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是極為的重視春節的,一大早天還沒亮呢,炮竹聲響起,吵的人睡不著覺,伏秋蓮眼睜開,可卻不想起。


    旁邊辰哥兒倒是睡的踏實。


    外頭炮竹聲震天響,小家夥就像個小豬,在那裏靜靜的睡著。連伏秋蓮坐起來下床都不嘵得。


    天光才剛剛發亮,東方隱隱透著一絲曙光,連清正坐在靠窗的邊上就著盞燈看書,聽到動抬起頭,放下手裏的書迎過去,“怎的這麽早就起來了,天兒還早,再睡會?”


    “不睡了,睡不著。”


    “外頭的炮竹聲吵到你了?”


    “嗯,有點吵。”去年住在村子裏也沒覺得這麽多的炮竹聲啊,怎麽今年兒到了鎮上,這炮竹聲就一聲高過一聲,一家賽似一家的放,好像這炮竹不要錢似的,她接過茶水気了一口,又笑,“兒子倒是睡的踏實,這小子,外頭那炮竹聲一波一波的,他倒好,好像聽不到。”


    “那說明咱們兒子膽大啊。”


    “我可不希望他長大後隻得個傻大膽。”伏秋蓮笑著嗔了眼連清,夫妻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話。


    外頭劉媽媽幾個也都忙碌起來,雖然大年三十,初一幾天是沒什麽事情要做的,但劉媽媽這些人可是閑不住。


    最起碼,在吃飯前是閑不住的。


    得要準備一家人的飯啊。


    難不成光過節,都得餓肚子?再說,過年呢,全家不一起吃飯,不吃頓團圓飯怎麽能成?


    用過早飯,伏秋蓮仍是被劉媽媽排除在外,依著劉媽媽的話,伏秋蓮煮的飯菜根本不能吃。


    伏秋蓮很抗議。


    可惜,全家不支持她啊。


    “相公,你看她們,劉媽媽嫌棄我。”


    連清看著很是好笑,伸手扶了伏秋蓮坐在椅子上,“你得看辰哥呢,不是嗎?劉媽媽帶著她們幾個煮飯,這不是剛好的事?要不是劉大人讓我過去一趟,我倒是可以看辰哥兒。”


    “要不,我去推了劉大人的約?”


    伏秋蓮瞪他,“你也打趣我。”又推連清,“快走吧,劉大人不是說,讓你早點過去麽,快去看看吧,這馬上都過年了,說不得他真有什麽事呢。”


    “嗯,那我這就過去了。”


    伏秋蓮笑著打發了連清,劉媽媽等人去準備飯菜,她自己則在屋子裏一邊尋思著事一邊聽著裏頭屋子的動靜。


    辰時末,辰哥兒醒了過來。


    伏秋蓮給他穿了大紅緙絲小襖,下麵是劉媽媽繡的虎頭鞋,小老虎繡的是活靈活現的,辰哥兒生的胖乎乎的,小臉粉嫩嫩,脖子上戴了銀項圈。


    抱在懷裏如同抱了個玉娃娃。


    看的劉媽媽笑的見牙不見牙的,“哎呀,媽媽的心肝哦,看看我們家哥兒,多好,過來媽媽抱抱。”


    一開始劉媽媽說這樣的話,伏秋蓮還聽著覺得很是不適應,這是她兒子好不,叫別人媽媽?


    可隨著這時間一天天過去,聽的多了,也就麻木了——這裏不流行叫媽媽,叫娘!


    大年三十晚上是要吃團圓飯的,連家自然也不例外,團圓晚飯劉媽媽是早就備好了的,酉時二刻開飯,伏秋蓮一家子,劉媽媽抱著辰哥兒坐在一側,四個丫頭另開了一桌,外頭院子裏管家帶著幾個小廝擺了一桌……


    劉媽媽是真的安排的妥妥當當。


    就愣是沒讓伏秋蓮操上半點心思!


    擺了滿滿一桌子飯,連清看著這一桌子的飯菜,很是感慨,不由自主例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侯。


    那個時侯哪裏想的到現在?


