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看完傳真之後,沉思了片刻說:“這段公案我倒是知道一點,當時在網上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版本,最盛行的一種說法是一劫傾城和刀把五都是當今頂尖的國手,至於是誰,則是見仁見智,大相徑庭。”


    “從傳真上看你應該是認識一劫傾城的了?”木森問道。


    李理搖了搖頭,從口袋掏出盒煙,摸索了半天複又歎了口氣問木森:“三兒有煙嗎?”


    木森從煙盒抽出一隻煙扔了過去。


    李理把煙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並沒有點上。


    “前年我開始讚助名人爭霸賽你還記的吧?”李理說。


    木森微微點了點頭,“當然記的,前年是第一屆,我去觀摩過。”


    李理嗯了一聲說:“作為讚助商我特別向棋院申請了三張外卡,一張是給你的,另外兩張是給一劫傾城和這個刀把五的,我不知道當年你為什麽要放棄這個機會,我想以你的水平打入本賽應該不成問題的。”


    木森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問了你兩年你都不肯說。”李理無奈的搖了搖頭,放棄了這個話題。


    “我讓人在網上給一劫傾城和刀把五發了帖子,希望他們能來參賽,我考慮到他們未必願意在現實中對局,特意說明他們可以在網上參賽,當然這隻是預賽,如果進入本賽或者前八,我可以向棋院申請特別對局,他們可以繼續在網上參加比賽,不過必須由我在一旁監督,他們可以指定任何一個地方和我單獨見麵,我也保證決不會將他們的真實身份泄露給媒體。你知道那次比賽很成功,而讓我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這三張外卡全都作廢了。”


    “換句話說,除了我拒絕了你之外,你的遊說並沒有成功?”木森問道。


    “一劫傾城沒有任何的反應,而且那段時間也沒有人在網上見到他,”李理繼續說著。“倒是這個刀把五給我留了帖子,他提出了兩個要求,一個是他不想在有任何人的監督下參賽,二就是他的成績必須計入名次。第一個要求對我來說倒不會太難,因為圍棋這個項目不象其他的比賽你可以作弊,在有時間要求的比賽裏三個臭皮匠永遠也抵不上一個諸葛亮的。況且在棋院的人看來,什麽狗屁的外卡,隻不過是我們這些商人弄的噱頭罷了,人家根本沒在乎。關鍵的是第二個要求,我根本沒辦法答應他,你知道國內的名人爭霸賽其實就是世界名人戰的選拔賽,刀把五要求計入名次,豈不是癡人說夢嗎?倘若刀把五真的打入了前三,棋院的人還不把我給吃嘍。”


    “吃了你是便宜了你,”木森笑了笑說,“刀把五就是進了前三也去不成,倘若真的去了,別人會說咱泱泱中華沒了人,棋院領導的臉須不好看的。就是小日本和高麗人也不會答應的,贏了咱們的刀把五臉上沒什麽光彩,輸了的話,嘿嘿-----”木森冷笑了兩聲沒再說下去。


    “所以我沒有再理會這個刀把五了,加上你不肯參賽,一劫傾城又沒有消息,這事就不了了之了。”李理說完把快被捏扁了的香煙點上,狠狠的抽著。


    “這樣說來,這次你和這個刀把五是第二次打交道了?”木森問。


    “應該算是吧。”


    “照你所說,刀把五應該和我一樣是業餘棋手了,而這個一劫傾城到象是一個職業的。”木森若有所思。


    “為什麽?”李理問道。


    “我之所以說刀把五是業餘的是因為他向你提出的要求,假如他是一個職業棋手,直接就可以參賽,根本就不需要和你費這麽多的口舌。而一劫傾城自始至終都沒什麽反應,這可以理解為他根本就不需要你這樣遊戲,而且極有可能在你滿世界尋找他的時候,他就在你的身邊。”


    “你是說他參加了那次比賽?”李理急忙問道。


    “嗯,有可能吧,這樣也可以解釋他為什麽偏偏會在那段時間裏消失。不過,大理,我看不出你說的這些和刀把五的傳真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啊?”


    “聽我慢慢說吧,”李理繼續說道,“自從那次比賽後,在網上就流傳著一種說法,說一劫傾城和刀把五和我本來就是朋友,之所以他們沒參賽,是因為倆人原本都是職業棋手,在現實和虛幻之間他們根本就分身乏術,而那三張外卡是我為了攫取最大的商業利益拋出的一張宣傳牌,簡而言之就是我李理在作秀,在炒做。”


    “很中肯嘛,”木森笑了笑說。


    李理沒有理會木森的說笑,扔掉手中的煙蒂繼續說道:“我當然不肯承認這樣的推論,說我在炒做,說我在吸引眼球,這我承認,隻要是一個真正的商人 都會這樣做,我的目標是最大的商業利益,這些也隻是一些常規的運做手段,就象你們下棋一樣,角部的定式誰都背了幾大本,否則的話根本就上不了棋盤。”


