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妾身的不是。”兮離見曄成帝仍是眉頭緊鎖,道,“妾身疏忽,讓皇上憂心前朝還被後宮紛爭所擾,還請皇上責罰。”


    “你有何錯之處。”曄成帝扶起兮離,“隻是人心不足,膽大包天罷了。”


    “到底還是讓皇上煩心了。”兮離道,“皇上放心,後宮之中賞罰分明,行為做事自有章程。隻是妾身覺著湘淑媛到底受了委屈,因此想替湘淑媛討一個恩典,不知皇上肯不肯。”


    曄成帝神色稍舒:“是何恩典?”


    “妾身鬥膽,湘淑媛早產生下皇子,雖是母子平安,但是心中難免忐忑。淑媛生育皇子有功,這先前的禁足自然是可以免了,可璃掖宮最近出了這麽一連串兒的事兒,淑媛心中自然會有些想法,昭和宮前些日子翻修完畢,不若將昭和宮封給淑媛,顯示皇上寬慰之心,也能讓皇子好生將養著。”


    “皇後顧慮地是。”曄成帝道,“皇後這樣為淑媛母子著想,朕心甚慰。既如此,便依皇後的想法,湘淑媛育皇子有功,晉從二品昭媛,入主昭和宮正殿。”


    “妾身代湘昭媛謝皇上恩典。”兮離低頭道。


    “要謝也該先謝皇後才是。”曄成帝扶起兮離,道,“既如此,著湘昭媛與五皇子好生休養再行搬宮之事,閑雜人等不得隨意叨擾。”


    宸月宮。


    “湘昭媛既已成昭和宮主位,現下隻有璃掖宮主位暫缺,不知皇後有何想法?”


    “璃掖宮?”兮離抬首,歎氣道,“本來前些日子,妾身是想著給小產的淳婉儀一個念想的,可現今看來淳婉儀並無一宮主位之氣度,可妾身思來想去,現今資曆都夠的兩位嬪妃――溫貴嬪與嫣貴儀都懷有身孕,將她們中一個提為一宮之主,妾身又怕她們多想而影響了腹中的胎兒。故而一直甚為煩惱。”


    “不過,今日皇上提起,莫不是有了合適的人選,讓妾身不必再為此頭疼了?”兮離看著曄成帝笑道。


    “果然瞞不過皇後。”曄成帝拉著兮離道,“羌國使節即將到來,日前派去迎接的人回報,羌國國主之女也在其中。”


    “是麽。”兮離眉頭一挑,“看來皇上又要有一位妃子了,可真真是豔福不淺。”


    “離兒醋了?”曄成帝一笑,“這可冤枉朕了,羌族狼子野心,意圖不小,這羌族公主雖為公主,但據探子來報,在羌族是最為得羌王之寵的,比之羌王的三位王子尤甚。此次來訪,並不是意在和親,隻是她既然來了,朕便也不想讓她輕而易舉地脫身,當年圍獵之時,朕就防備著那位木木丹王子成為可汗。隻是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阻止。現今他最親近的女兒來了,正是個好機會了解羌王此人的態度。此事,還是要勞煩離兒才是。”


    “哼!說到底,皇上還不是要把這位公主留在身邊麽。”兮離斜睨曄成帝一眼,“如此,皇上是想把這位公主留在璃掖宮了?”


    “自然。”曄成帝道,“羌族之事,雖不能詳細地知道,但是能確定的,就是這位羌族公主是實打實得得寵,無所不應,羌王的幾個繼承人都爭相拉攏她,好得羌王的青眼,而羌王,也是任由她無所顧忌地行事。”


    “哦?”兮離奇道,“當真如此,這公主莫非有什麽神奇,能得如此寵愛?”


    “那倒是未必。”曄成帝道,“隻是這公主是羌王寵妃所出,生下她不久便去了,怕是羌王愛屋及烏了吧。不過,當年觀木木丹此人,是個梟雄,朕也不能確定他的真性情。”


    “對了。”曄成帝看著兮離,“當時離兒也跟朕一同前往草原,可還對木木丹親王有印象?”


    “木木丹?”兮離皺了皺眉,又搖頭道,“皇上真是的,妾身當時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妃嬪,平日裏便待在帳篷裏,那次圍獵……”說著看了一眼曄成帝,又道,“除了當時那隻小狐狸,便再也不記得什麽了……”


    “嗬嗬……”曄成帝低低地調笑起來,“原來離兒除了朕便什麽也記不得?”


    “皇上!”兮離嬌嗔道,“皇上怎麽能這樣……這樣曲解妾身的意思!”


