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開開心心的進了廚房為三人做了一頓稍嫌豐盛的早餐,桌上還算和樂。


    黃藥師問起趙敏父母,趙敏隻說自己與父母出遊時船隻遇著海難,遍尋不著,是以才孤身來此提親,失了禮數,而黃蓉也跟黃藥師提過趙敏與她父母失散之事,倒也算對上了口供,黃藥師便不再多問。


    黃藥師忽而再度開口道:“你是不是就是當初在搭救周伯通的那個女娃?”


    兩人心中皆是一驚,不等黃蓉為自己求情,趙敏便牽起苦笑答道:“小婿那點伎倆自然難逃嶽父大人法眼。”


    此時趙敏已不算外人,黃藥師除掉麵具的臉上波瀾不驚,辨不出一絲情緒,本以為黃藥師是要出言為難的兩人誠恐待著下文,黃藥師卻再也沒開口,著實符合江湖傳言的古怪性情。


    兩人離了席,黃蓉便又鑽進廚房,為周伯通準備飯食。


    趙敏不知為何來了心情,跟著黃蓉就那麽靜靜立在一旁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水光瀲灩的眸子盛了滿滿的幸福之色。


    黃蓉忽然回過頭來展顏而笑道:“你在這站著做什麽?礙我的事。”


    “你事事與我作對我都不曾嫌你什麽,如今倒怪起我礙事?”


    黃蓉佯怒哼哼道:“你倒是敢嫌我,當心熏黑了你那張人模狗樣的嘴臉。”


    趙敏立時明白她是怕自己熏著,心中一暖道:“我若是狗樣,你就是隻小花貓。”說著,抽出手帕給黃蓉抹去頰邊汙垢,然後洋洋得意的展示著雪白中的那塊灰漬。


    “好啊你,在我桃花島的地界上還敢打趣我,看我不罰你!”說著,髒兮兮的小手便往趙敏腰間探去。


    趙敏見狀趕緊嬌笑著跳開,黃蓉更是緊追不舍。兩人到底尚留孩子心性,當即鬧做一團,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頓時充滿了髒亂的廚房。


    “蓉兒,等等,快停手!”


    黃蓉指尖每每點在趙敏癢處,趙敏勉強隔擋,喊出的聲音卻是有氣無力。


    “你又想誆我,還不快快討饒。”


    “不是啦,真的有股子糊味兒,不信你聞。”


    黃蓉一愣,皺起鼻子嗅了嗅,拍股驚呼一聲:“糟了,我的菜!”


    “糊了呢,蓉兒。”趙敏的語氣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黃蓉瞪她一眼道:“你還敢說!又要重新做了。”


    “不如我來做吧。”


    “你?”黃蓉毫不掩飾鄙夷神色,挑眉問道:“你會麽?”


    “還煩黃女俠不吝賜教。”趙敏一拱手,恭恭敬敬道。她雖不是什麽嬌生慣養之人,卻何時下過廚?


    黃蓉卻是略帶得色道:“諒你今日態度良好,本女俠便破例授你幾招。”


    黃蓉出神的望著趙敏和麵的身姿,她時不時停下手擦去額角的汗珠,在剔透的肌膚上留下層薄薄的麵粉。


    “敏敏。”黃蓉這一聲出的連她自己也嚇到了,她都不知道從口中流瀉出那人的名字欲意為何。


    “嗯?”趙敏似是無暇回首,隻淡淡應了聲。


    “我與江山哪個重要?”


    趙敏忙碌中的雙手有一瞬間的停頓,但卻是很快的答道:“當然是你。”


    “若與你的大業相較呢?”


