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聞聲,抬頭,看著坐在對邊的蘭裔軒,火光輝映下,臉色看起來雖然還是有些蒼白,不過比起剛醒過來的時候好了許多,嘴角微勾,劃出淺淺的笑容:“睡醒了。”


    她站了起來,隨手拿起放在懷中手鐲,套在手上,繞過篝火,走到蘭裔軒跟前蹲下,取下敷在他額頭的鴨蹠草,以前她在梨花齋要是發燒了都會自己去挖這個草藥搗碎,然後用布條包起來,敷在額頭,冰冰涼涼的,十分吸熱,見效很快,伸手探了探蘭裔軒的額頭,果然沒有那麽燙了。


    倒掉草藥,包裹著草藥的布條弦月卻沒有扔,他們兩個人從山崖上綴了下來,根本就沒有任何換洗的衣裳,這個地方雖然不冷,不過也絕對夠不上熱,夜裏還是涼涼的,更何況蘭裔軒的燒還沒有全退,她身上外邊那一層紗衣已經給蘭裔軒包紮肩上和背上的傷口了,兩邊的袖子也沒了,再沒有多餘的布條了。


    弦月坐在蘭裔軒的身旁,伸手翻了翻架在篝火上的烤魚,清理的十分幹淨,那濃鬱香氣隨著夜間的風吹到鼻尖,讓人不由的食指大動,弦月連續翻了好幾下,拿到跟前看了看,用手扇了扇,臉上是小貓般滿足的笑容,沒有充足的食材,比起廚師級別的雷雲可能稍稍遜色一點,不過對此刻已經饑腸轆轆的他們而言,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人間美味了。


    她轉過身,將手中肥油油的魚遞到蘭裔軒跟前:“吃吧。”


    等了半天,蘭裔軒卻絲毫沒有接過的想法,她知道蘭裔軒有很嚴重的潔癖,不過他這個人並非挑剔,上次在燕山腳下,他不是還吃幹糧了嗎?


    “蘭公子,你到底吃還是不吃?”


    蘭裔軒抬眸,淡淡的瞟了弦月一眼,挑了挑眉,在弦月看來,他的意思就是,我不吃你能耐我何。


    若在平日,弦月必定是置之不理的,愛吃不吃,不吃拉倒,不吃她還能多吃些,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若說弦月這人,最最致命的便是見不得別人對她好,當然,這種好想要得到她徹底的認同是非常不易的,以前就隻有鳳久瀾一人,而現在,蘭裔軒也算是一個。


    “不吃也得吃,我可不不願照顧人。”


    弦月直接將手中烤好的魚塞到蘭裔軒的手中,倒不是僅僅是照顧人的問題,在這個全然陌生危機重重的地方,他們麵臨著各種未知的危險,若是蘭裔軒不養好身子,沒有自保的能力,必定十分危險。


    蘭裔軒握著弦月塞到他手中的魚,一雙眼睛卻依舊盯著弦月不放,弦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低頭看著左手的玉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猛然抬頭,恰恰對上蘭裔軒沉思的眉,似還有些不滿,大有種醍醐灌頂之感,也覺得哭笑不得。


    蘭裔軒這人,他從不會主動勉強你去做任何事,但是他會富有壓迫感的實際行動讓你不得不順從他的意思,譬如說現在,她原本以為他隻是隨口一提並未放在心上,也就沒有在意,他不會直接說出口,而是選擇了另外一種間接的方式。


    “不是你說留下的嗎?”


    弦月低頭,指尖輕輕撥動那瑩潤的綠色,輕聲問道,眉宇間暈染著濃濃的笑意。


    蘭裔軒扯了一小片魚肚上的肉,放在嘴邊,淡淡的瞥了弦月一眼,似笑非笑,好奇道:“你何時這麽聽我的話了?”


