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韓涵嫁裕郡王府,中山狼納恩師女(六)


    曾輝家的原是躲一旁瞧熱鬧的,此時見柳依依連臉麵身份都不顧了,當場就嚷嚷開來,曾輝家的這時候才知道要不好了,火急火燎的就從藏身處跳出來,又故作不知是誰在那裏,喝道:“誰在那裏鬼嚎狼叫的,這都什麽時候了,驚擾到老太太、太太們安歇,上頭怪罪下來,可都吃罪不起。[]”


    柳依依覺著自己越發是有仰仗了的,且等的就是花羨魚的人來,若花羨魚不敢放她進佛堂去,就正好坐實了她剛才的喊話。


    所以柳依依見是曾輝家的挑燈而來,才不理會別人如何的,隻冷嘲熱諷道:“我道是誰那麽大的氣派,這不是二奶奶身邊的曾大管事的。你來得正好,趕緊的,去回你主子,我要進佛堂去給姑母請安,別以為如今府裏就她一人獨大了,就敢在我麵前推三阻四地拿著雞毛當令箭。”


    曾輝家的也不著急著答應柳依依話,上前來按足規矩行了禮數,麵上還笑道:“大奶奶安。小的先頭不知是大奶奶您在這呢,言語上衝撞奶奶了,的確該罰。一會子小的就自去二奶奶跟前請罪的。隻是大奶奶怎會在這的?眼看都二更天,老太太那裏也早歇下了,各處都落鑰上鎖了,小的就聽得這裏大呼小叫的,這才趕忙過來喝止,沒想到卻碰上大奶奶了。”


    柳依依同看守的兩個婆子磨牙了半日,耐性還被磨光了,再見是花羨魚的人越發沒好氣了,就見她朝曾輝家的使勁兒啐了一口,“少拿老太太來壓我。此番我隻是來給姑母請安來了,就是老太太來了,也沒有不許人盡孝的道理。”


    曾輝家的往後一步,躲開柳依依的啐口,冷笑道:“誰也沒指著大奶奶您不許盡孝道的,隻是這孝道白日裏頭多少盡不得的,大奶奶偏尋這早晚來了。擾得四方不得安寧的,上頭怪罪下來算誰的?”


    柳依依一指曾輝家的,擺出氣勢道:“少那這一套,你算什麽東西,也不過是個狗仗人勢的。今兒若真驚擾著誰了,該如何處置,自有老太太、太太來問我的罪,還輪不著你來在這吆五喝六地拿腔作勢。你隻要趕緊夾著你的尾巴去報你主子,就說,今兒我就是要去給二太太請安了,她二奶奶放還是不放。”


    曾輝家的自然氣得不行,喘著粗氣道:“大奶奶這話不知道又是從何說起的。二太太裏頭吃齋念佛,是老太太的意思。原先二奶奶想著二太太在裏頭清苦,拿自己的體己貼補二太太的吃穿用度,老太太也駁了。可見這佛堂裏的事兒,就是二奶奶說話了也不能作數的。大奶奶若非要今夜盡這孝去的,小的倒願意費這腿腳,給大奶奶到富康堂去回一聲兒的。”


    “好,好,好。”柳依依抿嘴咬牙,狠聲道:“她花羨魚是果真敢了。”


    說罷,柳依依越發高聲往佛堂裏呼叫的,“姑母,我是依依,今兒花羨魚膽敢不放我進去,依依也是實在無法了,隻得在給您磕頭了。”


    柳依依是哭喊一行,跪拜一行。


    見柳依依越性不管不顧了,曾輝家的也知道,柳夫人雖被禁足道心院,可又不是死在裏頭,隻要柳夫人裏頭一發話,花羨魚若有半個“不”的話,一個不敬舅姑就能把花羨魚壓死了。


    花羨魚若失勢了,以後他們這些人在柳依依手低下絕沒好的。


    所以曾輝家的那裏還能放任柳依依滿嘴胡唚的,也是一時急了上手就去堵了柳依依的嘴,“大奶奶保重,這樣大呼小叫地成何體統。”


    柳依依和畫絹都沒想到,曾輝家的竟敢對她動手了。


    畫絹把手裏的食盒一番,使勁兒就往曾輝家的身上撞去,不但把曾輝家的撞開了,還把曾輝家的撞得趔趄倒退了好幾步。[]


    曾輝家的指著畫絹道:“你敢。”


    畫絹也不畏懼,道:“你敢以下犯上了,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的,就容不得你欺辱我主子。”


    就在道心院外頭鬧得不可開交之時,院裏傳來聲響來,“誰?誰在外頭喧嘩?”


    一聽這聲音,柳依依立時麵染得意之時,“姑母,是我,我是依依。”


    裏頭靜默了片刻,再傳來的聲音就露了哽咽,“依依?果真是你?”


