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窗外半點月光也無,漆黑一片。


    嘉延堂內室檀香的味道彌漫著,許老侯爺坐在昏黃的燈下,拿著許明武前段時間寫的最後一封信反複地看著。


    “祖父,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旨意不是早就已經下去了嗎,我想這會兒二叔他老人家應該在路上了”


    許老侯爺撫著書信道“仁兒,你看事不能總這麽簡單。旨意是旨意,可是旨意之外有很多事是不好說的,如今我隻盼著孫興這人機靈著些,怎麽樣也要保得你二叔這一路上沒事才行,我讓華輝他們兩人快馬加鞭地趕去蘇州,如今也不知道到了沒有”


    許華仁忙道“恐怕也就是這一兩天到了,就怕到時二叔他已經在路上了,碰不到”


    許老侯爺歎氣道“說的何嚐不是,若是在路上能夠順利到京便好了,怕隻怕這裏頭有些貓膩。你這幾日多注意些消息,咱們家能辦事的人太少了,華承那邊因是他父親暫時也不好跟他說,免得他激動之下做出什麽事,華孝人又太過木訥,辦不好事”


    許華忙應道“是,孫兒會多番留意各方的動向”


    許老侯爺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己的這個嫡孫是曆練出來了,做事沉穩,章法得當,頗有些許明武當年的樣子,好在不似他那不肖的長子。


    夜深露重,許老侯爺揮了揮手道“累了一天去歇著吧,你祖母那邊先安撫著。不要驚著了她”


    “是”許華仁轉身欲退出,卻似想了什麽似的再次回身。


    許老侯爺道“怎麽?還有事?”


    許華仁欲言又止道“祖父,你看是不是該把這事告訴下側妃娘娘,我看成王殿下他好像並不如何在意這事”


    許老侯爺看著許華仁嚴肅道“你要記住,這事情絕對不能私下透給芳兒她知道。成王殿下他自有主張。不是咱們能夠置喙的”


    許華仁不解道“祖父。孫兒不明白。若是這樣。二叔就算是沒事,可是官職卻可能是保不住了”


    在許華仁看來,成王對於許明武這事並未怎麽盡心,隻是力爭盡快將人提到京裏審理而已,其餘為之開脫罪名的根本沒有。


    許老侯爺歎道“你還是太年輕,看不清這裏頭的事,隻要人沒事就好,一時的官聲有什麽要緊。成王殿下如今隻要保住你二叔這個人就好,至於官位那些。以後還怕沒有嗎。皇上近這一年忽然戀上了煉金丹,每日朝政不理,朝中兩黨之爭愈演愈烈。成王殿下總不能在此時讓人家抓住什麽把柄,說到底,隻要成王殿下他能成事,我們一家就一定不會有什麽事”


    許華仁聽後方恭敬地道“孫兒知道了”


    “何況此時不但不能指望芳兒來給咱們遞話。還要千方百計地瞞著芳兒本人。”


    許華仁慢慢地抬起了眼不解地看著老太爺。


    許老侯爺的臉色在燈下顯得撲朔迷離,可是眼睛卻是帶著亮光“你二妹妹已經有了身孕了,如今就是成王殿下也嚴禁別人打擾她,咱們這時更加得注意不能驚了娘娘的胎”


    許玉芳有了身孕,已經這麽多年了,許候家的人雖然沒有說,可是個個都盼著這一胎,他們一家是係在成王身上的,若是隻有許玉芳這個聯接點總是覺得不安穩,他們急需許玉芳生出一個小皇子來加強這種聯係。


    蘇州的許玉珍是一夜無眠,想著陸通判透露出來的許明武的消息。


    在馨園被查封的當日,彭總督約了許明武前往城外,可是卻是在城隍廟那裏將他拿下,陸通判看在往日的情意上替許明武傳了那張紙條給隆兒。


    後麵就是孫興得到消息,安排她們離開馨園的事了。


    許明武先是被秘密地拘於城隍廟內,現在還在不在卻是不清楚了,陸通判也應允了回去他會再小心地查一查。


    許玉珍覺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叫曾小蛋過城隍廟那裏去看個究竟。


    胡媽媽知道許玉珍今日跟任家興定是見了什麽人,這才心急難耐,隻是她也不問,覺得許玉珍現在見識都在自己這個老婆子之上,自己又何必去打擾她,總之許玉珍讓她做什麽事她便去做什麽就好了。


    許玉珍不睡,一屋子的人也都陪著她,胡媽媽秀雲還好,到底是她身邊的人,可是丁香卻是任婷婷的丫頭,總不能也叫她挨著。


    秀雲便過去對丁香道“姐姐先下去歇著吧,我家姑娘這裏有我呢”要趕她下去睡覺。


    丁香不肯,小聲地回絕了。


    許玉珍這才驚覺過來因為自己不睡,害得大家一塊熬著,便道“丁香姐姐下去歇著吧,我也要睡了,讓秀雲伺候就好了”


