黃氏這才不甘不願地喚人來取了人參給康大奶奶趕緊家去。


    康家舅父回來後聽聞,關上門說了黃氏一頓,又給黃氏解釋道:“那些個說是碧梗米白玉麵,其實也不過是新米裏頭摻些碧梗米,就當碧梗米了;平常吃的白麵裏摻了白玉麵就是白玉麵了,實則都不值什麽的。一來是妹妹為以後對付他們家的人備個伏筆;二也是怕他們家那些沒皮沒臉的長輩見他們家日子好過,眼紅眼綠的舔著臉來蹭,這才假借我的名頭。妹妹都有暗暗給了銀子的,就為辦這點事,妹妹沒少給辛苦錢的,已讓我羞愧難當了。如今他們家都這等關頭了,我連棵救命的草根還要他們家的銀子,都成什麽人了。”說完,就問黃氏要回康大奶奶的銀票去還。


    可進了黃氏口袋的東西,她那會這般輕易就再吐了出來的。


    黃氏豁出去了臉麵,一哭二鬧的,康家舅父也拿她沒法子,隻得從外頭賬上支銀子還康大奶奶。


    黃氏這一鬧,康老太太自然是要問的。


    康家舅父見瞞不過,隻得照實說了。


    康老太太聽了果然是懸心了,又從自己當年的陪嫁裏取了一包人參,又到普渡寺去求了一道符,讓康家舅父一道拿去花家。


    康大奶奶見兄長含愧而來,人參是救命的不好為了心頭的一口氣往外推的,但銀票到底沒拿回。


    康家舅父的難處,康大奶奶是知道的,康家今時不比往日了。


    朝廷封海,康家斷了一門生計,如今不過是南貨北運,北貨南買,賺些辛苦錢罷了。


    見妹妹是執意不要銀票,康家舅父便說代為存著,見到好的人參也好買了送來。


    得了康老太太的人參,康大奶奶忙忙傳來小廚房的桂嬤嬤,讓小心酌情煎煮了用上。


    這桂嬤嬤一家原籍不在廣東,是隨夫家逃荒來的,娘家先父原是在藥堂當掌櫃的,所以從小耳渲目染之下,桂嬤嬤就識得一些藥材的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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