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達馬蹄,敲著青石路麵,暈上晨霧露珠的清新。


    耳邊聽著這樣簡單的聲音,吹動著簾子,帶進來一股土腥和山間清雅的味道,景宸略一瞥眼,就看見了窗外的那些的綠意山林,心裏不由得隨之鬆快。那種在宮裏,怎麽都不上的感受和景色,景宸勾唇道“宮裏的園子精致相比,我倒覺得還是這樣的好看。”


    那都是精雕細琢人工作品,肯定比不上自然雕砌的。康熙看著景宸眼底的躍躍欲試的歡喜,也不由得心裏高興,拿著手裏的扇子,輕輕挑開窗簾道“你若是喜歡,那我們便在這野林山間過兩天,如何?”


    過兩天,景宸想到這一路來不多人,但身邊人還是帶了的。說的兩天日子,隻怕還是在山間讓人伺候而已。論來沒有兩樣,反而更顯奇怪。想此,景宸搖了搖頭道“算了,這樣子也耽誤時間。等回頭再看吧。”


    康熙點了點頭,景宸聽著山間安靜,不由得道“這丫頭知道出來,竟然也沒鬧騰。”


    “這麽安靜,反而小心她後麵怎麽樣呢。”康熙搖頭,一臉無奈,卻更多是寵溺的神情道。景宸了然,隻是這一路走走停停,看路線可是微服私訪下江南了。上一回下江南,就帶了密貴人回來,如今又下去,景宸倒是看看那些女子有多厲害。


    想想西林覺羅氏論起滿蒙貴女時的笑意,不由得就想見識一下那些所謂的揚州瘦馬。是怎麽的,竟然也有讓皇太後聞之厭惡的厲害。


    景宸私下想著,過了山間之後,就轉了路線,坐上了船。搖搖晃晃的,俄爾敦更是吐了好幾回,這才到了岸邊。


    “奴才給主子爺請安,給夫人請安,各位爺,小姐請安。”才剛走到踏板上,就聽得中等男音,不高不低,說不出的感覺,也不顯一點的諂媚。等起身之後,景宸這才發現,此人更是生的清秀儒雅,雖然是行禮,站與碼頭。可是看起來,卻還是那樣的惹人注目。


    即便是康熙走上去,但康熙的君王之氣不同的秀氣,一點也沒有被遮掩住。


    景宸看著來人,走上去。那人對著景宸作揖道“夫人金安。內人知道夫人要來,在府中已經等候夫人多時了。”


    “哦?倒是難為你們夫妻了,我走這一趟,還勞煩你們。”景宸說是這般,可也沒有真的客氣。


    來人正是西林覺羅氏堂弟,漢姓林氏,名為如海。是當年景宸下旨,讓雅蒜嫁出去的夫婿。這麽多年了,除了一開始的雅蒜生了長子之外,另外還得了兩個。三個兒子,林如海的後嗣無憂,也早在長子出世不久,心願已了的老夫人安詳故去。


    慢慢的,雅蒜穩固了恩寵。隻是林如海不是迂腐之人,這兩年,林如海和嫡妻賈氏有了幾分恩愛,終於生下了一個姑娘。這麽多年了,這好比就是自己的初戀,偶然回味,竟然意外的得了嫡長女,賈氏在林家也漸漸的有了身份。


    聽說,小姑娘很得林如海的喜歡,有時連那三位公子,都是比不上的。


    景宸雖然不出宮門,可是關於林府上下,大小的事她都是知道的。林如海把眾人迎入府中,才剛進了門,在院子口,就看見了一位夫人。頭戴花鈿,斜釵玉質流蘇,微紅嘴唇,勾起淺淺笑意。鳳眸勾起的端莊和嬌麗,一身淡藍的滿服,卻是剛好的壓住了臉上的天生媚意,眼角若有若無的星光瀲灩,神情更多的是驚喜的喚道“主子。”


    說著,就是低身行著已經多年沒有過的宮禮。依舊的那個樣子,隻是到底做了多年的官夫人,又是為人母了,看起來的謙恭規矩,景宸卻是打心眼裏的更喜歡方才亭亭站在那裏的好。


    身後的幾個嬤嬤等,看著景宸,也是跟著行禮。景宸上前,伸手挽起雅蒜,細細看起,過後才莫名的對視一笑道“都這麽多年了,你看著,倒沒有變。”


    雅蒜偷偷樂著,撇著後麵的嬤嬤道“瞧瞧,主子說話就是這個樣子,也沒有變。我看啊,主子還是這樣的好看,反而更是韻味了。乍眼一看,還以為瞧錯了呢!”


