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豪說的數字讓周利文有些意外,倒不是這個數額大,而是這數額小。


    按照李俊豪所說,李海豐現在急需要6億人民幣,6億人民幣,這個數額如果是一般人那肯定是天文數字,可要和李家的產業相比就差得遠了。


    李海豐雖然沒有李超人有錢,但在他手上資金最充裕的時候,隨便拿個十幾億甚至二十幾億根本就不算什麽難事。何況,他名下的工廠那家的資產不是近億的,每年的銷售額更是以百億計算,雖然這些不是美元,可在國內民營企業中也算得上是巨富了。


    可是現在,區區6億人民幣就把這曾經馳騁商場的前輩給難倒了,難道李海豐的企業真的遇上了危機麽?可這不應該啊,就在一年前,也就是周蓓和李俊豪結婚的時候周利文還和李海豐私下聊過,他的企業運轉良好,何況這幾年外貿行業在內地的發展一直蒸蒸日上,中國被外界已稱為世界工廠,李海豐的企業產品大多數都是外向型的,從這點來看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姨夫來了麽?”


    “我爸和我媽現在在香江處理點事,可能要明後天才到吧。”


    周利文點點頭,想了想道:“這樣吧,資金我這裏沒問題,不過我還是想和姨夫聊一聊,你給他帶個話,要是有時間就早點過來,我請他喝茶。”


    李俊豪連忙道了聲謝謝,表示明白周利文的意思,周利文也不多說什麽,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往客人所在的前院走去。


    李海豐是第二天上午到的,他們夫妻兩先和周林夫妻聊了幾句,隨後又去見了林雅宣和孩子,阿姨還給孩子帶了一件在香江周大富定製的黃金長命鎖,親手給孩子帶上後連誇這孩子長的虎頭虎腦,健康活潑。


    李海豐在屋裏沒呆多久,留下妻子就先出來了,當然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周利文。


    “阿文,讓你看笑話了。”周利文請他去後麵的書房,親自給他沏了杯茶,當然他可不會日本的茶藝什麽的,不過按照中國人的習慣泡茶。


    喝了口茶,李海豐苦笑著說了這麽一句,周利文連連搖頭說不必,同時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支票夾放在他的麵前。


    翻開支票夾看了一眼,裏麵是已經簽好字的支票,上麵的數額就是李俊豪所說的那些,隻不過為了方便周利文開的是美元支票。


    “姨夫,您的集團……?”周利文試探地詢問道。


    “一言難盡啊”李海豐談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會問我這個問題,到這個地步我也不瞞你,我們集團現在現金流非常緊張,如果沒有這個頭寸就可能出大事,不過現在好了,有了這筆錢,那些問題就不算問題了。”


    “怎麽會這樣?國內的氣候不是一直不錯麽?再說姨夫你做的大多數都是外貿行業,怎麽可能發生這種情況。”周利文有些不解地問。


    李海豐苦笑了一聲,道:“你說的沒錯,這幾年外貿的確很好,企業的規模也比前些時候更大了許多。可攤子一大,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何況今年起國家對外貿政策有些調整,不知道你知道麽?”


    周利文對這個倒不是很清楚,他的生意雖然和外貿方麵有些搭邊,可這塊業務基本都是由郭氏在負責的,何況周利文的主業是or的手機,這是個暴利行業,僅僅前段的利潤or公司就能賺取許多,至於後段包括營運商和經銷商方麵的環節,周利文已經不再插手了。


    見周利文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李海豐這才提醒了他一句,其實這句話也就是兩個字――“退稅”。


    聽到這兩個字,周利文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您是說去年年底調整的退稅政策受到了影響?”