    他能搬到鎮上。


    他有嬌妻,可愛的兒子。


    家裏有人幫著打理一切。


    他能和劉大人一起辦了個學館。


    他被學生見了稱一聲先生……


    連清的腦想裏浮起了一句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可他卻覺得心情挺複雜的,說不高興那是假的,可說高興?


    最起碼,他心裏壓著幾分複雜的。


    鄉下村子裏住著的,是他親爹啊。


    他再不靠譜,那也是他親爹。


    真的一點也不掛心?


    “相公,吃菜啊。”


    “嗯,好。”連清笑著也幫伏秋蓮夾了菜,朝著她微微一笑,專心的吃起飯來——有些事情多想無益的的。


    還是順其自然吧。


    連清收回了心思,晚飯吃罷,冬雪換了茶,兩個秋收拾碗筷,她則提了食盒去看還在屋子裏沒出來的冬雨。


    雖然伏秋蓮夫妻覺得沒什麽。


    可冬雨卻是拒絕了出來。


    一則是沒心情,她哪有什麽心情吃飯啊,二來,她覺得主子沒把她送到莊子上就很好了,若是自己再出現在三十晚的團圓飯上,她覺得不好。


    冬雪也讚成她這個想法。


    雖然主子器重你,但有些事自己是需要注意的。不然,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冬雪進來時她正在蒙著頭難過,哭也不敢大聲,今個兒可是大年三十呢,要是被主子或外人聽到,豈不是以為她在觸黴頭?


    誰家大過年的哭哭啼啼?


    聽到動靜,她拉著被子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冬雪,心裏悄悄的鬆了口氣,勉強朝著對方一笑,“冬雪姐姐,你來了?”


    “傻丫頭,又哭了是不是?”


    “沒,我沒——”


    “好了好了,快別難過了,來,吃飯。這可是主子特意交待,全按著你的口味送過來的,你要是不多吃點都對不起咱們家主子。”


    “嗯,我,我知道。謝謝冬雪姐姐,謝謝太太。”冬雨執意起身,在屋子裏伏秋蓮磕了兩個頭方算罷休。


    她是真的很感激伏秋蓮。


    給她娘請大夫,買藥。


    還主動要放她假回家去看看。


    如今娘親沒了,還讓她去處理後事,還把她留在家裏。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若是換了別的主子,怕是早把她趕走或是直接轉手賣掉了。


    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拿給她用的這些銀子可是能買好幾個丫頭了。而且可以挑著買的。


    看著麵前的飯菜,冬雨抽了抽鼻子,“冬雪姐姐,你一定要記得幫我給太太多磕幾個頭啊。”


    “曉得了曉得了,你快吃吧。”


    “嗯。”


    雖然仍舊是沒一點的胃口,可冬雪說的對,她不能讓太太擔心。也不能不懂事的給太太添亂。


    用過飯,冬雪收拾了,看著她歎口氣,“一會秋至她們兩個就回來,我今晚是要在那邊服侍,你有什麽事隻管和她們說,曉得嗎?”


    “嗯,冬雪姐姐快去吧,我能自己照顧自己的。”趕走了冬雪之後,冬雨用力的咬著辰,雙手捂了臉。


    半響,她抬起頭,是淚流滿臉。


    她不想哭的。


    可淚怎麽就忍不住呢?


    正屋裏,因為人多,辰哥兒的精神好像也好了不少,放在榻上,來回的踢著腿,揮著小手的玩,一會啃這個一會咬那個的,幾個人便坐在一起守夜。


    劉媽媽和冬雪便坐在一旁,兩人一個把火盆裏的火撥了撥,一個則往屋子中間的水盆裏加了些清水。


    這是防幹燥,加濕空氣流通的。


    雖然冬雪也不知道是個什麽道理,可太太即然吩咐了,她就照做。並且要做到最好。


    到最後,劉媽媽怕伏秋蓮撐不到子時,這可不成,守夜嘛,若是不能好好的守過子時,會不吉利的。


    她眼珠轉了轉,便笑著提議,“姑爺姑娘若是覺得無聊,沒事情做的話,要不,咱們摸牌吧?”


