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尹自接了這洞天府殺人一案後,便猶如置身於火爐油山之中。


    待查清這裏頭許多曲饒之後,不敢自專辦理,唯有拿出順天府尹的頭銜,上殿麵君,將事實陳於禦前。


    這洞天府雖然是一處道觀,其實卻與那娼門無異。


    這殺了人的妙音道姑,原就是從良的歌妓,嫁與一個商人為妾。


    商人的大婦不容於她,等到商人新鮮勁過後便將她打發了。


    妙音無法,隻能去尋了自己之前一個老相好,這位老相好家世不凡,也不能隨便收容了她,便將她送到了宜寰觀出家。


    出家雖是出家了,可這出家的日子並不是那麽好過的。妙音多年風塵侵襲,早已過慣了錦衣玉食、風流俊雅的日子,便時常招募自己從前的相好來觀中取樂。


    這些相好中不乏達官貴人、豪門子弟。過了些日子,妙音幹脆將這宜寰觀改了個名字洞天府,意為洞天府地,風流快活之意,裏頭的道姑全都是千嬌百媚。


    達官貴人們一是因這妙音早年美貌之名在外,二是覺得在道觀中能規避法網行那風流之事,更是方便,因此這洞天府倒是比一般的妓院之地更受他們歡迎,幾年下來往來的男人隻有更多沒有少的。


    這些事本來市井之中早有流言,而那些放浪形骸的顯貴子弟也都知道這個所在。


    如今洞天府鬧出了命案,順天府尹查案本來細致,將觀中的一眾道姑全部收容了,這便一一抖出了許多來人的人來。


    將這妙音送到洞天府出家,並將這整個洞天府變成風月場所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堂堂柱國公府的四老爺。


    命案出了之後,這位四老爺本來也不當一回事。隻叫人為這妙音打點了一陣,見這順天府尹頑固不靈也就算了。橫豎他這些年與妙音也有些膩了。


    卻不想這順天府尹竟將這事鬧到了禦前,因此馮家的幹係就摘不了了。


    有了這一事,隆慶大長公主更是不肯善罷甘休,直接跪在太祖皇帝靈位前哭訴了整整兩個小時,最後還是皇上降下身份安撫了她才起來。


    得到消息的馮老夫人當時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許玉珍這才佩服起許老太爺的本事,若這兩件事隻發生一件,對於馮家的影響都將會小上很多,甚至於連影響都算不上。


    而現在則是馮家牽涉了道門私娼的罪名,不但如此。還發生了強入道門搶人的事,雖然這兩件事事實上完全的不搭噶的,可是在皇上、大長公主。甚至是那些將家中女子送入道觀的世家眼中卻非是如此。


    許玉珍知道許老太也是在報當時許明文私納外室被馮家的人暗中做文章的仇。


    如今馮家麵臨的是比當時許家要嚴重得多的局麵。


    許許玉珍可以想象得到皇上的震怒,不由得感歎薑還是老的辣,許老太爺的招數太狠了。


    “如今這城裏大大小小的道姑觀,都嚴明了再不許男的上門一步,隻許女眷進觀。就怕旁人以為她們是那洞天府一流的。”


    洞天府命案一事已經成了京中最熱門的話題,美貌道姑的風流韻事正是人們最津津樂道的談資。


    就連李氏文氏等人每每提及時雖然滿臉不屑,可也禁不住這女人八卦的天性。


    “都是那個什麽妙音娘子搞出來的事,如今哪裏的道姑不人人自危。真真是一群不知道廉恥的東西,竟將好好地道門當成了那種地方。”


    許玉芬不明所以,問道“當成了什麽地方?”


    李氏便喝道“姑娘家問這個做什麽?”


    許玉芬不滿意地朝許玉珍吐了吐舌頭。


    女孩兒們都在場。也不好再說這事,文氏轉而談起馮家老夫人病重的事,並請示李氏道“太太看咱們家要不要派人上門問候一下。說是病的還不清。卻還想著進宮去,還未出門就暈倒在自家門口了。”


    李氏如今分外享受文氏的這種尊重,雖然事實上掌家的是文氏。


    “你看著辦吧,他們家如今不好過,就是要去也要派穩妥的人前去。”


    任氏道“他們家的四老爺如今已經下了大獄了。老夫人心裏隻怕心急如焚。”


    “誰說不是呢、、、”


    許玉珍聽著她們三語兩語幸災樂禍的閑聊,覺得有些無趣。便拉了同樣百無聊賴的許玉芬一同出去。


    許玉妍木然的看了她們一眼之後,將頭轉了過去。


    “七妹現在越來越怪了,我現在看到她那個樣子就很不舒服,還不如從前她那囂張的樣子呢。”


    許玉珍也深覺得這一點,自王氏被送走後,許玉妍的態度就日益怪異,總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陰森森的,就好似一條吐著芯子的蛇。