    他的聲聽起來還喊著幾分笑意,可弦月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一定不像他臉上的笑容那般燦爛:“你喜歡,那就留下吧。”


    絕對蘭裔軒式的民主。


    弦月輕笑著,整個人往蘭裔軒的身上靠了靠,取下左手戴著的玉鐲,拉起蘭裔軒的手,送到他的掌心:“你替我保管好了。”


    這個玉鐲,她以前沒想過要留在身邊,現在的話更加不會有那樣的想法,她隻是覺得心傷,唯一付出過信任的人,居然這樣對待自己,她原本是想要將這東西扔進火裏直接毀了,轉念一想,既不是自己的東西如何能輕易毀了,還是回去之後直接還給君品玉好些,兩人也可有個了結。


    “這般貴重的東西,若是摔碎了,我可賠不起。”


    蘭裔軒舉起掌心的玉鐲,在自己的跟前轉了轉,玉確實是好玉,不過再好,也不過是一塊石頭而已,他蘭裔軒隻要開口,想要比這好的,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這弦月自然是清楚的。


    “那就把摔碎了的碎片還給君品玉。”


    蘭裔軒右手微轉,看著弦月的眸光波動,弦月抿唇,若是以前,她還會覺得莫名其妙,甚至否決心裏的想法,可是現在,他的那些小心思,她可是清楚不過了,這個男人,除了狡猾險詐,未達目的不折手段之外,其實還非常的小心眼,隻是常人發現不了而已。


    “你知道了?”


    蘭裔軒盯著弦月,想要借著那明豔的火光,在她的臉上找出絲毫的異樣來,可是沒有,沒有惱火,沒有憤怒,更沒有怨恨。


    弦月平靜的點了點頭。


    “怎麽不懷疑華初雪?”


    弦月笑著,蹲在地上,向前走了兩步,篝火架上還有一條肥魚,她拿著木棍,熟練的翻動了幾下,背對著蘭裔軒:“她沒有時間製定出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也沒那個腦袋。”


    她是會裝,不過還是很容易衝動,這樣縝密的計劃,不像是她能製定出來的,弦月轉過身,火光映襯下,那雙眼睛閃閃發亮,熠熠生輝:“華初雪她很在乎你,她或許會對楚王和王後下手,但是絕對不會害你,如果那些黑衣人是她派去的,在你跳崖拉住我的時候,山崖上不可能還有打鬥的聲音,而且――”


    “我見過那個將我打下山崖的人。”


    弦月見蘭裔軒盯著自己,笑了笑,這是君品玉最大的失策,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她對那個黑衣男子還有印象。


    “還記得我和白戰楓去姻緣山石的那一次嗎?回去的時候我不是滿身鮮血嗎?我告訴你那不是我的血,回來的小路上我遇上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就是他告訴我你和燕三皇子的陰謀,讓我告訴大皇子,我當時覺得奇怪,那麽大的事情,他怎麽會突然告訴我一個人陌生人。”


    “你什麽都沒做。”


    蘭裔軒盯著弦月彎彎的眉眼,很是肯定道。


    或許君品玉當時也是知道的,這個女人向來懶散,隻要事不關己,她根本就不願插手,他這樣做,隻是想挑撥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而已,那般瀟灑不羈如風一般的女子,豈會讓自己卷入各國間的明爭暗鬥。


    “我記得那個人的眼睛。”


    那張臉在她的腦海是模糊的,她卻一直記得他的眼睛,黑暗深邃,寒冰般的清冷,還有冰冷而又銳利的眼神。


    “上次哥哥不是提前病發了嗎?我去找君品玉的時候,再次看到了那雙眼睛,一直覺得熟悉,沒想起來,墜崖的時候突然想到的。”


    如果推自己墜下山崖的不是那個人,或許她現在還隻是隱隱的猜測,並不敢肯定,可現在,鐵血般的事實擺在跟前,不容她逃避,其實她更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華初雪做的,對君品玉這個人,她一開始是存了好感的,他的身上有哥哥的味道,溫暖恰如三月春風。