    連清笑了笑,看向伏秋蓮。


    很明顯的是在等伏秋蓮拿主意。


    伏秋蓮卻垮下了臉,“媽媽,我不會啊。”她隻會打麻將,可以麽可以麽可以麽?


    “沒事,摸著玩呢。隻是打發個時間罷了,太太您還怕我們贏您錢?”


    連清也笑,“摸牌我也不會,不過呢,我倒是覺得咱們這會時辰還早,玩玩也可以。”


    即然連清都開了口,伏秋蓮也點頭,“好啊,玩就玩。”不就是牌嘛,大不了就是個輸唄。她又嗔怪的看了眼連清,“一會我若是輸了,相公可不許心疼銀子啊。”


    “好啊。”


    劉媽媽去外頭準備,屋子裏連清便笑,“你們玩,我來看辰哥兒。”


    “哪裏用得著你,一會等辰哥兒睡了再玩的。”伏秋蓮便笑,幫著連清把剝好的橘子遞過去,“這個提神的,相公嚐嚐看?”


    “有勞娘子。”


    辰哥兒在一旁瞪著眼咕嚕嚕的轉著,好像在看連清吃什麽,伏秋蓮便壞心眼的拿了一瓣橘子,擠破了一點皮,放到他唇給讓他吸,隻是才吸了一口,小家夥直接就把頭一轉,咧了小嘴。


    那一副搞怪的模樣著實笑翻了伏秋蓮,“相公,看看,看看你兒子,哈哈,真可愛。”


    “娘子,你又欺負兒子。”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看著兒子可愛的小怪橫樣,連清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拿了帕子揩揩兒子的唇角,連清語氣溫柔,“你娘親欺負辰哥兒了吧,咱們不和娘親一般見識啊,辰哥兒是男子漢,長大了要包容,要孝敬娘親哦。”


    伏秋蓮在一旁聽的直點頭。


    還是自家相公好。


    兒子就得這樣教啊。


    天大地大,娘親最大?


    辰哥兒睡下,劉媽媽拿了副牌,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玩著,伏秋蓮是連著輸了好幾回,看的連清都有些不忍心,索性放下手裏的書過來指導她,“娘子,你該出這個,對,就是它。”


    “出這個嗎?”


    “出吧。”


    “哦,好吧。”


    結果就是在連清的指導下,伏秋蓮很是奇跡的贏了這場牌局,劉媽媽便笑,“原來姑爺也會打牌啊。”


    “不會。”


    “啊,不會?可是你——”伏秋蓮有些不相信,剛才指導她的那幾步,真的是不會打牌的人說的?難道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碰巧了?


    “剛才看你們打,自然就會了。”


    “……”


    一屋子裏幾個人都麵色古怪起來。


    劉媽媽回過神,眼底盡是開心,“老奴就知道,姑爺可是這天下最聰慧的,這今個的趕考啊,肯定是中個狀元回來的。”


    “狀元哪裏是那麽好中的啊,這天下有才學的人可是多了去,我可不圖什麽狀元,相公隻要能中榜就好。”


    連清笑了笑,卻是給了伏秋蓮一個很是篤定的眼神——他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雖然他很是自信,自己一定能上榜,但若是萬一落榜了呢?


    所以,話還是先不說的好吧。


    伏秋蓮看著他沒出聲,又趕緊安慰他,“相公你別多想,咱們隻要盡心,盡自己的全力就好。至於結果,看老天爺和運氣呢。”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呢。”


    伏秋蓮的話說的連清心頭微暖,他現在能肯定,若是自己真的落了榜,自家娘子也不會嫌棄他的。


    笑著點點頭,“娘子你放心吧,為夫或者不能給你考一個狀元夫人,但進士的名頭,肯定是會有的。”


    “嗯,我相信相公。”


    子時到,外頭又是一波的炮竹聲響起來,連清也了管家幾個去外頭,在前院放起了炮竹,甚至還放了幾個煙花來討彩頭,伏秋蓮怕吵到辰哥兒,自然是不敢出去看的。


    隻是在放煙花時站門口看了兩眼。


    大年三十的守夜是一整晚,但卻也沒那麽多的講究,過了子時後沒多久,劉媽媽看著伏秋蓮有些撐不住,便勸她,“姑娘若是累了,便歇下?”


