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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卓揚還在急救室。


    事實上,卓母在車上的時候早就泣不成聲了,我也是聽到了卓母的哭聲才從驚愣中反應過來。


    安慰她,也算安慰我自己。


    “沒事的……他一定沒事的。”


    一直以來,卓揚都是小強一般的人物,不管怎麽樣對他,他都會頑強的活下來。


    我曾經害他從樓上跌下來,雙手都廢過,他都沒事的。


    這次……


    也會沒事的吧。


    和車上情緒混亂的兩個女人比起來,卓父倒是顯得冷靜多了,抱著卓母細細的安撫了許久。


    我抱著胳膊,冬日的下午明明有暖陽,但是我居然覺得十分的冷。


    真是太冷了。


    “你沒事吧?”


    不知道什麽時候,卓父已經遞給我一杯暖暖的水。


    我小心翼翼的接過去,我並不擅長和父親一類的人物打交道,估計是從小都沒有父親的關係,在我心中“父親”是一個神聖又遙遠的人物。


    就算後來,我被接到了安家,名字上冠上父親的姓,身邊也有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做後盾。


    但是我明白。


    我的父親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不隻是我一個人的。


    或者可以這麽說,他從來都不是我的。


    “謝謝伯父。”


    “你臉色很難看。”卓父猶豫看了我一眼,才說道。


    “是麽?”我摸著我的臉,除了有點冷,其他的我什麽也感覺不到。


    “放心,沒事的。那小子從小就命大……這次也是。”


    卓父似乎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給我講了事情的大概。


    其實很簡單,大概是受了卓母的刺激,安夫人發狂,不知道怎麽從療養院跑出來的然後在孤兒院開門的剪彩會上,刺了卓揚一刀。


    想當年,安夫人曾經也想刺卓揚一刀。


    沒有想到,當年沒有完成的事情,現在終於還是被她完成了。


    這算什麽……


    冥冥之中隻有定數麽?


    該來的遲早要來麽?


    我心裏亂七八糟的一片,卓父的聲音越來越遠,到最後我已經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隻有叮的一聲,急診室的門開了,卓揚被推了出來。


    他依然沉睡著,臉是死寂一片的白。


    我曾經無數次看過他睡著,他也曾經臉色發白的躺在我身邊,但是隻有這一次,我清晰的明白到一件事情。


    他離死亡是那麽的近。我們的距離是那麽的遠過。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其實不是分離,而是死亡。


    死亡,可以帶走一切恨。


    那個時候已經不成。


    恨……


    當然也不再是恨。


    活著還有念想,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卓揚昏迷了半天就醒來了。醫生說安夫人的那一刀差點就插到了卓揚的腎髒上,萬幸的是她的刀鋒偏離了點,隻擦過,最後卓揚也撿回了一條命。


    卓母哭得梨花帶雨,好久才被卓父先帶走。


    病房一片寧靜,我站在門口,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走了進去。


    “你來了?”


    卓揚躺在床上,他並沒有回頭,但是似乎已經等待我很久一般。


    “我以為你不會進來了。”


    我嘴巴有點幹,很多很多想要說的話,但是最後卻隻化成了嗚咽的一句。


    “你還好麽?”


    這次,卓揚轉過頭,手有些吃力的過來抓我的手。我害怕他剛包紮好的傷口繼續的裂開,在他沒有抓到我的手之前,我已經先一步的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這裏。”


    卓揚似乎鬆了一口氣,握著我的手卻微微用了力。他閉上眼睛,整個人孱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離這個世界而去一般。


    “安悅……你知道在她刺向我的那一刀的時候我在想什麽?”


    我不知所以,隻捏了你他的手,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不……沒有過去。我以為我在做一個噩夢……夢中我失去了我自己的妻子,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以為隻要睜開眼睛噩夢就可以醒來……隻是……”卓揚睜開眼睛,凝視了我一眼,“我發現,我依然在噩夢中。”


    卓揚的視線慢慢的往下,一直落在我的無名指上。


    那裏――


    宋昱給的粉閃鎖著耀眼的光彩。


    “卓揚……我……”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似乎劇痛讓他喘息了一口,表情有些痛苦的繼續躺下,“是我不夠好,不懂珍惜,不懂付出和回報。可是……我這麽一個壞男人,一個對你不好讓你受到傷害的男人,在生死彌留之際,我隻想到你。如果我死了……你還會在記得我七年麽?就像你我那七年一般?”