    “你扯遠了,”木森冷冷的打斷了李理的話。木森向來反對把圍棋和商業聯係在一起,他甚至認為自己把圍棋作為一種職業對圍棋都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和褻du,對木森來說,圍棋是一種藝術,是他窮其一生去頂禮膜拜的圖騰。其實李理也算的上是一個不錯業餘棋手,他甚至擁有一本正式的由棋院 頒發的業餘五段的證書。但是自從出了學校之後就再沒有和木森下過一盤棋,他甚至不敢和木森去談論圍棋。因為每次和木森在一起說到圍棋他都會被木森眼中的不屑和譏諷深深的刺痛。但是李理從來沒有因此怨恨過木森,因為他理解木森對圍棋的那種瘋狂,那種執著。他常常在公司裏訓斥自己的下屬時說起木森,說木森的瘋狂和執著。在潛意識裏,李理覺得自己和木森是同一種人,盡管職業和地位不同,但卻擁有著同樣的執著和瘋狂。由此李理把木森當成自己唯一的朋友,一個值得尊重的朋友。


    “後來我在媒體和自己的網站上說了一些澄清的話,時間一長,也就不了了之了,你知道現在的媒體永遠都有寫不完和說不完的話題,時間長了,誰還在乎你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就是那麽一說罷了。”李理說。


    “去年的名人賽因為國華上市的事情我去了美國,所有的事務都是由下屬打理的,效果不是很好。所以今年的比賽我和棋院的人都憋著一股勁,希望能辦成有史以來規模最龐大的一次比賽,這次的比賽先進行預選賽,主要是低段選手和業餘選手來參加。”


    “業餘選手?”木森問道。


    “是的,我和棋院商量過,覺得放寬參賽限製,讓業餘選手參賽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從官麵上說這是普及圍棋的一個舉措和契機,其實最為重要是在這次名人賽的開幕式上將要推出我和棋院共同投資的對弈網站。這次比賽讓業餘選手來參加,就等於是做了個免費的廣告,你要知道我們可是在全國每個省級市都安排了預選賽的啊,這次的費用雖然是高了點,可是日後的回報會超過每個人的期盼的,尤其是那些棋院的頭頭們,”說到這裏,李理顯的有些亢奮,聲音也大了許多。


    “你又扯遠了,”木森皺了皺眉,有點不耐煩的說。


    李理瞪了木森一眼,複又苦笑了兩聲,放低聲音繼續說道:“那天棋報的記者為這件事來采訪我,特意談起前年外卡的事情,問我今年是不是會繼續邀請一劫傾城和刀把五參賽,可能是中午多喝了兩杯,我說那是當然的,結果這個記者回去就發了篇報道,標題是商業巨子重金打造棋賽航母,故友攜手前來助興。現在滿世界都知道這二位是我李某的朋友。弄的我是百口莫辯呐。”李理鬱悶的猛灌著啤酒。


    “你和這個刀把五說清楚了不就得了?”木森有點不解的問道。


    “能說的清楚嗎?”李理反問道


    “那就幹脆別理他,是不是別人說你什麽急公好義,樂與人助,反而覺得掛不住了,想替他了了這段公案啊?”木森說。


    李理哼了一聲說:“我哪有那閑工夫啊,你再好好看看傳真上最後一段話。”


    “弟與兄雖未曾謀麵,但兄雄才偉略 ,成常人不能成之大業,弟歎服有加。兄之產業之中當以國華網為最,弟嚐趨之瀏覽,感歎異常。又聞國華數月內將做上市之舉,弟未知消息之真假,如是,弟在此謹以為賀。”木森輕聲的念完,抬起頭說,“沒什麽啊,拍你馬屁呢。”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李理忿忿的說,“國華上市甭說在業內是最熱門的話題,就是普通的網民也知道一二,他在這裏揣著明白裝糊塗隻不過是拿國華在威脅我罷了。”


    “言重了吧,”木森說。


    “是嚴重而不是言重,你知道下午收到這份傳真之後在國華的主頁出現了什麽嗎?”李理說道。


    “什麽?”木森問


    “三個字,”李理回答道。


    “三個字?”木森又問


    李理長歎了口氣說:“是啊,三個字,他在主頁一個並不顯眼的地方把國華網三個字改成了刀把五,雖然十幾秒後就自動恢複了,但顯然這就是他發給我的警告。”


    李理話還沒說完,木森就已經笑的不行了,“哈哈哈哈,刀把五,國華網,刀把五,虧這小子能想的出來啊,哈哈,絕啊。”


    “笑什麽笑,你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麽嗎?”李理惱怒的說。


    “什,什麽?”木森強忍住自己的笑聲。


    “這意味著即將上市的國華可以被人任意的攻擊,可以被人玩弄於股掌,也意味著國華將成為IT界最大的笑料。”李理越說越激動,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拳砸在桌子上。