    就算當初自己不主動靠近,他也會找上門來的吧,現在想想,詔安城與軒轅昊相遇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劃,他想促成自己和軒轅昊,很有可能他們一早就知道蘭裔軒的身份,看出自己對他來說或許是不同的,若是用她去擊打蘭裔軒,必定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弦月將另外一條烤好的魚從火堆上取了下來,轉身跑著離開,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蘭裔軒下午換下的紫衣和內衫,扔到他跟前:“穿上吧。”


    蘭裔軒接過仔細看了看,接縫的位置還有背後,隱隱能瞧出補過的痕跡,不過若是不喜歡看很難發現,抬頭看著弦月,他的臉上是無法抑製的笑容,依言穿上了內衫,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弦月坐下,弦月看了他一眼,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


    “楚國的王後與我的母妃交好,我與華初雪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她從小就很乖巧,我十二歲那年,母妃突然將她從楚國邀到鳳國,那個時候她才八歲,單純而又善良,會給受傷的鳥兒包紮,會給那些受傷的太監宮女送藥,沒有公主的驕縱脾氣,皇宮的每個人都很喜歡她,她卻喜歡纏著我,整天跟在我的身後,母妃囑咐我好好照顧她,兩個月的時間,我們整天呆在一起,談不上喜歡,但是比起那些諂媚的嘴臉,我心裏至少是不反感她的,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


    蘭裔軒頓了頓,弦月的視線凝在他的臉上,華初雪的性格改變絕對與那次消失有關,這是她第一次聽蘭裔軒提起那麽多的過往,如此坦誠的向她陳述這他與華初雪的過往。


    “我讓人搜遍了整個皇宮,那段時間,楚王三番兩次派人來催她回去,因為之前華初雪的幾次推諉,我們很快的搪塞了過去,足足半年的時間,大家都以為她不會回來了,她卻突然回來了。”


    “神色狼狽,滿眼渾濁,捉著我的手就跑,速度快的讓人咋舌,她將我帶到一處極為偏僻的宮殿。”


    蘭裔軒的眉頭幾不可見的擰起,揚起自己的右手,眉色間藏著幾分痛苦和掙紮:“我親手殺死了我的母妃,用的就是這隻手。”


    蘭裔軒舉起自己的右手,放到弦月的跟前,眉宇間有幾分決絕。


    弦月陡然瞪大了眼睛,蘭裔軒殺死了她的母妃,據她所知,蘭國的王後至今還好好的呆在鳳國,安享蘭王的寵愛還有百姓的擁戴,難道說現在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蘭國的王後,既如此,蘭王怎麽沒察覺出來?


    她記得華初雪說過,隻要是蘭裔軒在意的東西,宮主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摧毀,這麽說蘭裔軒之前對自己的若即若離,是因為對那個人有所顧忌,能讓蘭裔軒忌憚的女人,弦月心裏倒有幾分期待她的廬山真麵目了。


    她當時還奇怪,虎毒尚且不食子,怎麽會有母親對自己兒子趕盡殺絕,如果蘭裔軒的生母已經死了,那皇宮裏的那個人又是誰?有什麽目的?她現在是真的相信,蘭裔軒的人生果真比她想象的複雜太多了。


    “華初雪消失的那段時間,一直就呆在那個地方?”


    弦月盯著蘭裔軒的手,提起華初雪,猛然又想到什麽,臉色大變,直直的盯著蘭裔軒,帶著幾分心驚,蘭裔軒看著她,收回自己的手,點了點頭。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現在的王後做的?”