    景宸也不是一點都沒有變化,畢竟她的身子是人類,她也不是那麽注重皮相。但身邊有奴才,怎麽也要讓景宸保養的好,才能襯得起貴妃之姿還有皇上的恩寵才是。景宸心裏有數,道“你說得好聽,我說你看著怎麽好看得很,原來是想著我成了老婆子,今兒就要給你比下去不成?”


    “哎呦,主子可不能這麽說啊。這麽說,我可吃不得了。”雅蒜看了一邊走進來的康熙道,景宸跟著望了過去,也不扭捏的看著康熙一笑,眼角滿是歡喜的道“好了,這麽久了,你也不要叫什麽主子了。怎麽說,你也是堂堂三品夫人不是?”


    “誒。”雅蒜順著應下,隻是看著景宸,竟然也是伸出手來。景宸自然的搭了過去,不由得一愣。剛想伸回去,雅蒜拉著道“這麽多年不見了,主子爺和爺都有事要談,還不如就讓我伺候著主子走一回,看看林府如何?雖比不上宮裏的精致,不過江南庭院,總是有一份獨特……”


    男人們,總有自己的事兒。景宸下船之前就招呼了俄爾敦和胤g,於是雅蒜邀請,景宸也不管的兩人一塊走著懷懷舊。


    隻是,知道了有客要來的賈氏,自然也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她沒有貿然去林如海那裏,反而是好似散步一般,走走停停的。直到看到園子池塘邊的兩位,這才停了步伐,探眼看去。賈氏神情一亮,特別是看見了景宸的時候,神情滿是懷念。


    賈氏不免想到那些年,她還很年輕,她還很天真。以為她家戶很好,所以不屑那些人家,更不屑為妾。對於天家女人,更是看清。因此,她頭都不回,違抗了賈母為了家族繁榮要她留於宮中的打算。順著皇上的心意,她也聰慧,一眼就挑中了林如海。論起來,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所反映過來林如海的反應,她當初真的獨具慧眼,也還算幸福。隻是……


    一邊的嬤嬤不明白夫人今日怎麽了,魔怔的拖著病弱的身子出來,說是散步,這也是好事。可是看賈氏這個樣子,分明就是神不守舍的。順眼看去,竟然是平夫人。以為賈氏心裏神傷,對眼看去更是驚為天人之姿的景宸,很是不順眼的道“夫人瞧她作甚?狐媚子的,看了平白傷心。”


    賈氏清楚身邊的人,接著嬤嬤的話道“你看看旁邊那位,長得可好?”


    嬤嬤早就看見了景宸,隻是,雖然好。但一看年紀不是姑娘家,穿著不差,便笑道“還行。不過,一看就是為婦人家。夫人您就放寬了心,都不是什麽打緊的人。”


    不說話好,說了之後,賈氏聽著反而苦笑。沒想到身邊的人,都把她看得這麽小心眼兒,不免神傷,又很感歎的道“當年我蒙孝莊皇後恩典,自宮中出嫁,最記得就是這位主子了。”


    嬤嬤趕緊收起心裏的不以為然,她雖是國公府過來的奴才,可是也曉得國公府比不上宮裏的道理。不由得正視過去,才看景宸眉角輕挑,若有若無的笑意,不明顯,卻是剛好的,讓人看著又舒服。不免的呢喃道“乖乖,這平夫人怎麽識得宮裏的貴人?”