    這次,沉默的時間延長了。


    “蓉兒……就算我予你承諾,也是無用。”


    “我隻是怕你衝的太猛,受一身傷。”


    趙敏苦笑著搖頭,她又何嚐不懂黃蓉的心意,“蒙古絕不會敗。”


    趙敏那麽聰明,怎麽會看出自己本來所在的元朝已從根基腐朽,若說氣數將近也不為過。可是,這裏不同。莫名的奇遇簡直像是專門為她大展拳腳而準備,而她的抱負,她的宏圖,似乎馬上就要在自己掌握之下隨意揮灑。所以,她為什麽要放棄?為什麽事業美人不可兼而有之?她趙敏從來不曾以為這是件該二選一的試題!


    黃蓉看著趙敏那熠熠生輝的雙眸,卻是歎了口氣,道:“敏敏,你是入了魔了。”


    趙敏聽罷不禁輕哧出聲,驀的轉回身,道:“蓉兒,你愛上的,不就是那個入了魔的我麽?如果我洗淨這一身,你又還會愛我麽?”


    這次,換黃蓉沉默了……


    趙敏那似不願多說的背影就這樣烙在眸中,梗在懷裏,隻餘歎息……


    當天,周伯通的飯,開的特別晚,而且還不如往日的好吃……


    趙敏和黃蓉離著周伯通所在洞穴還有那麽數十步的距離時,便能隔著層層桃花聽見那誇張的叫鬧聲:“哎呀,今天的飯怎麽這麽晚還不來!我都快要餓死了!”


    “我怎麽不知,將死之人還有你這般活力?”


    趙敏清亮的聲音響起,腳下縮地成寸,轉眼便已站在了周伯通身前。


    “師傅?!”


    “敏敏姑娘?!”


    兩對銅鈴般眼目聚在趙敏身上,卻又匆匆對焦起來。


    “你說的敏敏特穆爾難道是她?!”


    “周兄認識她?”


    “哎呀,這下可壞了。”


    周伯通登時漲紅了臉,急的直跳腳,而心思通透的周黃二人自是從中明白了些什麽,隻是郭靖還莫名其妙的給周伯通送去關切的詢問。


    “傻小子,你又胡言亂語些什麽!”黃蓉上前兩步,粗魯的將食盒塞進郭靖懷中。


    “黃丫頭,你還想瞞我?我郭兄弟雖笨,但他幾時騙過人?”


    趙敏笑笑,儼然沒有被戳穿身份的窘迫,隻淡淡道:“你既知道他不聰明,又怎可相信他所見的便是事實?而不是被表象所迷惑了?”


    周伯通愣了愣,望著郭靖,沉默半晌才道:“他又編不得故事,莫不是你有什麽隱情?”


    “所謂隱情,自是不便言明。”趙敏坦然的望著周伯通道:“再說,就算我是蒙古人那有如何?”


    “也是也是,我郭兄弟也是在蒙古長大的,並不是所有蒙古人都是壞人。”


    黃蓉擔憂的望了趙敏一眼,周伯通那簡單的邏輯看似有些呆傻,可似乎也隱約蘊藏了“你若不是‘好人’的無限可能”。這場突如其來的身份曝光確實在他們心中埋下了一顆不安定的種子,似乎隨時都可能生根發芽,不知覺間,心便被它纏繞、掌控。


    “對了師傅,你這次來是要帶我離島麽?你現在功夫怎麽樣,打不打的過那黃老邪?我們一塊殺出島去吧!”


    相對周伯通的手舞足蹈,趙敏卻隻是掃了眼麵前二人,淡淡道:“我要帶你出去還不容易,何必與嶽父大人動手?”