    華初雪說過,她好害怕,每天晚上入睡的時候,總感覺旁邊有一個好大的甕,有一雙眼睛盯著她不放,看的出來,蘭裔軒與他母妃的感情還是不錯的,越是冷血無情的人,心裏就越是渴望溫暖,若是被逼無奈,蘭裔軒怎麽會對他的母妃對手,那件事對他的傷害不小,直到現在心裏應該都還是有陰影的。


    到底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讓人能狠心將一個人做成‘人彘’,那個人可真是真夠心狠手辣的。


    蘭裔軒沉默,沒有說話,電光火石間,弦月的腦海忽有什麽東西閃過,她想也不想,直接脫口問道:“和華初雪有關?”


    按照蘭裔軒說的,華初雪那個時候才八歲,而且還是養在深宮,比純淨水還純潔,手無縛雞之力,她消失了半年,又無端端的出現,這一切絕非偶然巧合可以解釋的,難怪蘭裔軒對她不冷不熱的,想來一方麵的話是顧念舊情,而且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過這件事,總是他和華初雪之間的一個結,兩個人都不提,便成了一個死結,更何況華初雪的心裏一直將這件事歸咎在蘭裔軒你身上,卻將她對蘭裔軒母妃做的事情撇的一幹二淨,若換成是她,也很難一心一意對她好。


    她見蘭裔軒並不想提起,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那她知道你已經知道她不是你母妃的這件事嗎?”


    弦月覺得自己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如她那般神通廣大的人,能將一國的王後擄去,神不知鬼不覺的替代,直到現在還沒人察覺的出來,享盡蘭國子民的擁戴,怎麽可能會沒有察覺,或許當初就是她故意放華初雪逃出去的,故意讓她帶蘭裔軒去看他生不如死的母妃,當時擺在他麵前的就隻有兩個抉擇,一是認賊作母,不然就隻有死路一條,真不知道那個蘭王是幹什麽吃的?


    弦月盯著蘭裔軒,覺得心疼,什麽樣的環境造就什麽樣的人,蘭裔軒也是一樣吧,背負著嗜母的包袱,還要認賊作母,卻還要獨自坦然的麵對一切,弦月伸手,握住蘭裔軒的右手攤開,在他的掌心畫了個&10084;,然後將她的五指並攏。


    如果不是那張完美的沒有一絲裂縫的麵具,或許他根本就活不到現在,更不要說有朝一日與她抗衡。


    “你畫了什麽?”


    “蘭公子,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那樣做的。”


    弦月定定的盯著蘭裔軒的眸,直直的與他的視線相對,不躲不閃。


    當時那樣的狀況,她真的會那樣做,誰都希望那些關愛自己的人能活著,但對蘭裔軒的母妃來說,那樣的生活早就是生不如死,蘭裔軒帶不走她,或許她今後隻會遭受更多的屈辱和折磨,與其那樣,還不如快刀斬亂麻,有些時候,死亡對某些人來說不是傷害,而是解脫。


    蘭裔軒勾唇,笑容看起來有些牽強,不過這卻是最真實的蘭裔軒:“她是我母妃的同胞妹妹,叫宮少秋,她們兩個從小就在雪羽宮長大,是雪羽宮的聖女。”


    雪羽宮?弦月恍然大悟,那日華初雪說的原是宮主並非公主,是她理解錯了。


    “我母妃的性子淡漠,無欲無求,對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她卻不同,十分好強,事事都要與我的母妃一分高下,非要贏不可,隻要是我母妃的東西,她都要搶,可無論她怎麽努力,卻一直沒能超過我的母妃,當時雪羽宮的宮主雪蘭落威震武林,是聞名天下的美男,宮少秋喜歡他,但是他卻告訴她,他喜歡的人一直是我的母妃,看上的就是她淡漠的性子,他們兩個人太過好強,並不合適,因為隻有一個親人,母妃待她一直是極好的,其實她心裏也是有那個男人的,但是為了親情,她還是離開了雪羽宮,認識了我的父皇,後來宮少秋發生了什麽事,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其實弦月能理解宮少秋的心理,她事事都想做好,超過自己的姐姐,可無論她怎麽努力,在別人的眼裏,她還是什麽都不如她,芳華年少,情竇初開,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什麽都不差,自己喜歡上的男人卻告訴自己,她不愛自己,愛的是自己一直想要超越的對象,對於一個要強的人來說,沒幾個能接受的了吧,不過雪蘭落並沒有說錯,他們兩個都太過要強,兩個人在一起,到最後必定是兩敗俱傷。