    “是”李海豐點點頭:“我們搞工廠做外貿的和你做那些高科技產品不同,我們的產品屬於低附值初級產品,想賺錢一靠的是量,第二靠的就是國家退稅。實話和你說吧,之前我們出口的產品價格包括供應鏈的物流環節成本,基本都是虧本在做生意,但因為有國家退稅政策,所以整體來說還是賺錢的,再加上量大,總的利潤還算不錯,可是現在……。”


    周利文這下算是搞明白了,國家關於退稅政策的調整他雖然沒太關注,但還是知道一些。就在去年的時候,國家調整了大量出口產品的退稅比例,許多原來有17退稅額的產品被調整到13%甚至更低,另外還有一些原享受退稅的產品甚至取消了退稅,這一下子給國內外貿生產企業帶來的成本壓力是巨大的。


    除此之外,還有原料上漲的原因。比如說鋼鐵產品的價格上漲。這個周利文就更清楚了,他讓郭氏船務公司增加澳大利亞航線的運力,主要也是因為鋼鐵價格上漲居高不下,需求量巨增的方麵考慮。但鋼鐵原料,是牽涉到許多產品的基礎,退稅降低,原料成本增加,這樣一來就導致原來出口的一些產品從賺錢到不賺錢,甚至還要虧錢的地步。李海豐的企業應該就是遇到了這個難關,所以才會發生資金短缺的問題。


    另外,周利文並沒問李海豐有關於向銀行貸款或者說停止虧損訂單供貨的低級問題。因為他很清楚,這個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多問。像李家這樣的民營大集團,如果向銀行貸款或許可能貸到,但這樣做會導致很嚴重的後果。一旦外界傳出李家的資金鏈有問題的傳聞,這對李海豐的公司是極其嚴重的打擊。民企和國企的不同就在於此,國企有國家作為後盾,就算是虧本買賣,甚至虧得資不抵債一樣有國家會給它買單,但在於民企就絕對不能這麽於,隻要企業有一絲風吹草動,就可能引來意想不到的嚴重後果。


    至於停止虧損訂單供貨,這就更不可能了。像李家這樣的大集團,國外訂單都是長期合作的,在這種情況下你一旦做出這樣的反應,就會導致違約的發生。進出口國家貿易,可不是國內貿易,能耍無賴就耍無賴的,老外可不會和你說這些,一切都按照合同來辦。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虧損也得硬著頭皮上,最終導致供貨量越大,出口越多,企業也就越虧錢。


    “可您的集團就算有這樣的問題也不應該產生這樣的缺口吧?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周利文給李海豐的杯子裏續了水,輕聲問道。


    “我就是知道瞞不過你。”李海豐苦笑一聲,沉默地把杯子舉起喝了口水,這才道:“你說的沒錯,按照我集團的規模,就算在訂單上有虧損也是一時的,何況我已經和國外客戶談妥了,接下來的訂單價格會稍稍上浮,以保證公司的利潤差額。可問題是,哎……這話說起來也不知道怎麽說,算是我決策失誤吧。”


    “怎麽回事?”周利文見李海豐一臉的難色,忍不住又問。


    李海豐又歎口氣,說道:“這一年多,鋼鐵價格上漲的厲害,再加上退稅政策的變化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就在今年一月份的時候我做了個決策,入股一家民營鋼鐵公司,以這種方式一來能保證原料的供應貨源,二來麽也可以借著這股漲價風彌補一下在外貿方麵的損失。”


    說到這,李海豐懊惱地點起了支煙,重重吸了一口:“可誰想到,這人算不如天算,這次投資我一共投了十億資金進去,拿到了這家鋼鐵公司40%勺股份,本想著扭轉下局麵,可誰想到居然掉進了坑裏,一下子這個項目把我的現金流全給抽於了。”


    “具體是什麽情況?”


    “你聽說過鐵本麽?”李海豐苦澀地問。


    周利文頓時一愣,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難道李海豐投資的鋼鐵公司居然是鐵本集團?如果這樣的話他這十個億簡直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我說姨夫,你也太……。”


    李海豐擺擺手道:“你放心,我投資的不是鐵本,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不過,這次出問題和鐵本是有點關係的,如果不是鐵本出了這麽大的事,這個項目也不會停下來。”


    “那你投資的是……?”


