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柳依依獻鴛鴦陣,韓芳死一屍兩命(六)


    花羨魚見韓束雖不言語,卻也未出言為韓悼滑辯解,便又說道:“我是不知為何大老爺要如此這般,三番五次地想拿捏住我娘家,供他驅使。”


    花羨魚不知道,韓束倒是略知一二的。


    南都省與別的省份不同,不設總兵一職,但有南直隸都指揮使司,內設都指揮使一人,總攬南都省軍務,如今任都指揮使的正是當日在裕郡王府時,同韓涵水火不容的魏芸的父親——魏啟輝。


    而在都指揮使之下,還設有都指揮同知兩人。


    一人就是韓悼滑,而另一人則是梁偉波。


    韓悼滑一直野心不小,不甘居於人下,是多少人都知道,可韓悼滑能出任都指揮同知,也是多年來實實在在的功勞所積累下來的,所以倒也無人敢置喙韓悼滑的居心。


    也是當了家,才知道家底有多少。


    韓悼滑也是任了都指揮同知才知道,其雖是直隸使司,外頭看著風光,實在不過是空架子。


    近年雖倭寇頻犯,可朝廷卻總不予重視,常說南倭不及北虜為患,所以不說什麽炮台戰艦了,就是刀槍兵刃都不足。


    且關於軍餉糧草這一塊,早成一筆糊塗賬,多少人都長糾纏不清的,與其和上麵那些人打官腔,不如另尋出去。


    韓悼滑這才設計花家為其販私鹽,所得之錢銀子,以供軍中所需與耗費。


    隻是幾番設計都讓花家險險逃過,一再出乎韓悼滑所料,讓韓悼滑不得不暫且按捺了下來。


    如今對楚氏再出手,想用楚氏脅迫花景途為他韓悼滑所用,隻因魏啟輝要調任入都了。


    魏啟輝一走,南直隸都指揮使一職便空缺了下來,又聽聞可補此缺者除了韓悼滑之外,便唯有梁偉波了。


    如今機會,韓悼滑如何能錯過,誓要謀得此缺,便有心要再立新功。[]


    隻是近來北邊蠻夷又來劫掠侵擾,朝廷致力於驅趕北虜,故使他們南方的軍餉錢糧再被無限期遷延。


    自古用兵就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韓悼滑想再建新功,總不能讓軍中將士餓著肚子殺敵,所以這才又打上了花家的主意。


    此時就聽花羨魚道:“我們家也不是可惜舍不得銀子的,隻要大老爺開口了,我們家是沒有不給的,可他偏偏就盡出些下三濫的手段,又一心指使我們家往偏門上走。這如何使得的。今日他敢為此百般手段陷害以便拿捏,事後難保他不會對我們家卸磨殺驢的。這還如何讓我娘家甘心為其所用的。”


    見花羨魚這般憤然,韓束此時就是有話也不好再說了,隻嗐了一聲,攬著著花羨魚往他安歇的榻上坐去。


    聽聞韓束的嗐聲,花羨魚便以為韓束不信,便道:“我知道大老爺對束哥哥有撫養之恩,束哥哥不信我空口白牙之言,也在情理之中的。”


    隻是花羨魚話猶未完,韓涵卻擺擺手道:“羨魚妹妹,我並非不信。有表叔受冤在前,就算再匪夷所思,我亦會對大老爺疑上三分了。隻是為人子女,多少有些無奈罷了。你再說便是了。”


    課一時,花羨魚卻又不知該怎麽說了。


    韓束知道花羨魚此時心裏有了顧慮,道:“羨魚妹妹不必諸多顧慮,到底事關重大,該怎麽講便怎麽講。”


    花羨魚點點頭,接著道:“可見我娘家在將軍府是必不能長留的,也正如當日你所打算的,我哥哥和傅哥哥高中之日,的確是我娘家離開的時機。隻是束哥哥不知道,既然大老爺已知我娘家是大為可用的,又如何輕易放花家一家脫身。總得留下一兩人受他控製在手,那時就算花家飛到天邊,也逃不出他掌心了。”


    聞言,韓束細想韓悼滑的為人,若真如此了,韓悼滑還真是做的出來的,不禁喟歎道:“當日我一心隻想著,隻要把你們都能送走,便能全身而退了,也沒想到這一層。大老爺為人多疑,明年我若執意連你都一塊隨表叔去了,輕者都走不了,重則大老爺會疑表叔定是知曉了他什麽辛秘,這才亟不可待地都帶你們走。那時隻怕……唉,果然是我太過異想天開,不知深淺了。”


    花羨魚知道韓束中間那未說出口的話,那也是花羨魚說害怕的。


    自忖片刻後,韓束才又道:“果然需得留下人來,方能去了大老爺的疑心。依大老爺的心思,留下姨祖母才好,表叔最是孝順的,那時就真如妹妹所說,哪怕花家飛到天邊也逃不出掌心的。”


    花羨魚道:“這些我爸他也想到了,至時以老太太的身體為由要入都尋名醫診治,就是大老爺也沒道理阻攔的。”