    賈氏眼眸晦暗,看著嬤嬤這般姿態,想想京城裏的老子娘,很不是滋味的抿唇道“平夫人出嫁前,是伺候過皇上,也是娘娘的貼身姑姑,身份同樣不差。”


    嬤嬤隻聽說雅蒜舊時是宮裏的奴才,可是繼承了國公府狗眼看人低的心理,也不當回事。隻以為雅蒜隻是一個平凡,僥幸的人罷了。還不想,竟然這麽得意的。


    景宸側過臉,就看見了賈氏一手扶著廊柱,身子輕輕倚著,說不出的嬌弱憐惜。雅蒜了然的看了過去,喚道“原來姐姐也在這裏,倒是碰巧了。”


    賈氏一愣,抬頭看著景宸正看著自己。嬤嬤趕忙低頭,不敢在看的攙扶著賈氏,小步的走向前去。身邊的奴才,也跟著小心的步伐,讓景宸細眼看著一步步走來的賈氏。隻見眉間若蹙,一點一點的垂敗之感,這倒是出乎了景宸的意料道“林夫人當年風姿,怎的成了這樣?”


    說來,賈氏進宮不久。可是她乃包衣四大家之首的嫡長女,又因顏色不錯,好一副得意的樣子。可是馬上就在宮女一屆中,獨領風騷。哪怕是那些女史,格格,也是比不上的。倒不想,會成這個樣子。賈氏抿著發白幹澀的嘴唇,輕輕一眨之後柔起眼角,顯得幾分難得的姿色,低身行禮道“奴才無福,如此不堪,恐汙了娘娘的清眼。”


    “哪裏就這麽厲害了,可吃過藥了?”景宸跟著客氣的問起。


    賈氏覺得自己也說得太過了,心裏一鬆,瞬間笑過後道“吃了,奴才每日早起就是吃藥,晚上入眠前,也是吃藥。這可是奴才這些日子的頭等大事,哪裏會忘。”


    才不過幾句,賈氏竟覺得難受,連忙輕咳不斷。聲音連綿,賈氏自覺自己失儀,接過嬤嬤遞來的繡帕,掩住嘴道“咳咳,奴才身子不好,咳咳,恐怕,嗬,汙了娘娘,咳咳,雅興。就此告退了,咳咳。”


    嬤嬤連忙幫著拍著後背,舒緩賈氏的難受。景宸無奈點頭,看著賈氏咳嗽的樣子,也的確很難受的樣子。看著賈氏有些佝僂瘦弱的身子骨,步子虛浮,不由得蹙眉道“怎麽會這個樣子?”


    雅蒜倒不奇怪,說不上熱乎,更說不上冷淡,隻是淺淺感歎的領著景宸到一旁的亭子下歇腳,道“也沒什麽,她本來就身子弱。這些年,她一個讀書姑娘家,為了自己的地位,早年傷了心神,好不容易年齡大了,得了姑娘,也是拚了命的。我看這樣,隻是可憐了大姑娘這麽好,小小年紀就要受苦了。”


    若是賈氏死了,那孩子肯定是交予雅蒜教養。可是,雅蒜自己就有幾個孩子,大的也娶妻生子了。怎麽願意忙活一個別人的孩子?景宸隻是感歎,想想宮裏的百花齊放,那樣的厲害,感歎道“也是,不過可惜你沒在宮裏,可沒看見那些女人為了孩子,手段可是一個比一個刁鑽厲害,當真是嚇人。”


    “主子。”雅蒜看著景宸呢喃,本來也是有些傷懷,更加了幾分擔憂。畢竟,景宸那副總讓人著急的冷靜樣子,很難不讓人擔憂。


    景宸笑了,了然的品了口茶。


    兩人談起了女人最重要的子嗣,才曉得孩子都是脫韁的野馬,嘴上責備著,卻是最明白的都是假話。心裏越發的安慰,卻聽著外頭有些聲音,跟著就看到領頭的胤i,而後就是胤g和俄爾敦。


    等雅蒜一一行禮之後,隻見俄爾敦撅著嘴,一臉小性子的徑直坐到一邊,除了叫了景宸外,反而是對著很久不見的雅蒜幾番黏糊。景宸看了兩人一眼,胤g如實回話道“是阿瑪有正事要與林大人商量。姐姐想要出去頑,可沒有阿瑪允許,人生地不熟,阿哥與我不同意,她便執意說我們是對她拘謹了。”


    平淡講述,幾乎沒有多餘的形容詞講述了所有的事情。了然俄爾敦的性子,雅蒜眸裏一閃笑意,景宸卻是側過臉,道“大姑娘了,到了官臣家裏都不曉得有個分寸。胡鬧著,成何體統?”


