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氣勢洶洶,所經之處,帶起一陣的淩厲的勁風,值班的守衛和途經的宮女太監雖然都不認識,不過卻見她是從清歡殿方向出來的,隻低著頭讓道,皆不敢出聲阻攔。


    弦月行走在前邊,健步如飛,那些太監宮女隻覺那素白的疾風從眼前吹過,剛抬頭,卻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恍若夜裏的迷霧,這個人,雖然極快,不過還是有眼尖的看清了他的臉,不知有誰驚呼了聲:“白大公子。”


    其餘的人一驚,忙垂下腦袋,齊齊恭敬的叫了聲:“白大公子。”


    白戰楓不理那些人,隻盯著那素白的身影,不讓她淡出自己的視線,上次在姻緣山石那女人在他眼皮底下逃過一次,他緊跟在身後,不敢有絲毫大意。


    “弦月。”


    他叫了聲,可弦月卻沒有應他,那嬌小的身影,在濃黑的夜裏,越發顯的孱弱,想到她身上背負的責任,白戰楓越發覺得心疼,恨不得代她承擔一切。


    “鳳弦月。”


    白戰楓又繼續叫了聲,他以為弦月是難過,是傷心,想想也是,她與蘭裔軒平日裏雖然針鋒相對,兩人的關係卻是誰也融不進去的,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卻不放心她一個人獨自傷心。


    弦月聽白戰楓在後邊叫她,皺著眉頭,跑的越發的快,暗想,這白戰楓怎麽陰魂不散啊,難道還怕她想不開嗎?怎麽可能啊,不就是蘭裔軒嗎?他愛找誰找誰,愛對誰好對誰好,雖然是有點不舒服,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弦月跑的飛快,一雙眼睛比夜裏的鷹還要明亮,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楚國的皇宮,縱然在這寒冬臘月的季節,卻也是樹木森森,進宮的時候隻覺得這冬日的了彩色生機勃勃的,比起那些花花草草好看了許多,現在才知道這東西的真正好處。


    弦月微微偏過頭,她從清歡殿出來,一直跑的飛快,白戰楓雖然追的急,卻還是落了一大截,勾唇一笑,再往前跑三丈,剛好是個岔口,通往三個方向,而那三個方向又延伸出好幾條,弦月想也不想,尋了出樹木茂密,最好藏身的位置,躲進了茂密的樹叢中。


    白戰楓岔口,四處看了眼,除了茂密的枝葉,隨風搖曳,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哪裏有弦月的身影,濃黑的眉頭懊惱的皺起,那人,跑的真快,躲的更快。


    “弦月。”


    “鳳弦月。”


    “你給我出來。”


    白戰楓叫的大聲,驚動巡邏的守衛,慌忙往這個方向趕,以為是刺客,一看是白家的大公子,紛紛放下手下明亮鋒利的銀槍,躬身齊齊的叫了聲:“白大公子。”


    卻見他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給我找,看看附近有沒有人。”


    白戰楓命令道,轉念一想,平日裏那女人雖是是嬉笑隨意的模樣,可畢竟是一國公主,若真被他們瞧見自己掉眼淚的模樣,豈不丟臉,到時候怕是恨死自己了,白戰楓慌忙叫住那些就要去尋人的羽林軍,煩躁的揮了揮手:“都給我滾,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


    那些人不明白白戰楓這短短的時間突然改變了主意,不過在楚國,就算是這是皇宮,白家人也是說一不二的,他們的命令就是皇命,是不能違抗的,更何況這個人還是白家未來的當家,想也不想,當下便散去。


    “弦月,鳳弦月,我不笑話你,給我出來。”


    弦月就蹲站在他身前不遠的一棵大樹上,從這個方向,借著夜裏璀璨的燈光,甚至可以瞧清白戰楓眼底的焦灼,她身子動了動,動作輕巧,因為是在夜裏,風有些大,白戰楓根本就難以察覺。


    不笑話她,弦月險些笑出聲,原來他不擔心自己尋死,而是覺得自己會偷偷躲起來掉眼淚啊,在他白戰楓眼裏,她鳳弦月是會為蘭裔軒掉眼淚的女人嗎?不過呢,看在他這麽關心自己的份上,這件事她就不計較了。


