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開華沒接我話,對我嗤笑了一下,一幅老子早就知道會這樣的欠扁表情,我看了看名單,還有最後一個電話,魏洪昌,我老爹的拜把子兄弟,據說是在墓裏遇到了大粽子,斷了一隻手,一次被嚇破了膽不再倒鬥,大家都以為他金盆洗手了,可是這家夥天生不是走正道的料,下海經商賠了個精光,自己又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了,受不了安靜日子,後來幹脆走了黑-道,不過還真被他給琢磨出了名堂,現在在洛陽,也算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可是這個人,我隻在我父親還沒走的時候見過幾麵,之後這二十年,二哥跟他有沒有聯係我不知道,我反正是隻聽說道上有個一隻手的魏洪昌跟我父親是拜把子兄弟,卻從未見過,他肯幫忙?


    猶豫再三,本著病急亂投醫的心態,我還是硬著頭皮打了過去,那邊接通之後,聲音很輕,話也很簡潔,就一個字,誰?


    我還是腆著笑,道:魏叔叔,是我啊,趙三兩,趙建國家的老三,您還記得不?小時候您還抱過我呢?


    說完我祈禱著,千萬別掛電話啊,哥們兒現在一直在裝著鎮定呢,您老要是也撇手不管了,我可算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也許是哥們兒的誠信感動了老天,那邊在沉默了很久,開口了,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我羞憤欲死。


    “你就是建國家的那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趙三兩?”


    我被臊的臉都紅了,卻不得不說:魏叔,是我。


    那邊冷笑了一聲,道:怎麽著?你們三兄弟二十年想不起我這個魏叔叔,這一出事兒,就找到我這邊了?


    我趕忙道,魏叔,哪能啊,我們三兄弟啥時候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不是,這不是一直想著您忙,不忍心打擾您?


    這話說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可是哥們兒這不是沒辦法不是?那邊魏洪昌聽不出來我在扯淡就奇怪了,笑了笑道:出來吃個飯吧,算算,也二十年沒見你小子了。


    這一刻,我都想對著電話親一口了,發自內心的欣喜道:謝謝您魏叔!等下碧春園,不見不散。


    那邊回了一句:謝個毛~之後就壓了電話。


    朱開華看到我這個樣子,問我道:成了?我點點頭道:一個我父親的把兄弟,現在叫我出去吃個飯,這個人要是真心幫忙,我看事兒能成,他在洛陽的黑道上,很有些影響力。


    朱開華點頭道:靠譜不?別人家擺了個鴻門宴,我們倆一進門就被砍成肉醬了。


    我道,應該不會吧,老一輩的交情哪裏是現在這些酒肉朋友能比的,他跟我老爹可是一起生死過的弟兄,真不幫忙這我可以理解,落井下石的事,肯定是做不出來的。


    之後我們倆說幹就幹,說實話,現在我所做的每一步,都是站在二哥的立場上,想他會怎麽做,然後我照做,去吃飯之前,我甚至還跑去商場給我們倆一人買了一套西裝穿上,因為二哥曾經說過,談判場上,重的是一個氣勢,這次去吃飯雖然算不上是談判,起碼是求人家幫忙的,我們倆的行頭不能弱了,很扯淡的說,不能讓別人以為我老趙家出事兒了,連衣服都買不起了。


    更何況,我穿的正經點,也多少能挽回點在魏洪昌心目中廢物的形象不是?


    等我們倆到了碧春園訂了個包廂,之後我才打電話給魏洪昌,告訴他包間號,過了不大一會兒,魏洪昌來了,身邊還跟了幾個人,每一個看起來都跟港台片裏的黑幫成員差不多,可是看到魏洪昌之後,我明顯的一愣,這廝倒是打扮的跟一個儒士似的,差不多五十歲,卻穿了一身綢緞唐裝,腳上還踏了一雙老北京布鞋,看起來相當儒雅,隻不過,左邊空蕩蕩的袖管卻在昭示著這個男人背後的故事。


    我們倆是求人辦事的,當然不敢在包廂裏等,直接在比春園裏外麵迎接,我之前沒見過他,但是模糊有點印象,看到甩著一條獨臂的他,我趕緊迎了上去,客氣的話也不必在這裏累贅了,等到進了包廂,他身後的那幾個人自覺的站在了門外,我有心讓他們也入席,可是魏洪昌搖了搖頭,擺手道:沒事兒,我們進去。


    進了包廂之後,魏洪昌自然而然的坐到正席,不說我們是有求於人,就按輩分,他是我老爹的把兄弟,這個正席也坐的理所當然。男人見麵吃飯,第一件事肯定是讓煙,啥也不說,煙先點上再說不是。可是我讓給他煙,他卻擺手道:不抽。


    一點接的架勢都沒有,搞的我的手訕訕的抽回來,遞給朱開華一根,我自己叼了一根,笑道:魏叔,小時候我記得您煙癮老大了,什麽時候戒的?