    難怪蘭國至今沒人發現,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再加上她們一起長大,一言一行,宮少秋想要模仿,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蘭公子,你的小姨有神經病,她心理扭曲。”


    聽到弦月口中的稱呼,蘭裔軒的微挑了眉,他們之間,沒有親情,血海的深仇或許還有化解的一天,但是他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她以前不殺自己,是因為想要看著他痛苦,而現在,她或許想要動手,但是他已經不是她想殺就能殺得了的了,他的心裏沒有小姨,不過神經病,心裏扭曲他卻是非常讚同的。


    “蘭公子,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弦月伸出食指,在蘭裔軒的跟前晃了晃:“無論宮少秋做了什麽,都不會是為了你好。”


    蘭裔軒握住弦月的手,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沒有方才的負重,像是鬆了口氣。


    弦月也笑,藏在心裏這麽久的秘密,說出來,會輕鬆許多吧,因為在意,或許在說之前會有擔心和彷徨,但是她真的不在意那些過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成長經曆,總會麵的許多困難的抉擇,挺過去了就好,而對於別人的選擇,很多時候,我們需要設身處地的為他們著想,而不是一味的指責,甚至因為一件事情刻意的疏遠。


    蘭裔軒能告訴他這些事情,她心裏覺得開心,他是真的對自己敞開了心胸,若是能從這死亡穀出去,她將來必定會到蘭國,這樣也好,對那個宮少秋能提前做好防範。


    弦月打了個哈欠,兩邊的眼淚如海水般翻滾,直接溢了出來,蘭裔軒伸手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幹:“晚上我守著,你先休息吧。”


    弦月看了蘭裔軒一眼,點了點頭,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尤其還是晚上,若是兩個人一起睡,心裏肯定會覺得不安,她累了一整天,現在確實累的要命了。


    弦月趴著身子,頭枕在蘭裔軒的大腿上,突然睜開了微眯著的眼睛,看著蘭裔軒:“蘭公子,我會幫你的。”


    那個叫宮少秋的女人簡直就是個隨時都可能爆破的炸彈,隻有死了,蘭裔軒才能真正的安生。


    弦月靠在蘭裔軒身上,尋了個舒適的姿勢,閉上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蘭裔軒取過放在一旁紫衣,披在弦月身上,夜裏的風帶著涼意,一旁的篝火燃燒的越旺,散發著柔柔的暖光,灑在身上,並不覺得冷,蘭裔軒輕拍著弦月的背,溫柔的替她整理著淩亂的發絲,低頭看著沉睡的她,那溫熱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下的,甜美均勻,今晚的月色也是極好的,身後的樹影晃動,他隻覺得歲月靜好,從未有過的寧靜祥和。


    弦月隻睡了三個時辰不到的時間便睜開了眼睛,不過精神卻好了許多,從那雙清亮閃爍光芒的眼眸便可以看的出來,她整個人已經清醒了許多,以前她在梨花齋的時候,每天便是如此,睡的比豬晚,起的比雞早。


    睜開眼睛,天還是蒙蒙亮,蘭裔軒見她醒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怎麽就醒了,再睡會吧。”


    弦月知道他以為自己還沒有睡夠,想來也是,他們一起的那段時間,有雷雲雷安照顧著,她哪天不是睡到日曬三杆才起床的。


    “不睡了。”


    弦月取下披在身上的衣服,遞給蘭裔軒:“你快穿上吧,我去弄點吃的。”