    鳳弦月是個很自私的人,除了鳳久瀾,休想她為別人掉眼淚,至少現在,誰都沒那個資格。


    她靠在樹背上,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布,攤開,竟然是一副地圖,從標誌著的清歡殿來看,這是楚國的地圖,皇宮四處都燃著琉璃宮燈,借著樹葉間的縫隙她的手指緩緩移動,確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最後手指落在一處名為藏機樓的地方。


    暗自記下了路線,又將東西塞進懷中,掰開葉子,已經沒瞧見了白戰楓的蹤影,她的笑容也越發的燦爛,可能是回去了,再不回去,白老爺子可是要扒了他的皮了。


    素白的身影,恰若展翅的蝴蝶,翩然落地,弦月拍了拍手,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人,朝著天機樓的方向奔去。


    白戰楓在原地呆了半天,沒瞧見弦月,暗想可能是自己找錯了方向,便往相反的方向離開,哪知才轉身,恰恰看到那素白的身影離開,因為是在夜裏,周圍樹木茂密,弦月自然是沒有發現。


    這茂密的樹叢,在剛才幫了她,現在讓她暴露了行蹤卻不自知。


    弦月輕而易舉的避開那些巡邏的羽林軍,躲在藏機樓的樹上,隨手扔了個石子在門口,守在門口的人見了,大呼了聲:“誰。”


    然後舉著手上拿著的銀槍,四下散開,一個也不剩,弦月笑的越發得意,拍了拍手,果然是這樣,笨的和豬一樣。


    邁過台階,從懷中掏出細小的金簪,剛對準鎖扣,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大喝:“鳳弦月,你來這裏做什麽?”


    弦月拿著金簪的手僵住,轉過身,看著黑衣沉臉的白戰楓,想要如他所願,努力擠出幾滴眼淚來,不過這事對正處於得意洋洋狀態的她而言著實有幾分難度,不著痕跡的抽回金簪,放在身後,走到白戰楓跟前,昂頭看著他,用比他的聲音回道:“為什麽要告訴你?”


    反正有白戰楓在,就算被人發現了,那些人也不敢對她怎麽樣。


    白戰楓低頭看著弦月,隻怪夜裏的燈光太過明亮,他的眼神也過利,將那張臉看的一清二楚,那清澈明亮的眼底,根本就沒有眼淚的痕跡,哪裏有半分的傷心和酸痛,反倒是比往日多了些激動。


    心裏不由歎了口氣,這根本就是個鐵石心腸,沒心沒肺的女人,除了鳳久瀾,哪裏還會為其他人掉眼淚,他再笨也知道弦月不該出現在這裏,他也覺得意外,以前她一直嫌皇宮太悶,所以寧雲煙才會在天下第一樓設宴,今天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原來是有目的的。


    有些同情蘭裔軒,卻又覺得幸災樂禍,兩個人都不喜歡,蘭裔軒現在有華初雪那個女人絆著,小魚已經和大師兄成婚了,這樣看來,他的勝算還大些。


    “你要找什麽,我回頭給你。”


    白戰楓走到門口,靠在門上挑了挑眉,那自信篤定的模樣,仿佛隻要弦月要的是裏邊的東西,無論是什麽,他都能雙手奉上。


    弦月看著白戰楓,觀察著他臉上每一個表情變化,每走一步,她都在衡量,到底是讓他幫忙還是自己獨自行動?


    因為猶豫,弦月的眉頭不由的蹙起,或許這對白戰楓來說並不是難事,畢竟他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這藏機樓,看上東西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取走,如果是她的話,弦月仰頭,看著眼前三層高的建築,眉頭蹙的越發的緊,君品玉隻說在藏機樓,並沒有告訴她在哪裏,如果每次偷偷摸摸來,偷偷摸摸的找,這得多久啊。


    這樣一想,弦月心頭頓時有了主意,走到白戰楓跟前:“聽說楚國天涯海角的地方盡頭有一棵長生樹,百年開花,每到這個季節就會結果,隻要能吃上一顆,就能延壽十年。”


    君品玉的話,弦月自然不會全信,不過上次的神仙草確實是有止痛效果的,如果真的能延壽十年,她就摘一袋子背回鳳國,她知道長壽果一說確實荒誕不羈,可她還是想捉住,牢牢捉住。


    天涯海角,白戰楓能明顯感覺得到她在這四個字的時候的篤定,還有在提到長壽果是勢在必得,幾乎隻是在一瞬間,黑亮的眼眸睜大,死死的盯著弦月,扣住了她的手。


    那急促紊亂的呼吸噴在臉上,灼熱的燙了她的肌膚,弦月卻不管不顧,另外一隻沒被白戰楓的手在他的跟前攤開:“給我地圖。”