    “是啊太太,您歇著吧,奴婢扶您歇了?”伏秋蓮看著劉媽媽和冬雪笑了笑,扭頭,大大的打個嗬欠,“相公,你呢,要歇麽?”


    “再不歇娘子怕是睜不開眼了。”連清笑著調笑她,又對著劉媽媽揮手,“你們都下去吧,這裏有我呢。”


    “是啊媽媽,冬雪,天兒不早了,明個兒還要早上起來忙活,快去睡吧,有什麽事明個兒忙。”


    “是,太太。”


    服侍著夫妻兩人睡下,劉媽媽和冬雪熄了燈火,放下帷幔,悄悄的走了出去,冬雪扶了劉媽媽,“媽媽慢點,奴婢扶您回去。”


    一家人各自睡下,偶爾有炮竹聲響起,仿佛是在告訴人們,新年了,新的一年,到了!


    初一早上仍是起的早,夫妻兩人梳洗好,坐在正屋,外頭的管家,劉媽媽帶著丫頭小廝各自給夫妻兩人行了禮,道賀,拜年,伏秋蓮則笑著把準備好的紅封發下去,說了些吉祥話,便命眾人都散了下去。


    “多謝老爺,謝太太賞。謝哥兒賞。”大家又磕了頭,討好的說些祝賀辰哥兒的話,便慢慢轉身退出去。


    對於伏秋蓮夫妻這裏,這些丫頭小廝很是感激的,不提別的,隻說這個新年,每人多花了兩月的月銀不提,還各自在初一早上發了兩個紅包。


    劉媽媽說雙字討喜,吉利。


    伏秋蓮便也由著她了。


    反正現在家裏人少,再說了,她相信劉媽媽對這些心裏很有數的。發了雙份的紅包,錢卻絕不會相差太多的。


    這些人卻很是感激的。


    別家主子初一發個紅封就很好了,甚至有些人家可是連紅封都不發的。現在,他們還憑空得了兩個月的月銀。


    不感激才怪。


    大家都散開,伏秋蓮抱了辰哥兒,連清坐在一側,兩人用了半盞茶,小家夥似是覺得好奇,老伸出小手朝著伏秋蓮麵前的茶杯去夠,不給吧,他還哭。


    伏秋蓮索性自己也不喝了,隻看向連清,“咱們中午在家歇一上午還是相公有安排?”


    其實吧,今個兒是初一,若是按著規矩,自然是要回村子裏老家的。要給連老爹拜年,要給早去的婆婆,連清的親娘上墳,上墳倒是應該的,可老家屋裏那個樣子……


    李氏這個極品也不知道在不在。


    回去之後會不會鬧亂子?


    這一個個的問題浮出來,伏秋蓮哪裏還想提這個問題啊,索性便直接把話題給提出來,由著連清去安排就是。


    你說回,那就回。


    你若說不回,那就不回吧。


    伏秋蓮笑盈盈的低頭去逗辰哥兒。


    心裏再不想回,可這個時侯也是不能說的,若是連清說回,那她就當是出去轉一圈吧,或者,可以直接不進家?


    連清眉頭皺了下,應該是想到了什麽,眼神一亮,可又瞬間把那抹光芒給掩了去,黯下來,“咱們今個兒就在家裏歇著吧,辰哥兒還小,就別抱他出去亂走動了。”


    “也是,外頭放炮竹的多,驚了他就不好了。”夫妻兩人便決定了這事,隻是還沒在屋子裏坐一會呢,便有小廝來報——三裏屯老屋子裏,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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