    弦月邊說邊站了起來,手卻被蘭裔軒捉住,轉過身,低頭,蘭裔軒正看著她:“我去吧。”


    說完就要起身,卻不想扯動了肩上的傷口,痛的皺起了眉頭。


    “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傷,以前在梨花齋我都是這個時候出去給自己還有柳心悠找吃的,不會有事的。”


    話音剛落,那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輕煙彌漫的清晨,矯健靈活。


    天蒙蒙亮的時候就離開,辰時已過,還沒見她回來,蘭裔軒不由的開始擔心起來,這茫茫一片,不知有多少他們不知道的危險存在,這個地方畢竟不是她熟悉的梨花齋,單手撐地,剛站穩,遠遠的就瞧見一個小小的點,那個點一點點慢慢的變大,看到蘭裔軒,揮了揮手,那笑容,一直咧到耳後,一蹦一跳的,更快的朝著這邊跑了過來:“蘭公子。”


    老遠就開始叫喚,滿臉的笑容,微微有些紊亂的氣息,那雙眼睛光芒閃爍,比夜空的星辰還要明亮上許多,挽住蘭裔軒的手,指著正北的方向:“我剛在那邊發現了一個小山洞,我們暫時在那個地方落腳,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走。”


    昨天采摘野果的時候,她也試著想找尋出口,但是這個地方實在太大,每個地方除了樹木還是樹木,幾乎沒什麽差別,她擔心自己和蘭裔軒走叉了。


    弦月鬆開蘭裔軒的手,蹲著身子就開始拾掇東西。


    “你不擔心鳳久瀾嗎?”


    弦月躬著的腰僵住,轉過身,滿臉的擔憂,直接回道:“擔心啊,現在鳳國可能都亂成一團了吧。”


    君品玉是軒轅昊的人,自己與她無仇無怨,也算幫過她的忙,他想置她於死地,她要是出了事,哥哥會亂,要是在楚國出了事,哥哥說不定會向出國開戰,軒轅就可坐收漁人之利,這一切他早就計劃好了,她墜崖的消息,怕是早就在鳳國傳開了。


    弦樂抬頭仰望著天空,臨近正午的日頭很是刺眼,沒想到這次居然被利用的這般徹底,隻怪自己大意,信錯了人,隨即她笑了笑:“不過鳳國反正是不會吃虧的。”


    楚國的皇室就是擺設,白家才是頂住楚國半邊天的砥柱,白戰楓被白鼇都是知道事情的原味始末的,就算是衝著愧疚,白戰楓也不會對鳳國怎麽樣的,她本來就沒什麽野心,就是擔心哥哥長途跋涉對身體不好。


    “蘭公子,你要快點把傷口養好,不然再見到軒轅昊,你就隻是他的下臣了。”


    不過蘭國有那個好強而又聰慧的女人撐著,暫時應該不會有事。


    山洞並不是很大,不過就弦月和蘭裔軒兩個人已經足夠,洞口的位置向著陽光,采光好,而且也沒有那麽重的濕氣,對現在衣裳單薄的弦月和蘭裔軒來說,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這個地方很少有人來,洞內本就是十分幹淨的,弦月知道蘭裔軒又潔癖,在帶他來之前,已經迅速收拾了一遍,剛入洞口,蘭裔軒最先看到的便是懸在半空中一根細長的藤蔓,輕輕的晃動。


    “石頭的話又冷有硬,你睡那個吧,我等會出去編兩個大網,那樣躺在上邊,會更加舒服。”


    蘭裔軒看著弦月微動的唇,她右手的掌心微微蜷曲,正中的位置還有條長長的口子,十分的猙獰,昨天一天,直到現在,那隻手根本就沒有停歇過,裂開的傷口根本就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


    她和他一樣,身上都有傷。


    “蘭公子,你可要快點好起來,把身體養好才能――”


    她還在喋喋不休,蘭裔軒卻突然握住了她的右手,弦月吃痛,本能的驚叫了一聲:“你幹什麽?”