    木森很少見李理在自己麵前發這麽大的火,一時間有些尷尬。


    李理沒有理會木森的尷尬,輕歎了口氣說:“好在今天這位刀兄隻是想警告我一下,還沒有大的舉動,否則---”李理後怕的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難道--難道就沒有什麽辦法對付他?”木森試探著問李理。


    “有,”李理肯定的說。


    “什麽辦法?”木森問。


    “你,你是我唯一的辦法!”李理目光炯炯的盯著木森。


    “我?你開什麽玩笑,你不知道我是腦盲啊,除了會上網下下棋看看新聞,其他的我是一竅不通啊。”木森摸了摸自己雜亂的胡子顯的很迷惑。


    “答對了,你什麽都不用做,就是需要你下棋,”李理說。


    “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木森清理了一下思緒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冒充一劫傾城去赴刀把五的約會,是嗎?”


    “又答對了,”李理舒展開糾結的眉毛說,臉上也仿佛有了瞬間的燦爛 。


    “是這樣啊,大理,我還是有點不明白,”木森換了個坐姿說,“就算我答應你去赴這個約會,又能解決什麽呢?你難道不知道高手對棋是很敏感的嗎?這個刀把五的棋我看過,我不敢肯定他是職業的還是業餘的,但他絕對是一個高手,一個不折不扣的絕頂高手,麵對這樣的一個高手我怕用不了三十手,他就會知道我是冒牌的一劫傾城,況且他對一劫傾城的怨恨是如此的深刻。我絕對相信他這半年一直都在研究那三盤棋。”


    “夠了,你有把握三十手不露破綻就足夠了,”李理終於開心的笑了。


    “願聞其詳,”木森還是滿臉的疑惑。


    “時間,你知道嗎,現在時間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刀把五給我的最後期限是明天晚上,不,應該說是今夜零時,而這段時間距離我需要的時間還差了一點,隻要你拖住他三個小時,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李理肯定的說。


    “開什麽玩笑,三十手棋下三個小時?你以為這是參加世界大賽啊,”木森苦笑著說。


    “你可以先提出要求,把時間設置的長一點,他複仇心切不會不同意的,他最怕的是你不去,”李理肯定的說。


    “其實一劫傾城的棋我也有所研究,如果不以勝負為目的,單以模仿他的棋風來下,初盤的四五十手不被對手看穿我還是有把握的,一旦進入了中後盤我就沒有任何的把握了。”木森說。


    “夠了,夠了,足夠了。”李理顯的很有把握。


    “還有一點我不明白,比我棋力高明的人很多,你為什麽不在棋院找個職業的來呢?這樣你成功的機率會更大一點。”木森問道。


    李理翻了個白眼說:“你是不是嫌我糗的不夠大啊?這事能與外人道嗎?倘若隨便找個人來,隻怕棋還沒下,國華的消息就上了報紙的頭條了。”


    “所以你深更半夜的把我扯來,趕鴨子上架是不是?”木森無奈的說。


    李理徹底的放鬆了下來,又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神情說:“佛曰,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佛又說你不幫我誰幫我,再說你也不是鴨子不是。”


    木森對李理的玩笑從來都是不於理睬,兩人喝著酒又討論了一些具體的細節。


    “有一點我還是不明白。”木森說。


    李理問道:“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木森說:“這次名人賽如果有業餘棋手進了前三的話,難道真的可以代表中國去參加世界名人賽嗎?”


    李理笑道:“開什麽玩笑!這當然不行,不過這次有業餘棋手進入了八強的話,不計算成績,也不參加八強賽,由成績最好的職業棋手頂上來,但是可以直接進入明年的新人王的本賽,從而無需參加預賽了,不過,在這種級別的比賽裏,這種幾率實在是太小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怎麽,三兒你也有興趣嗎?”


    木森搖搖頭,說:“哪裏啊,我就是這麽一問罷了。”


    “你能肯定明天的這個時候問題會解決?”木森看了看手表,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當然,隻要歌磐明天晚上能趕回來,這些都是小問題。”李理說。


    “歌磐?歌磐是誰?”木森問道。


    “歌磐者,杜歌磐也,國華的總工程師兼技術總監,女,芳齡二十六,怎麽樣三兒,有沒有興趣認識認識?”李理笑嘻嘻的說。


    “歌磐歌磐,好有趣的名字啊,歲月如歌,生命若磐,嗯,清雅雋永,果然是好名字。”木森輕輕的說著。


    李理坐在那裏訝然的抬起頭看著木森說:“你知不知道歌磐房間裏有一幅條幅,是他父親在歌磐十歲生日時親手寫來送她的,上麵有八個字,你知道是哪八個字嗎?”


    木森做了個疑問的表情,沒有說話。


    “歲月如歌,生命若磐。”李理一字一頓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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