    “現在老太太不搭理她,二太太又不在了,她心裏肯定是不好受的,你也別總是針對著她了。”


    許玉芬撅著嘴道“我哪裏有那麽無聊,以前都是她針對我。算了,我看她現在也可憐得很。”


    許玉珍想到前些日子許明武對她道“王氏的事已經過去,為父也知道你這些年受了不少的委屈,不止是你,你三哥五哥四姐這些人都受了委屈,為夫麵對你們如今也有些羞慚。隻是現在王氏既然已經不在了,你六弟還好,有老太太顧著,你七妹她就難辦些,為父和你兩個兄長都是男的,於這一點上也顧不上那麽多,你兩個嫂子到底是隔了一層,你四姐那樣也難教扶妹妹,唯有你、、、”


    當時父親還是萬般為難,讓自己摒除與王氏的恩怨,與許玉妍好好相處。


    當時本也覺得王氏做下的孽本來也不與她的兩個子女有什麽相幹,自己同許玉妍本來也沒有什麽大的恩怨,更不必去為難她,可要說好好相處,看許玉妍如今這個樣子,許玉珍覺得是有些難辦了,隻盼著能相安無事就好了。


    人總是同情弱者的,尤其是許明武本人,先時就是因為心疼許玉妍兩姐弟就對自己策劃揭發王氏毒害桂姨娘的事不滿,現在王氏已經受到懲處,許明武對許玉妍的態度就更不用說了。


    “她是可憐,可也沒有法子。她如今與誰也不說話,想勸她也不知道從哪勸起,隻希望過了這陣能好些。”


    許玉芬本也隻是隨便感歎一下許玉妍現在無所依靠的處境,倒也沒真的將她的難處放到心裏去,聞言便道“她如今還端著從前的高姿態呢,總要別人去屈就她,要是她自己想不明白,誰勸也是白搭。”


    兩人同許玉妍關係都不怎麽要好,因此也隻是說過之後就拋諸腦後了。


    許老太爺滿心盼著皇上對馮家的聖裁,卻不想皇上這回因涉及了道門淪喪的事情,竟命順天府尹好好地徹查了一回京中所有的道觀,但凡出現同類情況的都一一揪了出來,包括那以道觀作為取樂場所的世家子弟,商人走卒通通都要治罪。


    這樣一來牽扯廣大,有那知道風聲的早早地便隱藏了行跡,饒是如此,那不走運被抓住的人數還是頗為龐大,有些甚至都是皇帝能叫得上號的官員和子弟。


    皇上這才驚覺有必要肅一肅這京中的不正之風了。


    道姑妙音判了斬首,若有發生同等事情道觀觀主也是直接判處死罪,涉及淫亂的道士道姑全部治罪。


    至於官員世家,做官的降級貶職,世家的罰俸入罪。


    馮家四老爺因是這事開啟的根源,不但柱國公當堂被皇上訓斥,馮家四老爺當年憑著老父餘蔭而得的雲騎都尉一爵也被皇上下旨奪了,馮四老爺徹徹底底成了一個白丁。


    不但如此,馮國公治家不利,也被皇上罰了一年的俸祿,並要關門自省三個月。罰俸事小,柱國公府的臉麵盡失才是最關鍵的。


    何況京中其他人家也因此事受到牽連的,此時也不免有些怨責馮家。


    大長公主自覺自己女兒受到了羞辱,更是彪悍得上門將馮家諸人痛罵了個遍,連馮老夫人本人也得跪著聽訓。


    等這些事情都折騰完,許老太爺才滿意地通知了長春子道人,要去他那裏打醮,順便去別莊避暑。


    許玉珍也想跟著去,老太爺這回卻是不許了,說道如今也已是大姑娘的人,過幾年也是要議嫁出門的人,再不好跟著他這個老頭子一道拋頭露麵,也該多學學女兒家的規矩,倒把許玉珍弄了個大紅臉,再不好鬧著跟去別莊。


    老太爺這順口的話卻讓文氏上了心,同自己的婆婆商量道“老太爺雖是無心的話,卻讓媳婦想到了一處,幾個妹妹現在都大了,過兩年就是大選的年份,按說咱們家幾個女孩兒都是要參選的,其他的人尚且好說,唯有六妹妹,宮裏頭早有了那個意思,咱們也不能不重視,還請太太這邊尋幾個嬤嬤來教導教導幾個妹妹。”


    大選之前讓嬤嬤來教導女孩兒規矩本就是府裏的舊例,可是現在離大選還有兩年,李氏直覺得早了點,便道“請嬤嬤來教導倒是簡單,可這規矩禮儀稍後再說也來得及,如今倒是趕緊尋一兩個女先生來指導指導她們讀讀書,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如今大家子小姐,哪個肚裏沒有點文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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