    君品玉也和她說過,天涯海角,也名死亡穀,凶險萬分,而且具體位置就隻有每任的楚王才知道,如此重要的東西,他絕對不會輕易告訴自己的,還不如在這藏機樓來尋。


    “沒有,沒有,根本就沒有地圖。”


    弦月挑眉看著驚變的蘭裔軒,那黑亮的眼眸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沉痛,甚至還有未知的恐懼,弦月肯定,白戰楓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些什麽的。


    “你肯定知道。”


    弦月盯著白戰楓驚恐的眸,一字一句,萬分肯定。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白戰楓揮開弦月的手,雙手弦月的手,整個人無力的靠在靠在門口,像是失去了支撐,癱坐在地上。


    弦月吃驚的看著坐在地上的白戰楓,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她更是好奇,到底天涯海角有什麽東西,能讓這樣一個鐵血的硬漢頃刻間變成這模樣。


    她蹲在地上,扣住白戰楓的手,微仰著頭,白戰楓的臉色煞白,嘴唇是青紫色的,而且還在不停的顫抖,她有幾分不忍心,可那柔軟卻是瞬間即逝:“白戰楓,你在撒謊,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告訴我在哪裏,在哪裏。”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她非去不可,誰都攔不住。


    白戰楓抬頭,看著弦月,揮開她的手,站了起來,不敢與她的眼睛對視,他望著漆黑的夜那顆最為璀璨明亮的明星,突然有種錯覺,仿佛是要隕落了一般,一時間,心絞痛難受。


    “是,我知道。”


    白戰楓轉過身,盯著弦月,那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呼出的氣息再不是灼熱,而是冰冷的,連帶的,四周的空氣也在瞬間凝結成冰:“我不會告訴你的,永遠都不會。”


    烏黑而又深邃的眸,弦月不想去深究那眼底為何會有那樣的沉痛,白戰楓素來說到做到,他說了不會告訴自己,就必然不會告訴自己,可她卻越發的好奇,那裏邊到底有些什麽。


    弦月的心裏是氣憤的,可她也知道,白戰楓這樣做必然有自己的緣由,但是她還是覺得不舒服,因為那份迫切,眼前的這個人明明知道答案,卻不告訴自己,這種感覺簡直令人捉狂。


    弦月深吸一口氣,卻還是忍著沒有發作,死死的盯著白戰楓,他卻還是一臉冰冷的駭氣,沉默不語,與自己對峙。


    不告訴她就算,她難道不會自己找嗎?


    憤憤的轉過身,走到門口,從腰上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開門工具,身後的白戰楓卻像是發了瘋一般的衝上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搶過她手上的金簪,然後竟然將他折成了兩段。


    弦月看著空空的手,她心頭本來就有火,蘭裔軒是這樣,白戰楓也是這樣,就好像有人在她的心頭塞了根管子,然後用火點燃,瞬間引爆,雪白的肌膚因為憤怒而漲的通紅,她伸出手,想也不想,用力的推開白戰楓,白戰楓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很快又衝了上去,扣住了弦月的雙手,手上的力度很大,弦月因為吃痛,甚至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也白戰楓卻不管不顧。


    “我不想看著你送死,我不能看著你送死!”


    “不準去,不準去知不知道!”


    他一遍遍的重複著,然後使勁的晃著弦月,像是要把她給搖醒一般。


    “就算是送死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弦月被他晃的有些難受,心裏憋著氣,想也不想,脫口道。


    白戰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如果現在手上有繩子,他一定會將弦月綁起來,然後栓在自己身上,管鳳國會怎麽樣,他就是不會讓她冒險的,鳳久瀾來了更好,他也一定不會讓她去的,隻有他才能勸得住她。


    無論白戰楓怎麽說,弦月卻還是一臉的堅決,他無奈的鬆開她的手,整個人坐在門口,仰頭看著跟前的弦月:“從現在開始,我每時每刻都會守在這裏,隻要有我在,你休想踏進一步,我還讓人不眠不休的將地圖找出來,然後毀了,徹底毀了。”