    周伯通和郭靖大驚失色,交替望著黃蓉與趙敏,黃蓉心中甜膩,卻也不好意思的垂下頭,緋紅了麵頰。


    周伯通撓撓頭,他不是沒發現郭靖溢於言表的遺憾與悲傷,隻是,覺得越發跟不上師傅腳步的他已無暇再顧及此事。


    那日,桃花島上意外來了訪客,並不知情的黃蓉、趙敏隨著啞仆來到“積翠亭”,卻見竹亭之側的鬆樹之上竟有毒蛇虯盤,黃蓉心下吃驚:這桃花島上何曾有這些蛇蟲鼠蟻立足之地?莫不是……


    但見地上長蛇一排排的不斷湧來,有序至極,顯是有人在背後操縱。趙敏握住黃蓉的手,向她遞了個眼神,心中已有了掂量。


    不多時,大草坪上便有上萬蛇頭晃動,火舌亂舞。而後驅蛇人跟至,將蛇隊分列東西,數十名白衣女子手持紅紗宮燈,姍姍而至。相隔數丈,兩人緩步走來,先一人身穿白緞子金線繡花的長袍,手持折扇,正是歐陽克。隻見他走近竹林,朗聲說道:“西域歐陽先生拜見桃花島黃島主。”


    黃藥師帶著二人自林中邁步而出,那歐陽克便殷勤的上前道:“小婿叩見嶽父大人,敬請嶽父大人金安。”躬身欲拜。


    黃藥師卻先一步托住他的手臂道:“且慢,我可不曾記得答應過你們的提親。”


    歐陽克登時尷尬不已,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黃藥師內力稍放,輕鬆的將歐陽克托起,道:“這一拜我承不起!”


    “可是!”歐陽克漲紅著臉望了望黃蓉,卻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心中大驚。


    “藥兄,這與你當初承諾的可不同。”上前一步的是歐陽鋒,“‘一月之後,若小女仍無婚配,便答應此事。’不正是你說的麽?”


    “此言不假,可現在小女已有婚配……”


    “藥兄,咱們相識多年,你可別隨便拿個借口來搪塞我,敢問令婿何在?”


    “不瞞你說,”黃藥師輕歎口氣,道:“正是小女身邊那位趙……姑娘。”


    “什麽?!”饒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麵的歐陽父子也大感震驚,異口同聲道。


    終於被點到名的趙敏心中早就將曾把自己作為女婿後備的黃藥師罵了個夠,麵上卻仍是帶著不鹹不淡的微笑,頗有大將之風,微頷首:“承蒙嶽父大人抬愛,”轉而又對歐陽父子,道:“久仰歐陽前輩大名,今日得見實乃晚輩之幸。”


    歐陽鋒打量一圈趙敏,確是女子無誤,惱羞成怒,卻仍要留些餘地給黃藥師,隻嚴厲道:“婚姻大事,豈容兒戲?!”


    黃藥師自然料到歐陽鋒會有此種反應,卻隻無奈道:“我既已許諾……”


    歐陽鋒揮手打斷道:“女子的提親怎麽算得了數,我看我們還是擇個良辰吉日,讓我侄兒與令愛完婚才是。”


    黃蓉聽到這裏不樂意了,跳出來道:“誰說女子就算不得數?我選的人可比你那壞蛋侄兒好的多!”


    “蓉兒,休得無禮。”黃藥師輕聲斥責,卻反而引來黃蓉的撒嬌耍賴,挽著黃藥師道:“爹爹,這個壞人欺負我,他定是記恨輸給我,又打不過敏敏,才放蛇咬我和敏敏的,要不是我們家敏敏功夫高強,哼哼。”說完,還衝歐陽克做了個鬼臉,逗的趙敏掩口偷笑。


    歐陽克聽了是又氣又恨,他不過打算以蛇陣來威脅洪七公等人,誰成想不僅自己帶來的蛇卻被一夜害死,連趕蛇人都未能幸免於難,怪就怪在他低估了趙敏的身份!歐陽克趕緊對歐陽鋒低聲附耳幾句。


    “藥兄,你可真是好福氣,生得這樣貌美如花,又冰雪聰明的小姑娘,如此便更不能草草嫁個夫婿委屈了她。我看這樣吧,咱們既是江湖中人,那便以江湖之法解決此事,讓小侄與那趙姑娘切磋一番,便可知究竟誰才能配的上令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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