    他點頭道:聽說抽一根煙少活三秒鍾呢,我這個人越活越怕死,加上你嬸子也管的嚴,抽煙總是偷偷摸摸的,幹脆就戒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朱開華已經打火點上嘴巴裏的煙,魏洪昌一拍桌子,臉上沒了笑,聲音也聽著很冷,道:你把煙掐了!不知道抽二手煙不好?!


    他這一句話說的很突然,也很霸道,跟剛開始進屋時候的和氣完全不同,唬的我正打火的手抖愣在了半空,心道這個人怎麽這麽霸道?我轉眼一看朱開華,可不是,老朱這個人什麽脾氣,被魏洪昌這麽一指,臉色馬上就變了,我心裏一驚,趕緊在桌子底下踩了一下他的腳,而且不停的對他眨眼睛。


    朱開華看了看我,沒說什麽,但是心裏不爽是肯定的,恨恨的瞪了魏洪昌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掐滅了煙頭。


    剛還一臉顏色的魏洪昌馬上就換上一幅笑臉,笑道:小朋友脾氣挺大,怎麽著,我看著,你很不服?


    我心裏罵道,草你姥姥,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求你辦事呢,你倒先找起事兒來了?可是眼下哪裏敢由著他們吵,也不等朱開華發飆,我趕緊站起來賠笑著介紹道:魏叔,這個是我的生死兄弟,朱開華。


    生死兩個字,我咬的特別重,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倆人一見麵就掐起來,可是我想著,魏洪昌怎麽著也是我叔叔輩的,聽到我說這是生死好兄弟,不看我麵子,就算看我老爹的麵子,也不至於在為難朱開華了吧?


    說完,我又對著朱開華眨了眨眼,介紹道:這個是我老爹的把兄弟,魏叔。咱倆兄弟相稱,算起來,你叫他聲魏叔,不虧。


    最近經曆了這麽多,不得不說,哥們兒說話的技巧也提高了不少,這句話,我特意點出魏洪昌的輩分,又把我老爹扯出來,實際上是說給魏洪昌聽的:你是我老爹的把兄弟,我們倆還要管你叫叔叔,你到點就行啊,為難小輩兒自己丟份兒不是?


    魏洪昌不可能聽不出我的意思,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道:小三兩,外麵關於你的傳言,有點不靠譜啊,我就說呢,建國那樣的英雄氣概,怎麽可能生出個慫包兒子?


    幾句話間,菜就紛紛的上來,雖然三個人,我還是點了一大桌子菜,畢竟禮數不能丟不是?今天桌子上的三個人,魏洪昌當之無愧的主角,我就笑著問道:魏叔,要喝什麽酒?


    誰知道他擺擺手,道:酒也戒了。


    我一口血差點噴出來,這他娘的是什麽黑道大哥?煙酒不沾身?吃驚歸吃驚,我還是笑道:魏叔生活習慣真好,怪不得看起來這麽年輕,哪像我,年紀不大,其實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咯。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拿起來筷子,夾了點糖醋魚,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喜歡來碧春園這樣的地方,華而不實,外麵看起來富麗堂皇的,其實做菜的手藝,真的一般,我知道外麵幾個地方的家常菜,小地方,味道卻真的沒得說。


    我能說什麽?說他裝逼?明顯不能,而且還要賠笑,這時候我都有點佩服我二哥了,他那麽個寡言的人,怎麽能左右逢源?莫非直接拿票子砸出來的?


    他動了筷子,我們倆當然不能閑著,三個人不抽煙,也不喝酒不說話,就那麽一筷子一筷子的吃著,我在外麵吃了這麽多的飯,就他娘從沒感覺這麽無聊過,好不容易中間有個空,我趕緊提正事兒,道:魏叔,我們家裏那事兒,您怎麽看?


    你拿筷子指了指我,道:先吃,吃飯時候不談事兒。


    朱開華在那邊拳頭都握起來了,我也有點憋火,你大爺的一個黑道大哥,多少年沒吃過飯了?!可是眼下我真的不敢得罪他,隻能一直在踩朱開華的腳,示意他冷靜,魏洪昌這麽裝逼,萬一他一個火起來就麻煩了,得不到幫忙不說,還平白的豎個大敵。


    我心道,吃,你說吃,咱吃完成不?可是偏偏的,他吃飯極慢,細嚼慢咽的,而且是吃一口,停半天才動一下筷子。


    十分鍾,半小時,一小時。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拿餐巾紙擦了擦嘴,這才慢條斯理道:小三兩,你家的產業丟了就丟了,看你老爹的麵子上,我保你沒事兒。


    我還沒琢磨出他這句話的意思呢,朱開華在那邊就罵了一句,草!


    魏洪昌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用手一指朱開華,道:後生脾氣還真不小,現在碧春園門口兩輛車,八個人等著收拾你們倆,光有脾氣有什麽用?我要不保你們,信不信你們走不出這個門?


    朱開華不服氣的切了一聲。相當不給麵子。


    魏洪昌的臉色更加難看。


    朱開華從背後抽出那把開山刀,啪的一聲拍到桌子上,瞪著魏洪昌冷笑道:


    八個人很多麽?


    信不信我老朱,一個人一把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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