    韓束一怔,手上的力道就是一緊,道:“那便隻剩下你了。你是表叔和表嬸的掌上明珠,你出嫁便分去花家半壁家財,可想而知花家多麽要緊你。把你留下自然也能成。”


    花羨魚點點頭,“所以無論如何我是走不了的,也隻有我留下了,我娘家才能都平安離去。”


    韓束忖度了片刻,知道也是這個理,“也隻能是這樣了。可你也不必說要去出家的話。”韓束想說要不到時告訴韓太夫人去,以尋求她的庇護。


    可一想到韓太夫人不過是內宅女眷,到底也有不能護持周全之時,所以韓束也就未說出口。


    這時就聽花羨魚道:“那也非我願。一旦大老爺拿我明裏暗裏挾製我爸,讓他回來供他驅使的。我若不想被大老爺用來挾製我爸,唯有遁入空門,隔絕塵緣俗事。一則可斷了大老爺的心思,二來我家才能不會因我在大老爺的手而受製,三則我既然違背了大老爺的意思,也唯有如此方能保住性命。”


    花羨魚雖經曆了一世,卻終究還年輕,且兩世都在後宅內院裏混著,不知外頭的事。


    所以韓束聽罷,默然許久,方沉吟道:“隻怕是徒勞。”


    花羨魚忙問道:“不可嗎?”


    韓束連眉緊鎖道:“雖說一旦皈依佛門,從此僧俗分隔,可到底也不是徹底不相幹了。大老爺若想幹預,也不是不能的。”


    聞言,花羨魚頓時急得兩眼發紅,“難不成,果然需得我死了,兩家麵上徹底撕破,方能幹休不成?”


    見狀,韓束直覺心內一陣鈍痛,不禁伸手將花羨魚擁入懷中,“羨魚妹妹別急,不會到那步田地了的。雖然我尚無能耐護你周全,可你勿用遁入空門耽誤一生,我知道還有一處地方,是大老爺都要避諱的。”


    花羨魚抬頭忙問道:“哪一處?”


    韓束道:“南極觀。”


    一聽這話,花羨魚立時便明白韓束的意思了,“你是說老太爺?”


    花羨魚記得前世,韓老太爺雖不是一心要修行成仙的,可他真的是不問庶務的,這樣一人,又怎會助她花羨魚掣肘他自己兒子的?


    韓束點頭道:“這裏頭有一段我也實在不好說出口的緣故,但羨魚妹妹你隻管信我,我敢說,到時祖父他比祖母她還要管用。”


    花羨魚詫異十分,這將軍府裏竟然還有這麽些她所不知道的。


    原來韓太夫人比誰都希望將軍府能在她手裏重見雄風,所以自小便教導韓悼滑和韓悼操兄弟兩人發奮進取。


    可韓老太爺的見解卻正好與韓太夫人截然不同,兩人皆鬧得不快。


    最後韓老太爺以移性佛法道經,再不回將軍府來作威脅,韓太夫人卻還是不管,一意孤行,這才有了將軍府今日的形景。


    以上這些花羨魚雖不十分清楚,但既然韓束這般說,到底也是一個可行的法子,花羨魚便記下了。


    這事兒一直壓在花羨魚心頭多時了,即便是花景途和康敏,花羨魚都不敢告訴的,花羨魚就這麽都背負了起來。


    如今終於能都說了出來,花羨魚隻覺鬆快了不少,再想到以後還有人能同她分擔,頓覺那怕前程再坎坷,她也敢勇於向前了。


    而相較於花羨魚的輕鬆,韓束反倒陷入了顧慮重重。


    幾番猶豫之後,韓束道:“隻是當日我與子允約定又該如何?子允是個重諾的,若知道你不能脫身,怕是會……”


    花羨魚搖搖頭,喃喃道:“隻怕那時他亦身不由己了。”


    前世傅澤明金榜題名,後得尚公主。


    公主雖為金枝玉葉,卻從不自持身份,與傅澤明形影不離,調任各處或是富庶或是窮苦之地,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待傅澤明之情意可見一斑。


    今生,花羨魚以為自己最後的歸屬隻會是佛門清淨地,在送與傅澤明的護身符中設下機緣,令傅澤明與公主可再續前緣。


    隻是韓束不知道這些,又聽花羨魚那樣說,便道:“可是他日功成名就之時,他要反悔了?”


    花羨魚搖頭道:“傅哥哥與我等一並長成,他為人如何,別人不知道,你我不應不知的。”


    韓束道:“那你的意思又是為何?”


    花羨魚道:“有些事情,我不好多說,到時束哥哥便明白了。”


    見如此,韓束雖疑惑更甚了,卻也不好再問了。


    可一想到若傅澤明真不能依約而行,花羨魚又該何去何從的?


    韓束也知道不該慶幸,卻還是按捺不住。


    再看到花羨魚垂首暗淡的樣子,韓束不禁又生出多少奢望來。


    雖多少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可韓束實在是想爭取一回,他不想再像當初在合浦時,原以為與花羨魚來日方才,沒想回過頭來才發現他竟已錯過,花羨魚已配了傅澤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隨逸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9-1120:37:00,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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