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理來到木森的宿舍的時候,木森正給幾個孩子複盤,他見李理手裏拎著兩瓶酒站在門口,便示意李理先進來坐一會。


    木森回過頭對幾個學生說道:“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你們回宿舍也早點休息。”


    木森打發了學生,笑著對李理說道:“你還真帶著酒來了啊?我早準備好了。”


    李理哼了一聲,說道:“木先生說的話我敢不聽嗎?”


    木森伸手接過酒,又將早已經準備好的熟菜拿了出來,說道:“你可別一肚子的怨言啊,我為了等你,可到現在還沒吃呢!”


    李理坐了下來,用手抓起幾顆花生米扔進嘴裏,邊吃邊說:“廢話少說,先把酒打開,我也不是吃著來的啊!肚子早餓扁了。”


    木森打開酒給自己和李理滿滿的倒上一杯,也不說話,端起酒杯朝李理舉了舉,便一飲而進,放下酒杯,卻沒有再滿上,隻是用手拿起桌上的熟菜,兀自吃了起來。


    李理也不示弱,幹脆連杯子都沒端,扯下一條雞腿向嘴裏送去。


    兩人一陣踞案大嚼,誰也不肯讓著誰,數十分鍾過去,桌子上的菜早已經是吃的七七八八了。


    吃著吃著,李理忽然笑了起來,端起麵前的酒杯一口飲盡,說道:“要是讓歌磐看見他的三哥是如此的一個吃象,不知道她的心裏會是怎麽想的啊?”


    木森也笑了笑,說道:“大哥別說二哥,你也好不到哪裏去,要是讓你公司的員工看見你這樣,你的威風怕也是掃盡了,我一個窮教棋的,隻求混個溫飽,有這樣的吃象也不奇怪,隻是你一個大老總每天山珍海味的,怎麽跑到我這裏來,每次都弄的象個餓死鬼似的?”


    李理歎了口氣說道:“老總又怎麽了?你以為我這個老總是那麽好當的啊?前一段時間公司上市的時候,我每天是食不知味,寐不安寢啊!這段時間總算是消停了一會,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情,吃什麽都沒胃口,也就是到你這兒來,一看到你和我搶著吃,我就想起咱們以前的事情來,肚子裏咕嚕路的就餓的不行了。”


    木森笑罵了一句,又說:“那這樣吧,你以後幹脆就來我這兒搭夥,每個月呢,我也不要多,給個三千五千的夥食費就行了。”


    李理嗬嗬笑道:“隻要你每天能讓我吃的這麽香,別說三千五千了,就是每月給你一萬也行啊!”


    兩人正說笑著,卻有人在外邊敲響了宿舍的門。


    木森站起來將門打開,卻見胡子蘭拎著一大包東西正站在門口。


    木森楞了一下,問道:“胡校長怎麽來了?還沒回家嗎?”


    胡子蘭也不答話,徑直走了進來,朝著李理大聲的說道:“啊呀,李總啊,下午就聽小木說您要來,準備是想請您吃晚飯的,可又怕打擾了你們老同學聚會,這不,晚上從學校門口經過,忍不住進來看看,有什麽怠慢的地方,還請李總海涵啊!”


    李理站起身來,笑著說:“胡校長說哪裏的話,來來來,相請不如偶遇,胡校長先請坐下來,咱們喝上幾杯。”


    胡子蘭笑著說:“不了不了,我就站一會兒,呆會我還得去看看學生們。”


    木森端過一張凳子,說道:“校長就別客氣了,來來,先坐下再說。”


    胡子蘭眼光一轉,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驚訝的說道:“啊呀,我說木老師啊,你怎麽就拿這樣的東西招待李總呢?太失禮了,太失禮。”


    木森笑著問道:“這還差嗎?我看總比咱們食堂的菜要好點吧?”


    胡子蘭翻了木森一眼,說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咱們學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哪一點比別的學校也不差啊?你說這些不是讓李總笑話咱們嗎?“


    李理在一旁也不說話,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他心裏很清楚,胡子蘭此時來這裏,必是有些目的的。從胡子蘭進門的那一刻,李理便收起了和木森在一起時頑蕩的神色,臉上淡淡的帶了幾分笑,眼裏也閃閃的放出些仿佛可以洞察別人內心的光亮來。


    胡子蘭將手裏拎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說道:“還好,我就知道小木一個人生活慣了,不知道怎麽招待客人,特意從家裏給你們帶來一些吃的。”


    胡子蘭一邊說著一邊把袋子裏的東西往外拿,木森放眼瞧去,除了兩瓶五糧液之外,剩下的全是些吃的,再仔細一瞧,這些吃的可也不簡單,都是些市麵上難得見到的一些醃熏野味。


    木森奇怪的問道:“胡校長,你不是說你剛路過嗎?怎麽又帶怎麽多吃的啊?”