    弦月真的有衝上去將他暴打一頓的衝動,她齜了齜牙,恨不得她能變成鋒利的鋼刀,然後將坐在地上的那個人撕成碎片。


    “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為了鳳久瀾,就算是讓你自殺,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更何況是我。”


    白戰楓開口,淡淡的陳述著這個讓人心痛的事實。


    弦月挑了挑眉,既然他知道,就不該讓著自己的道,他的功夫好,可若真動起手來,他未必就是自己的對手。


    “來人。”


    白戰楓的話音剛落,那些巡邏的,潛藏在暗夜的羽林軍全部朝著這個方向奔來,四麵八方的宮牆上,全是弓箭手,白戰楓從地上站了起來,指著隻在眨眼便出現的數千人:“論身手,我們不相上下,我對你肯定是狠不下心來的,而你為了鳳久瀾,怎麽會對我手下留情,我打不過你,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刀劍無情,我情願你受傷,甚至被他們的箭射死,也不想到時候連你的屍首都找不到。”


    弦月瞪大眼睛看著白戰楓,她低估了他的決心,竟是絲毫不輸於自己。


    那個地方到底有什麽,屍首都找不到嗎?但是她已經決定了,她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我會讓羽林軍加強戒備,不準你進宮,要是被我發現你偷偷進宮了,我就讓人將這藏機樓給燒了。”


    弦月盯著白戰楓,原本略有些黝黑的肌膚竟然也染上了幾分蒼白,額頭上有幾分細密的冷汗,嘴唇是青紫的,說話的時候,她還能感覺的到顫抖,還有堅決,堅決,該死的堅決。


    弦月深吸一口氣,她覺得現在的白戰楓就是個瘋子,她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瘋狂,或許出發點是為了自己,但是她不需要,也不接受,她不想被鉗製,但是卻無可奈何。


    “白戰楓,算你狠。”


    她手指著白戰楓,跺了跺腳,揮了揮手,帶著一身的怒氣憤懣,轉身離開。


    白戰楓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凝聚成點,最後消失不見,才鬆了口氣,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一般,癱倒在地上。


    弦月確實覺得氣憤,想想,明明馬上就可以知道了,那個人卻咬緊牙關,死都不說,這就算了,還將她的路全部堵死了,她如何能不生氣,她氣的想殺人,她一聲駭氣,宮裏的太監宮女見了,如鳥獸散開。


    冷靜冷靜,一定還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弦月在心底一遍遍的念著,不停的深呼吸,整個人的情緒終於慢慢的平穩了下來,大腦也不再是一片的混沌。


    君品玉說死亡穀的入口隻有曆代的楚王知道,現在看來也不盡然,白戰楓知道,白家的人肯定也是知道的,驀然想到什麽,她的嘴角不由上揚。


    白戰楓,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以為守住藏機樓我拿不到地圖就會死心了嗎?越多的人知道,秘密就不是秘密。


    弦月心底隱隱覺得慶幸,好在是一根筋的白戰楓,若是心思縝密的蘭裔軒,自己的路當成被他全部堵死。


    弦月一掃方才的陰翳,整個人的心情好了許多,那股冰凍駭人的氣息也漸漸的淡去,伸了個懶腰,累了一天,困了,方才宴上她都沒吃多少,餓了。


    四處看了一眼,剛才她走的太極,沒留心方向,現在是在什麽地方,怎麽一個下人都沒有。


    弦月抬頭,右手邊是一座極為精致奢華的宮殿,景陽宮,弦月笑了笑,有標誌性的建築就好,從懷中掏出地圖,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下,確定出宮的路線,寂靜的夜裏,那嬌嬌弱弱的聲音,還有微微的哽咽,十分的熟悉。


    弦月掰開茂密的樹枝,借著夜裏的燈火,那兩個人,不是蘭裔軒和華初雪是誰?


    但見華初雪一臉悲痛,那張臉的血跡已經擦幹,雪白的肌膚,帶上點點的淚痕,可憐兮兮的,讓人恨不得抱在懷裏嗬疼,蘭裔軒背對著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想些什麽。


    哭哭啼啼,沒勁。


    “軒哥哥,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的,是因為她對不對?是不是那個鳳國的公主?”


    弦月原本是沒興趣的,可見自己被點名了,轉身的腳生生頓住。


    ------題外話------


    ps:【143586265】,喜歡天下的親親可以加群哈,還有就是大家稍安勿躁啊,明天就會寫蘭裔軒那樣做的原因了,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有另外的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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