    當初被送進道心院時,柳夫人是很不以為然的,隻說如今韓束和柳依依在長房當權,不出幾日她便能出去的。


    故而在道心院的頭幾天裏,對看守服侍她的人諸多教訓挑剔。


    可無論柳夫人她對那些人如何仗勢淩下,一概衣食用度該是什麽份例的,還什麽份例。


    那時候柳夫人又改每日叫喊著要見韓束,見柳依依,可那裏還有人搭理她的。


    有一回柳夫人是越性豁出性命了去鬧,得了來的卻是韓太夫人一句,“棺槨和後世的衣裳都治備下了,二太太若有什麽不測,韓束到底是過繼了的,在靈柩前哭一哭就是了。”把柳夫人給唬得再不敢肆意妄為,慢慢就心灰意冷了,雖心依然不甘,到底也能安下心來念幾卷經書了。


    就在這時候,柳依依來了。


    柳夫人已睡下了的,起先聽到外頭依稀有人說話,好像是柳依依的聲音,柳夫人十分不敢相信,再看了看自鳴鍾,想著絕不能夠這時候還有人來的,便又躺下。


    可沒一會子,外頭的聲響越發了,擾得柳夫人不得安寧,便有心去嗬斥幾句,沒想才從上房出來,就依稀聽到有人喊:“我是依依。”


    柳夫人就是一哆嗦,這才有了先前的那番形景。


    想到自進了佛堂以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那些苦楚,柳夫人越發聲咽氣短了,“依依,你們可總算是來了。”


    柳依依道:“姑母,依依來遲了,讓您在裏頭受苦了。可不是爺和依依不想來給您請安,著實是花羨魚可惡,背地裏搬弄手段,攔阻爺和我來見姑母。”


    柳夫人一聽,頓時止住了眼淚,“我就知道你們都是好,若不是有人絆住了,絕不會不會來的。可花羨魚她怎麽敢的?”


    柳依依那裏還肯有保留的,一氣道:“姑母是不知道,如今府裏花羨魚她一手遮天。不但對我諸多打壓,還處處拿府裏的事務做幌子,大肆以公為私,三天兩頭地招惹爺去她那裏,便再不肯讓爺到我那裏去的。”


    柳夫人早聽得火冒三丈,“老太太、大太太就不管管,任憑她就這麽無法無天了去?還有束哥兒,他怎麽能就這麽看著你受欺壓的?這還怎麽得了。外頭可有人,去,把叫韓束和花羨魚那兩個孽障叫來,我要問問他們,是不是打算在外先逼死了依依,再幫著外人把我困死在這了?”


    曾輝家的一聽,登時沒了主意,卻也不敢答話的,急得團團轉的。


    柳依依見了冷笑道:“姑母你是沒瞧見,二奶奶身邊最是得用的曾大管事的正在這裏呢。”


    柳夫人道:“曾大管事?曾輝家的,可是你?”


    先前沒指名道姓的,曾輝家的還能當做沒聽見,這會子就再不能了,回道:“回二太太,正是小的。”


    柳夫人裏頭冷笑一聲道:“好啊,如今一步登天了吧,敢把我都不放眼裏了。我告訴你,不說你,就是你二奶奶都不敢忤逆我的。現下趕緊去找你二奶奶來,事後還能有你的好,如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曾輝家的那裏還敢遲的,唯恐柳夫人又給花羨魚添一條怠慢的罪,腳不沾地的就跑瀾庭閣去回了。


    那裏花羨魚見韓束睡的安穩,見麗娘等人正要叫醒他到床上睡去,忙攔道:“今兒束哥哥著實累了,就不要把他折騰來折騰去了的。”後又拿了一床薄被給韓束蓋了。


    珠兒和招娣服侍花羨魚躺下,移燈炷香,就聽外頭傳來聲響。


    麗娘忙出去,“誰在那裏大聲喧嘩?不知道爺和奶奶都睡下了?”


    曾輝家的這才從出來,同麗娘把事情說了,“趕緊回二奶奶吧。”


    麗娘一聽也還知道要不得了了,忙忙轉身進去擾了花羨魚。


    花羨魚披衣坐起,道:“怎麽了?”


    麗娘把事情一說,花羨魚還來不及說話,那裏韓束到底是習武之人,警醒過來了,問道:“什麽事兒?”


    麗娘不敢說,看了花羨魚。


    花羨魚歎了一氣,道:“說吧,這事兒爺知道了,隻比我們好行事的。”


    也是麗娘才說完的功夫,韓束立時就問道:“老太太那裏呢?”


    麗娘支支吾吾道:“都鬧成這樣了,老太太應該也知道了。”


    韓束一把掀開薄被,起身命人更衣,“羨魚妹妹你那裏也不要去,且等我到福康堂看看再說。”


    花羨魚答應了,看韓束去後,披衣出了琳琅軒,往瀾庭閣去,再叫來曾輝家的,仔仔細細的又問了一遍後,道:“大奶奶她知不知道她這樣,最後害的會是誰?”


    此時道心院,柳夫人倒是十分想開門出去的,可院門是從外頭鎖起的,所以柳依依隻能和柳夫人隔著門扇說話,讓柳夫人一會子定要這樣或那樣。


    說了半天,還不見花羨魚來的,柳夫人道:“她這是在給我擺當家奶奶的款了?依依你親自去請她來,就說我病了,讓她來侍疾。”


    所以半盞茶的功夫後,花羨魚就見柳依依如得了尚方寶劍般,傲然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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