    丁香卻上來笑著道“婢子哪裏敢這樣輕狂,姑娘既然要就寢了,婢子就給姑娘鋪床去”說了便去鋪床撒香。


    許玉珍知道她是受了任婷婷的托付,不敢偷懶,也不勉強她。


    秀雲上來替許玉珍寬衣梳發,伺候許玉珍上床,等許玉珍安穩合眼後才吹了燈,胡媽媽丁香退到外間卻歇息,她自己上來上了床外側。


    起來一大早任家興就安排了人去城外的城隍廟去偷偷地打聽,許玉珍便讓曾小蛋隨著任家的人一塊過去。


    幾個人到了午時才回,任家興尊重許玉珍救父心切,依然支了屏風讓她聽著。


    “城隍廟那裏有官兵把守著,一般人都近不了那個地方。我們幾個打探了一下,周邊的人也不知道裏麵是個什麽情況,隻知道官兵占據這個地方已經幾天了,一直有人守著。當地百姓都議論紛紛”


    任家興問道“那有沒有發現有什麽人進出的”


    “我們守了一上午,沒有發現有人進出,官兵把守很是森嚴,我曾試圖上前搭話,卻被打了一頓,兵爺們都很是凶惡”


    任家興派出去的人都是機靈的小子,絕不是那莽莽撞撞的人,既然都打探不到裏麵的消息,那必然是防守太嚴了。


    任家興揮了揮手讓自家的人下去,叫了身後的許玉珍道“侄女,你怎麽看這事”


    任家興如今覺得自己已經完全不能用看待一般女孩子的眼光看許玉珍,光是昨天她能說出那些話,對陸通判一番威脅恐嚇下居然嚇得陸通判答應幫忙,就覺得許玉珍不是那種毫不知事的孩子。


    許玉珍出來道“我想爹爹人一定就在城隍廟裏,那地方剛出城外,一般人也想不到,再加上彭總督如今在蘇州一手遮天,傳旨的人雖然來了,可是彭總督隨便用什麽理由也能先糊弄過去。”


    任家興點了點頭,小姑娘看得透徹。


    “傳旨的人已經來了兩天了,恐怕彭總督那裏也拖不了多久了,總要讓人押解許大人進京的”


    許玉珍悠悠道“就怕拖的這幾天,出了什麽事”


    前世許明武說是暴病而亡,就是在蘇州的時候,如果有人想害了他,那麽著幾日是最後的機會,許玉珍想到這心中寒了起來,對任家興道“伯父,你有沒有辦法能讓人進去見我爹爹一麵,看看他怎麽樣了”


    任家興搖搖頭道“恐怕很難,伯父雖然有錢,可是你看陸通判那個樣子,就知道如今有錢也很難使的動人了。你一個小孩子可能不知道,彭總督為人手段狠毒,大部分的官員是絕不敢違逆他的。陸通判透漏這個消息還是因為侄女你呢”


    彭懷年手段狠毒,那麽前世許明武暴病而亡就很有問題了,也就是這幾日的事,許玉珍覺得自己急的像火燒心髒似的,到底怎麽樣才能救許明武呢。


    如果傳達皇上旨意的人早點見到許明武,早點押了他進京,那麽是不是就會沒事了。


    任家興看著許玉珍道“雖然咱們沒有辦法見許大人一麵,但是別人卻未必沒有辦法,我看那個陸大人對於侄女成王殿下同許侯爺十分畏懼,或許他可以想想辦法的,我這就讓人悄悄去找他”


    任家興覺得許玉珍對於這些事具有很高的敏感性,之前許玉珍的很多猜測都是對的,就是陸通判也是她出麵才將之擺平,所以任家興雖然沒有覺得許明武現在就有性命之憂,可是許玉珍這樣擔憂,他也願意相信她。


    陸通判很快就喬裝打扮來了,一進門就掩了房門道“我知道你們著急,今天已經找了幾個人旁敲側擊了一番。許大人應該還在城隍廟裏,總督大人對傳旨的人說,許大人得了時疫,病情不太好,恐怕還不能上路,又說這病是會傳染的,傳旨的人也沒能見到,如今就一直拖著”


    許玉珍腦子裏嗡的一聲,時疫,病了,果然是朝著前世的方向走去的。


    任家興忙著問道“那如今許大人的真實情況是怎麽樣的,陸大人你見沒見過許大人”


    陸通判搖搖頭道“既然說了是時疫,怎麽會讓人看到。再說我人微言輕,就是打聽這些事也是難得很了,總督大人對許大人這事諱莫如深,經手的唯有秦同知一人而已”


    許玉珍哀求道“陸大人,你想想辦法見我爹爹一麵,既然說是時疫,我爹爹又還沒有問罪,總要請醫問藥的吧,你想想辦法,我怕爹爹哪裏連個大夫和伺候的人都沒有”


    陸通判歎氣道“我會想想辦法的,隻是辦不辦得到就難說了”


    怎麽說如今他還係在彭懷年身上,要是被他發現,恐怕自己就先遭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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