    胡子蘭在心裏歎了口氣,暗暗的罵了木森幾句,嘴上卻說道:“好了好了,別問長問短了,先把你桌子上的這些垃圾撤掉,讓個地方出來。”


    木森看著胡子蘭那張微微紅起的臉,心裏恍然明白了胡子蘭這是有備而來的,木森知道自己麵前的這兩個人,一個是老狐狸,一個是小狐狸,個個心裏都象明鏡似的,隻是麵子上的事誰也不去說它,自己卻象塊木頭似的,一句話就將胡子蘭的來意點破,弄出一些尷尬的氣氛來。


    李理打了哈哈道:“胡校長您真是太客氣了,我和三兒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彼此間哪在乎這個,我來這裏隻是想和他談談心,絮絮舊,說幾句朋友之間的話。到了三兒這裏,別說有酒有菜了,就是隻管我一杯清茶,我也不敢說什麽的啊。”


    李理這幾句話,明裏是說自己和木森的關係,暗裏卻是向胡子蘭下的逐客令,那話裏的意思便是說,今天來這裏隻是會朋友來的,並不希望外人來打擾。


    胡子蘭雖然是個校長,可也算是在商業圈了摸滾了幾年,李理話裏的意思卻又如何聽不出來?他本來是有心坐下來陪自己的這個財神爺好好的喝上幾杯的,順便再提提進一步合作的事情,李理這幾句話一出口,他立刻就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胡子蘭笑道:“李總不僅是年輕有為,更難得的是重情重意重朋友,令人佩服啊,好了,我不多說了,我去看看學生們,就不打擾二位了。”


    胡子蘭說完又轉過頭來對木森說:“小木啊,你可要幫我好好招待李總啊,我聽說李總的酒量不錯,你可得陪他喝好,明天遲一點上課沒什麽,我先替你頂著。”


    李理在心裏歎了口氣,他見胡子蘭對自己如此的上心,心中也不好意思,便說道:“胡校長明天要是有空的話,不妨到我公司坐坐,順便咱們也談談下一步合作的事情。”


    胡子蘭今天晚上來這裏的目的正是在此,原本以為空手而回,卻沒有想到臨走時自己的財神爺又給他吃了顆定心丸,不由的大喜過望,連聲道:“好好,明天我一定去貴公司拜訪李總,一定去,一定去。”


    木森目送著胡子蘭哼著小調離去的身影,不由的歎道:“唉,這藍胡子為了棋校真是什麽事情都可以做,也難為了他的一片苦心。”


    李理笑著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過以我看來,這個胡子蘭可真算的上是一隻老狐狸了。”


    木森轉過頭來說道:“他是老狐狸的話,你就是一條比他還狡猾的小狐狸。”


    李理大笑道:“你要說我是別的,我跟你急,若是說我是隻狐狸,我倒挺愛聽的。來來,咱們接著喝,可別辜負了你們領導的一片心意啊!”


    兩人坐了下來,打開胡子蘭送來的五糧液重又喝了起來,兩人肚子早已吃的半飽,桌子上的菜也沒人去動它,隻管相互灌起酒來,不多時,一瓶五糧液已然是瓶幹酒盡。


    李理伸手又開了一瓶酒,嘴裏說道:“三兒,我看你最近可有些不對勁啊。”


    木森問道:“我能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的?每天教教學生,下下棋,無牽無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快活著呢。”


    李理哼了一聲,說道:“無牽無掛?你怕是做不到吧?”


    木森點了根香煙,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李理伸手從木森的嘴裏搶已經點燃的香煙,狠很的吸了一口說:“我想說什麽?你難道不明白?我問你,你對歌磐到底是怎麽想的?”


    木森默默的又點了根煙,說道:“大理,咱們不說這個好嗎?”