    “卓揚……”我搖搖頭。我很想告訴他不要這樣。不需要這樣……我們說好的互相放手讓大家都過得好……


    可是,話未說,淚已流。


    卓揚鬆開我的手,很是吃力的探到他的胸膛,慢慢的扯出一個鏈子。


    “戒指……我找回來了。”


    他用力,扯掉一直待在脖子上的鏈子,慢慢的放在我的手心。


    那裏,並排的兩枚簡單的對戒,大的那個是我親手給卓揚帶上去卻從來沒有見他帶過的婚戒,小的那個是曾經屬於我,後來在醫院聽聞要和卓揚離婚,被我一氣之下扔到了醫院的噴泉。


    沒有想到,最後他們還是回到了一塊兒。


    就像最開始一般。


    似乎――


    從來沒有分離過。


    “開始……你走的時候我睡不著……總覺得缺什麽……後來我去醫院,找到了它。或許是天意吧……當我把它們串在一起的時候,我感覺很滿足……生活也慢慢的平靜了。那個時候,我以為他們就足夠了……足夠讓我在沒有你的世界,也能過得平靜。可是……我忘了,我忘了……讓我滿足的永遠不是它們兩隻單調的戒指……而是我曾經和你在一起的時間……”


    在一起。


    然後分離。


    現在我們站在河的兩岸,我們的身邊已經有了其他人,怎麽可能跨過那條河,重新的在一起。


    我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在卓揚一直忍痛陳述的時候,慢慢的落淚。


    “是不是……太晚了?真是一場笑話……你在的時候我看不見你……你不在的時候你的身影又隨處可見……笑話……真是一場笑話……”


    “我……卓揚……”我搖搖頭,剛擦拭掉的眼淚現在又重新的蓄積到了眼眶。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嗬嗬……”


    卓揚笑了笑,似乎牽扯到了傷口,他的神色有些痛苦。


    他輕輕開口出聲,似乎呢喃,又似乎自言自語。


    “你永遠不會懂的……我是那麽自私的一個男人……那麽壞的一個男人……壞男人……怎麽會做好事呢……”


    卓揚還奇奇怪怪的說了一些什麽,不過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也真的累了。


    最後居然是睡著了。


    我在病房呆了很久,久到夜幕降臨,我才醒悟過來。


    手上那兩枚簡單的對戒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我的用力捏握的時候,已經劃傷了我的手心。


    獻血湧出,沾染了那幹淨的鑽戒,疼痛襲來,我才是幡然醒悟。


    再苦再痛……


    都已經過去。


    “對不起,卓揚。”


    我攤開他的手,輕輕的把那對戒指還給他。


    “祝好夢。希望――以後你的夢中,不再有我。”


    回家的時候,宋昱已經等在了我家樓下。


    和他一起等著的還有宋昱的母親,高貴典雅的宋夫人。


    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宋昱急急忙忙的過來扶我,倒是宋夫人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上哪裏去了?電話都不接一個?”


    “我……我在醫院……”


    “媽……悅悅很累。”宋昱扶著我,慢慢的朝樓上走去。


    或許是宋昱的態度刺激到了宋夫人,她撕破了冷靜的麵皮,直接的咆哮出聲。


    “阿昱,你還要護著她什麽時候!你可知道她今天在醫院呆了一天,就是為了她那個前夫!阿昱!你擔心得茶不思飯不想的時候,她卻不休不眠不顧廉恥的陪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身邊……”


    “媽……”宋昱撫著我,半抱著我,聲音有些冷,“卓揚哥差點沒命……你這個時候能不能少說幾句……”


    “少說?”宋夫人冷笑了一聲,語氣更加的冷。


    “宋昱!今天既然大家都在這裏,我就把話都講開!這個女人就是掃把星!她在哪裏哪裏都有傷害的!她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一個人!你看看你!還有卓揚!都是因為她!你的人生一塌糊塗!而卓揚也差點沒命……阿昱……”宋夫人緩緩的走過來,看向自己的兒子,“難道你還沒明白麽?她不是一個好女人……就算是一個好女人……也不適合你……阿昱……你和她分手吧……這個女人隻會害你的……”


    “媽!”宋夫人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已經被宋昱口氣不耐的打斷了。


    “媽……那也是我的決定。她的好與不好,都隻是我說了算。我的感受……與任何人都無關。媽……我她,請不要再來阻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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