    蘭裔軒輕笑:“還知道痛啊。”


    略帶著憐惜的口吻,輕輕的牽起了她的右手,從腰間褲袋的位置取出一個白色青花瓷瓶,將塞子咬開,弦月緊皺著眉頭,看著灑在掌心處的淡紫色藥粉,有些痛,但是效果明顯,她甚至覺得那些裂開的口子在慢慢的聚攏,她縮了縮手,卻被蘭裔軒更緊的握住:“一點小傷而已,你怎麽不給自己用?那樣的話傷口也能好的快些。”


    最後一句話,輕不可聞,不給自己用,不就是為了給她留著的嗎?她從梨花齋帶隨身帶著的備用藥昨天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若是留疤,豈不更醜?”


    蘭裔軒沒有抬頭,輕笑說道。


    弦月也不掙紮了,任由蘭裔軒折騰,嘴巴卻沒有停下:“更醜,哪裏醜了?最好是能夠留疤,長長的,像蜈蚣那樣的,讓你記住,我就是因為照顧你手上才留下這麽醜的疤痕的。”


    弦月瞪大眼睛,臉紅紅的,氣鼓鼓的模樣,十分可愛。


    “所以我身上不需要這藥粉,你這疤痕是為了給鳳久瀾摘火龍果留下的,而我滿身的傷才是真的為了救你。”


    閑淡的口吻,頓時讓弦月啞言。


    敷好了藥,蘭裔軒鬆開弦月的手,重新將東西收好,放進齊腰的帶上:“每天敷一次,半個時辰內最好不要碰水,很快就會好的。”


    蘭裔軒走到洞口,單手扶著石壁:“我們在這個地方耗不了太久的時間,必須盡快尋找出口。”


    其實,他心裏更願意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就他還有弦月兩個人,吃她采摘的野果解渴還有她烤的魚充饑,看她像妻子一樣為自己洗衣,但是他知道她放不下鳳久瀾。


    弦月也是極為讚同的,如果不是親耳從白鼇的口中聽說過死亡穀的凶險,她才不管傷不傷的,早就和蘭裔軒衝出去了,但是現在不能冒險。


    她站在蘭裔軒的身後,隔著他撐在石壁上的手臂,眺望著遠處的綠水青山:“我們分頭行頭,你去探尋出口,我準備食物,沒事的話我們就在洞內休息,早點把身體養好。”


    蘭裔軒轉過身,他看著弦月,可弦月的視線並沒有落在他的身上,隔著那茂密的樹林,仿佛已經越過的千山萬水,飛到了那遙遠的不知方向的鳳國,她忍不住就想到她在皇陵出口對自己的淡漠和疏離。


    “弦月。”


    他輕叫了一聲:“那個幻境裏有我?”


    他肯定卻又不敢肯定。


    弦月抬頭,與他對視,眸光閃動,過了半晌,才鬆口點了點頭:“有哥哥,有你,有父皇,還有白戰楓君品玉他們,寧雲煙華初雪她們都在。”


    她盯著蘭裔軒關切卻又明顯擔憂的眸,笑了笑,十分的豁朗:“我相信那個噩夢永遠都不會變成現實的。”


    哥哥不會離開自己,蘭裔軒對自己的好,絕非因為她是公主,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如果不是有刻骨的感情,絕對不會舍棄自己的性命。


    蘭裔軒抿唇,伸手將弦月一把摟在懷中,他順著弦月的視線,同樣望著那些茂密的樹叢,誠懇而又堅定:“我會帶著你安全離開這個地方的。”


    ------題外話------


    ps:真正的楚國之險就要來開帷幕了哦,吼吼


    今天是小妖的生日,不過大家都在忙,小妖就隻能抱著電腦過了,今天也是偉大的母親的節日,祝全天下的媽媽,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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