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花羨魚韓束約法,韓芳婚配中山狼


    楚氏聽說兒子回來了,紮掙著從床上下來,出了碧紗櫥就見花景途堂屋被家裏人圍著,說著,笑著,哭著,一時萬千感慨,悲喜夾雜,好不感人。


    花景途除了一麵胡子拉碴,一身邋遢單薄了些,人瞧著還算是精神安康。


    楚氏顫巍巍地喚道:“我兒。”


    聞聲,花景途回頭,看見老母老態龍鍾向他走來,花景途趕緊撥開圍攏眾人,幾大步便過去一下子跪地上重重磕下三個響頭,含淚道:“兒子不孝,讓母親掛懷神傷,著實該死。”


    楚氏早是老淚縱橫,哆哆嗦嗦著伸手去扶花景途,一疊連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康敏和花羨魚忙上前來勸解,楚氏好半晌才止住。


    好不容易見兒子平安,楚氏那裏還肯去歇著,花景途便草草盥洗了一番,來同楚氏說話。


    花景途也不敢說當日被人強行登舟攔阻時驚險,隻說雖身陷牢獄,但韓悼滑幾次來看又多方打點,他倒沒受多少罪過,這樣避重就輕話安慰楚氏。


    楚氏聽了心裏自然越發感激韓悼滑,又道:“也是多得了你姨祖母和你表兄以韓氏全族安危為注,相逼鹽道,這才有你平安歸來。”


    花景途一直都牢中,自然不知道外頭事兒,便問明了原委。


    康敏就將頭尾一勢都說。


    花景途怔道:“慚愧,我已無顏再去見老爺子了。也可憐澤明那孩子了。”一麵說,一麵看向花羨魚。


    花羨魚低了頭,沒一會子自己就轉身回她自己碧紗櫥去了。


    楚氏歎了一氣,道:“這也實是別無他法了。我也知道委屈兩個好孩子了。”


    花景途一時竟像是被抽去了多少氣力一般,癱坐椅子上,道:“歸根到底都因我之故。可恨我還時常對淵魚耳提麵命,自己卻不知道人心叵測。”


    都明白花景途這話從何而來。


    這時,丫頭來回說韓束來了。


    隨後,韓束一身外出回來裝扮匆匆而來了,觀其氣色不算很好。


    康敏無意中瞥見,花景途看到韓束麵色十分雜陳,不知何故。


    待韓束前來見禮,花景途果然就是有些生疏了,不似往日親厚。


    韓束向楚氏問安,又向花景途問安。


    花景途擺擺手,道:“尚好,並無大礙。”


    此時就聽韓束十分誠懇又十分奇怪道:“表叔何必強撐。經此一番無妄之災,難免沒受驚嚇有損元氣,這種時候身染病症是再合情合理不過了。”


    花淵魚當下便喝道:“德謹你可是糊塗了?家父好不容易平安歸來,你卻如此咒他不得大安,按什麽心?”


    楚氏卻信了韓束話,驚慌道:“可真是束哥兒說那樣?你這是為哄我安心?其實身上並不好。”


    康敏倒是不說話,但眼睛卻不離花景途,默默思忖些什麽。


    花景途見如此,原心裏就對韓家人有些不耐煩,再見楚氏因此又擔驚受怕了,如何還耐得住,先安撫住了楚氏,再對韓束道:“束哥兒你就這麽盼不得我好?”


    而西屋碧紗櫥裏花羨魚,想起韓悼滑暗中訛詐,花羨魚不信韓束會不知道,但韓束卻不聞不問,逼得花羨魚拿出嫁妝來填韓悼滑貪欲,這才救出花景途來。


    如今再聽韓束說出這樣話來,花羨魚自然也是氣惱,可才要出去和韓束理論,又猛然打住了,隻看她麵上露出思忖之色,後有仿若悟得了真理一般驚喜不斷,急忙就往廳堂裏跑去,道:“爸,束哥哥說得對,你可別撐著,身子要緊。”回頭又亂叫著人,趕緊去請大夫,大有要鬧得將軍府上下無人不知才好。


    花淵魚詫愕道:“妹妹,你也瘋了不成?”


    康敏此時才說話,隻是她話不如韓束和花羨魚這般直白,道:“到底是那裏頭住了那些日子了,請個大夫來瞧瞧也好,就算身上沒大礙,開幾個方子調養也是要得。”


    楚氏直說好。


    花景途為人雖正直,但也並非冥頑不靈,剛愎自用之輩,經此番牢獄之災後,他多少也起疑了,對韓府上下起了防備之心,所以才對韓束不複從前親厚。


    但如今既然妻女也都這般說,花景途便道:“也好,那就瞧瞧吧。”