    李理怒道:“扯什麽淡,歌磐是我親妹子,我能不說嗎?你說說,當初你一見歌磐就盡拿眼神勾著她,現在小丫頭明擺著是喜歡上你了,可你倒好,一連幾個月都躲著她,即使是見上一麵,你******都是冷冷淡淡的。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在心裏想些什麽?不然的話,我跟你沒完沒了。”


    木森聞言,心中湧起無限的思緒,他這一段時間來努力的想要去忘記歌磐,他拚命的工作拚命的下棋,他不給自己大腦一絲一毫空閑的時間。每天晚上他也總是睡的很晚,不是上網下棋就是去操場上跑步,總是要將自己弄的筋疲力盡才肯上chuang,他怕的就是自己會在夢裏見到歌磐。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以為自己已經築起了一道心理上的屏障,然而,他卻不曾想到,李理的了了數語,便象一隻鋒快的利劍,直直的插向他的心髒,他原本以為足夠堅強的堡壘,隻一瞬間便轟然坍塌了。


    木森苦苦的笑著,嘴裏狠命的抽著煙,當他心中那層原以為堅硬的外殼被李理無情的剝去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軟弱,他的心裏又隱隱的痛了起來,歌磐那雙似水般的眸子重又不可遏製的在他的腦海裏飄蕩。


    木森抓起桌子上的酒,仰頭大大的灌了一口,他試圖用酒精來壓製這如潮水般湧來的思念,可是他馬上就發現,這該死的酒精不僅與事無補,且相反的讓他陷入到一種更加濃烈的對歌磐的思念當中。


    酒入了思緒,思緒便悠遠綿長。


    思緒漫漫的蔓延,多半會勾起了藏在心底默默著的思念。


    這般的思念竟也嗜著酒,漸漸的,既濃且烈。


    李理忽然嘿嘿的笑了,說道:“從小到大,我都一直猜不透你的心思,你也從不肯說了出來。你不象我,我有了快樂,總是第一個跑來告訴你,有了悲傷也總是讓你替我扛一半。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讓我袒露心底秘密的人,在你這兒,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罵誰就******罵誰,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木森回答道:“因為你把我當成了朋友當成了兄弟。”


    李理說道:“對,你說的很對,可是你卻不同,你總是喜歡報喜不報憂,我從來沒有見到你不高興的時候叫上我一起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次酒,我開始以為你和我的追求不同,你不在乎那些名利,也就沒什麽痛苦,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你不僅有這樣的痛苦,而且還把這樣的的痛苦深深的埋藏在心裏。不過你放心,如果這是在以前,我一定會逼著你說出你的痛苦,可是今天我不會,隻因為我知道這是什麽樣的痛苦,即便是你說了出來,我也無法替你分擔,更無法替你解決,沒由得還讓你更加的痛苦。”


    李理吸了口氣,定定的看著木森又說道:“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今天我隻問你一句話,你也隻需要回答我‘是’還是‘否’就行了。”


    木森喝了一口酒,說道:“你不用問了,我現在就可以肯定的回答你,我的答案是‘是’。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我的答案並不代表我對你做出了什麽承諾,因為----”


    李理打斷了木森的話:“行了,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我聽到了我所希望的答案這就足夠了,誰都不能對未來許下什麽承諾,你不能,我也不能,無論以後會怎樣,我都會支持你,因為我知道,你不論怎樣的去做,都必定會有你的理由。”


    木森輕輕的笑了,說道:“從小大到大我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一聲謝謝,但是今天我卻要對你說聲‘謝謝’。”


    木森給李理倒了杯酒,忽然又問道:“你也有這樣的痛苦,是嗎?”


    李理抬起頭來問道:“為什麽會這樣問?”


    木森回答道:“你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剛才說那番話的時候我就更加的確定了。”


    李理歎了口氣,問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你難道能解決嗎?”


    木森回答道:“我不能。”


    李理喝了口酒,喃喃的說道:“你不能我不能大家都不能,還是走著瞧吧。”


    木森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亮,說道:“我知道有種痛苦不是酒精可以磨滅的,但是我還知道有種歡樂也不是這種痛苦可以消除的。”


    李理抬起頭來問道:“有嗎?你說來聽聽。“


    木森問道:“你還記得前幾年的夏天,你來我這兒時是怎麽度過的嗎?”


    李理的眼睛也亮了:“當然記得,咱們在操場上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還一邊看著天上的星星,咱們倆還打賭,誰要是先發現了一顆流星,誰就喝一口酒,我還記得,有一年咱們就一瓶酒,你眼睛比我好,結果你喝醉了,我卻隻沾了兩三口,最後還是我背著你回來的。”


    木森抓起桌子上的酒瓶,轉身走了出去,邊走邊說:“那你還等什麽?等著酒被我喝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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