    最主要的是,胤i也是一介王爺貴人,就是胤g也不要幾年就會有公爵了,這麽鬧著,不是讓兄弟難堪嗎?俄爾敦拉著景宸的手,暗自甩了幾眼過去,絲毫不客氣的眼神。轉眼間,對著景宸卻是萬般的可愛嬌嗔道“額莫,俄爾敦也不是故意的。可是,之前阿瑪說了,這一趟下江南,可要我隨意,痛痛快快的玩得,我就想著再放肆一回罷了。”


    景宸瞪了一眼,淡淡的道“我是再不容你放肆,可你又有哪會聽話的?”


    一副頗是頭疼的樣子,隻是卻沒有真正的罵。景宸頓了頓,看著對自己了然,固執的一臉笑嘻嘻的模樣,乖巧的,實在沒有平時瘋癲的樣子。這可是自己的孩子,景宸繼承了自己父神的一些脾氣,就算表麵上怎麽說,可也是這麽遷就縱容著,也難怪俄爾敦每回都不怕。隻要癡嬌賣乖的,就無事了。


    “好了,路上這麽久的路程,你就不累?今兒先歇著吧,等晚上了再說。聽聞,江南這邊熱鬧繁榮,夜市也很精彩?”景宸想到別的人都是這麽誇讚不輸於京城繁華的江南,隻是這裏多了京城沒有的精致和優雅。想此,景宸心裏也是有些躍躍欲試。


    俄爾敦聽此,看著雅蒜。兩母女相似的神情,愉悅了雅蒜,心裏偷樂的點頭道“可不是呢。剛來的時候啊,可是眼神都挪不動,看都看不過來。特別是大小姐的生辰花朝節,還有端午節各節日,雖然也有許多規矩。可是孩子們貪樂,受不住,我也跑去偷偷逛了兩回,可是熱鬧了。”


    “真的嗎?那有什麽好玩的?”俄爾敦聽著,順著形容的,心都要飄似的,沉醉在自己想象的那種歡樂中,忙不迭的出口問道。


    胤i還好,可胤g出宮也少,偶爾也是有差事。對這些事,也多是有所聞不曾見,如今難得鬆快,也不免有了精神。雅蒜心裏高興,好似要把這些年來,在這裏所有的收獲和歡樂都要告出來。


    景宸覺得若是真的有機會,走走也是好的。因此,景宸在去住的屋子的時候,也表示希望能看見這樣的繁華。並要胤g和烏拉那拉氏說好,不要憋在小院子裏,好不容易出來了,兩夫妻也可一起走走。聽此,胤g有些別扭的應下了。又轉頭,對著胤i道“還有保成,可不要帶著四兒亂跑,他可是帶了夫人的。你也不要瞎晃,趕快找一個,定下來。要不然,不要怪我胡亂找一個,讓你吃一輩子的苦頭。”


    胤i聳了聳肩,他是自在風流慣了的,曉得景宸在意的他們有妻有後就好。對這些,也不在意,隻是碰了碰胤g道“額莫可不要這樣說我,這家夥可不一定就比我好,不過是繃著臉裝罷了。”


    俄爾敦偷偷笑著,景宸直接賞了一個檳榔過去。胤g一臉的一本正經道“阿哥言之有差,胤g對那些事兒,向來都不打緊,怎麽就怪我臉了?”


    不解風趣。胤i心裏一滯,無奈的感歎。似模似樣的搖頭晃腦,景宸拉著俄爾敦道“好了,我也不攔你們了,想做什麽就去吧。圍著我,又不是伺候我,瞎晃悠的讓我頭疼。你也是,給我趕快歇著,不然別想著出去。”


    景宸拉著俄爾敦,由著人領著去了準備好的院子住處。讓幾位嬤嬤,還有瘦客等幫著收拾一下,給俄爾敦卸妝清洗之後,要歇下的樣子,才放心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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