    見花景途答應了,韓束和花羨魚都鬆了口氣了,無意中兩人四目相接,不禁都莞爾心。


    韓束讓花景途“病”並非是因一時心血來潮。


    隻因韓束實是查不清,韓悼滑到底想要讓花家做什麽,不如幹脆就此拖延著。


    韓悼滑總不好令一個病人為他辦事。


    而花羨魚比韓束知道得多,自然明白韓束這拖延之法妙處,這才一旁幫著相勸。


    康敏則心思簡單些,一來想讓大夫好好瞧瞧丈夫,也好安心,二則借丈夫“病”,看看韓家態度,實是因花羨魚嫁妝事兒,讓她對韓府也起了不滿。


    這三人之意不相同,但卻殊途同歸了。


    大夫來時,前頭正院也來人了,說是漕運總督馮步明屬官來訪,韓悼滑不家,秦夫人讓韓束前去款待。


    楚氏聞言,頓時又色染惶遽,“就是他,就他要害我兒。我兒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又打發人來了,這是又要做什麽?景途,你趕緊藏起來,隻怕他們又要來拿你了。”


    眾人一時也害怕了,隻韓束從容上前道:“姨祖母莫怕,將軍府可不適合他們漕運司,容不得他們來撒野。”


    說畢,韓束轉身就去了。


    花羨魚聽說馮步明屬官來了,當下便明白了韓束用心。


    原來得知韓悼滑那樣訛詐花家家財後,韓束並非無不聞不問,而是另想他法去了,這馮步明屬官到來,就是韓束法子。


    花羨魚感激心,故而見韓束要走,花羨魚追了出去,“束哥哥。”


    韓束刹住腳步,回頭,“羨魚妹妹?”


    花羨魚心中大為感激韓束,因此未想清楚便追了出來,見韓束回頭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得胡亂道:“那些人都不是好人,束哥哥小心應付。”


    韓束怔了怔,後轉身回來對花羨魚道:“我原是想請他來……罷了,到底還是遲了一步,讓羨魚妹妹又受委屈了。”


    韓悼滑以馮步明為幌子,一而再地行卑劣手段,韓束實瞧不過,便暗中誘引馮步明前來,讓韓悼滑不好太過明目張膽。


    韓束想法是好,隻是如今不論是他還是潘青雲都人微言輕,馮步明不將他們這些小輩放眼裏,拖拖踏踏打發個屬官來就了事,令韓束敲山震虎之計棋差一著。


    花羨魚搖搖頭,道:“束哥哥不必介懷,你苦心用意,我都知道了。”


    聽罷,韓束隻覺先前因算計不成而生鬱鬱,竟然都煙消雲散了,傻笑道:“那……那妹妹先回去,我去去就……就再來。”


    花羨魚點點頭,轉身回去。


    韓束看著花羨魚進去了,這才輕地往前頭跑去,一路跑,一路掩不住笑容滿麵。


    到了晚上,韓悼滑因近來十分心想事成,故而春風得意地從外頭吃酒回來。


    但回到家後,先聽說花景途病重,後又聞馮步明屬官來訪,韓悼滑心頭暢就去了不少。


    因著急著想讓花景途為他所用,所以韓悼滑吩咐秦夫人,若花家需要什麽藥材,家裏有隻管給花家送去。


    罷了,韓悼滑這才叫來韓束,問馮步明忽然遣來屬官登門造訪事兒。


    韓束回道:“說是聽說我們這有一件什麽官司與他相幹,這才打發人來問。”


    韓悼滑“嘶”地一聲,吸了一口氣,暗道:“此番動靜不大,怎麽還是把他給驚動來了?”


    隨後,韓悼滑胡亂打發了韓束,便又出門去了。


    韓束知道,韓悼滑定是找馮步明那屬官去了。


    韓束隻盼有了這番意外,韓悼滑能安分些,他才好再查韓悼滑到底想要花家做什麽。


    而後來半個月裏,將軍府上下都傳說,花家請來多少名醫仙藥給花景途診治都不見效應,隻怕花景途要不中用了雲雲。


    花家依舊大把大把銀子地請醫問藥,不問外頭任何事兒。


    直接花羨魚和韓束房院子修整粉刷一後,花羨魚同康敏說,她嫁妝不少,如今外頭傳花景途又是這麽一個形景,出閣那日就不好這麽浩浩蕩蕩地抬嫁妝了。如今既然房院子也收拾好,不如先將一半嫁妝抬去安放。


    康敏想想覺著也是道理,便答應了,隻是又說起花羨魚來,“這些倒容易。隻是外頭都說你壓箱錢就有二十萬兩銀子,這下我上哪裏給你二十萬兩銀子去?”


    花羨魚挨著康敏,道:“我不過是那天不小心掉了嫁妝單子,讓他們拾了去,沒瞧清楚就亂說。上頭明明寫是二十萬個錢,他們就偏碎嘴成二十萬兩銀子罷了。”


    康敏笑著直刮花羨魚鼻子,“你這鬼靈精。”


    花景途靠床頭拿書看,聽妻女說話,道:“二十萬錢?那豈不是隻兩千兩銀子,這怎麽夠?二十萬兩銀子我們家一時是拿不出來,但兩萬兩銀子還是能,就給兩萬兩吧。”


    花羨魚高高興興地謝過父母。


    隻是回頭一出去,花羨魚便吩咐押送嫁妝顧媽和麗娘,道:“東西送到了,那些箱籠你們也不必上鎖。”


    顧媽道:“不上鎖怎麽成?要是他們那邊有手腳不幹淨,偷了去怎麽是好?”


    花羨魚心內道:“偷才好,就怕他們不來偷。”嘴上卻說,拿二房他們當賊防了,傷情分,日後她不好做人之類話,搪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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