    ――――――――――我是無聲無息過了個年的分界線――――――――――――


    成帝十四年,五皇子被賜名鍾祺耀。


    成帝十四年一月十五日,曦華宮側殿正四品嫣貴儀蘇柳曼產下四公主,長福公主若鋶


    成帝十四年一月十六日,明熙宮側殿從三品溫貴嬪柳青煙產下六皇子鍾祺輝。


    成帝十四年二月初八,著從三品溫貴嬪晉升正三品修媛,正四品嫣貴儀晉升從三品貴嬪。


    成帝十四年三月,羌族使節來訪,越國使節來訪。


    ――――――――――我是正經和不正經的分界線――――――――――――――


    羌族公主慕依,十六歲,是羌王的掌上明珠,此次來訪曄朝的機會,便是她纏著羌王好幾天得來的。哥哥木耶並不知道她的心事,隻當她是貪玩兒,想一見曄朝的繁華。隻是慕依自己知道,她來曄朝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當今曄朝的皇帝――曄成帝。


    當年,慕依還是個小女兒,慕依的父汗還沒有成為可汗的時候,草原上也有一個汗王的掌上明珠――


    她的裙角綴著閃耀的黃金


    她的額冠鑲著美麗的寶石


    她是汗王的珍寶。


    年少的慕依,最喜歡的便是姑姑塔塔烏娜。那個時候,塔塔烏娜還是那個張揚肆意,燦爛熱烈的女子,她最喜歡在草原上騎馬,從這一頭飛奔到遠方的太陽底下,那仿佛要融化在陽光中的身影,是慕依年少時最為深刻的印象。


    慕依是庶出的女孩兒。


    在父汗還不是父汗的時候,她沒有母親,父親也不能肆意得寵愛她,那樣的身份,其實過得並不好。這也是為何後來,就算三個哥哥怎樣地討好她,她都不曾在父汗麵前說那些敏感話題的原因。那個時候,隻有肆意的塔塔烏娜姑姑,帶她到處玩耍,塔塔烏娜姑姑在的時候,平時再目中無人的仆婦、再驕傲的哥哥都隻能卑躬屈膝。那個時候,慕依發誓要做一個像姑姑那樣的女子。


    可是,一次圍獵過後,突然一切就都改變了。


    姑姑被稱作了草原的罪人。


    據說,姑姑是得罪了曄朝的皇帝。


    據說,姑姑害得草原為曄朝獻上了數不盡的珍寶。


    據說,姑姑是被可汗親手流放的……


    後來,慕依再也沒聽到過姑姑的消息,唯一能聽到的,便是族人對姑姑的咒罵和怨懟。


    那之後,父親越來越得可汗的看重;


    那之後,與姑姑一族的父親的大妃越來越憔悴;


    那之後,父親越來越寵愛自己。


    慕依終於做了姑姑那樣的女子,可是姑姑卻已經不在了……


    沒有人知道,受汗王萬千寵愛的小公主慕依,一直在偷偷打聽塔塔烏娜的故事,包括她如何地傾心於那個君王,卻最終以那樣不光彩的方式和不光彩的理由,結束了她生於輝煌死於黑暗的一生。


    “曄成帝啊……”慕依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得魔怔了,“也許,我跟姑姑都是同樣的,隻是,姑姑生於輝煌,死得卑微;而我,生得卑微,隻求死得輝煌……”


    “慕依?”渾厚的男聲喚著慕依的名字,“準備好了麽?我們要準備進宮了。”


    “來了,大兄。”慕依回過神來,又是一派天真,甜甜地答道,“大兄,曄朝皇帝這麽快就要見我們了麽?”


    “聽說這次越國的人也在,曄朝皇帝專門舉辦了一個宴會來招待兩國使節。”說話的正是羌族的大王子木耶,“慕依,你可要忍著點兒你的性子,這可不是在族內,有父汗寵著你,再說,若是你行事不謹,父汗也是會被人嘲笑的!”


    木耶很是憂心。不知道為什麽,越是接近曄朝,越是接近曄朝的那位皇帝,他的心中便越是不安。甚至想起當初塔塔烏娜的事情――罪人塔塔烏娜……這是民眾們的說法。可是他知道,塔塔烏娜隻是個引子,真正讓草原蒙上恥辱的。是那個男人,那個此刻正端坐在寶座之上,等待著他去晉見的――曄成帝。


    看了看慕依,也不知道,讓慕依跟了來,到底是福是禍。木耶搖了搖頭,對這被寵愛萬千的異母妹妹,他沒什麽好感,可是也不能讓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什麽事兒,否則父汗那裏,可是不好交待……慕依也不是什麽小孩子了,希望她能知些進退地好……


    木耶這樣想著,嘴裏仍然不住地道:“記住,行禮要不卑不亢,但千萬不可自大,現今不是隻有我們一國使節,就更容易被別人挑理了……”


    “好啦!我知道了,哥哥真是的,難道慕依是不懂事的人麽!”慕依跺著腳嘟著嘴道,“慕依才不會讓別人小看了我們羌族,小看了父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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