    李海豐說了個名字,周利文聽後總算是鬆了口氣,這家公司雖然也是民營鋼鐵公司中比較有名氣的一家,但和鐵本相比還是差了一些。可就像李海豐說的那樣,由於鐵本事件的影響,各民營鋼鐵公司都被上麵給叫了停,國際鋼鐵價格飛漲,這些企業卻被下文停業整頓,導致大量設備、生產閑置,而李海豐投入的資金也自然被擱置了起來無法產生效應。


    商業,最主要的是資金的運轉,錢隻有運轉起來才能生錢。十億的巨額資金一旦被擱置無法產生效應,這對一家龐大的集團公司來說是致命的打擊。李海豐能把公司支持到現在這地步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如果換個企業,恐怕早就出大事了,至少李海豐的集團在表麵上還維持著興旺的樣子。


    而且,李海豐投資的這家企業周利文記得幾年後就被國企給收編了,雖然投資肯定會有些損失,可至少比起鐵本的血本無歸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筆錢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您盡管開口。”感歎了一番,周利文詢問道。


    李海豐笑笑道:“足夠了,我隻是調個頭寸,局麵還沒到最嚴重的時候。不過阿文,這筆錢要還你可沒這麽快,估計最快也得等到明年年初。”


    “這不是問題。”周利文一擺手道:“做生意嘛,有這種情況也是正常的,別說我們是親戚,您又是長輩,就算不說這層關係,當年要不是您幫忙也沒有我現在,您說是不是?”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李海豐大笑著拿起茶杯衝周利文示意一下,以茶代酒很是爽快的喝了大口。


    接著,周利文和李海豐聊了聊關於目前進出口企業的情況,他建議李海豐逐漸壓縮進出口的業務,或者說適當地把工廠從內地往被國和東南亞一些地區遷移。這一點,得到了李海豐的認可,因為他也看出來,目前雖然外貿業務表麵瞧起來不錯,可在幾方麵的壓縮下,其利潤空間已經越來越少。何況,勞動密集性的企業,對於用工成本對產品成本的影響很大,而目前國內的工人工資支出是越來越高,這對於外貿這塊來講同樣也進一步壓縮了其利潤。


    李海豐聽說南越等地已經學著中國改革開放搞起了經濟建設,所以他也有意對這些地區的情況進行一番考察,如果可行的話,就關閉一批在國內的工廠,轉而把工廠設到這些國家和地區去。


    “如果您想做代工的話,我倒是可以把or的一部分代工交給您做。”周利文另外又提議道。


    李海豐對這個建議隻是笑笑,搖頭道:“這個就算了,我生產的東西和你們這些高科技產品不一樣,要轉型實在太麻煩。再說了,老沙我也認識,大家都是朋友,我就不搶他的飯碗啦。”


    “嗬嗬,這倒也是。”周利文笑笑,突然腦袋裏靈光一閃,問道:“對了姨夫,你那家鋼鐵公司現在不是停產了麽,那麽國內鋼鐵價格是什麽情況?”


    李海豐露出玩味的表情道:“你倒是猜猜看?”


    “繼續漲價?”


    “哈哈,你這回可猜錯了。”李海豐大笑道:“不是漲價,是跌價,這一個月來已經跌了2%了,你沒想到吧早知道這樣我還投資什麽鋼鐵公司啊,以現在的成本計算成品已經不虧了。”


    “跌了?怎麽可能我記得前些時候國際的爐料價格還在26一噸啊”


    “現在也是2”李海豐笑著告訴周利文,由於鐵本事件,再加上國內鋼鐵價格一直上漲居高不下,就在前些時候中央發了一個調控的文件,說是以保證國內鋼鐵價格穩定,必須價格要保持在某某位置,不得隨便漲價。


    可問題是,國際的原料價格一直在漲,國內的鋼鐵成品價格反而硬性的給壓製了下來,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市場價格倒掛。比如爐料價格在26而成品價格反而在180鋼鐵企業生產越多也就虧損越多,導致民營鋼鐵公司不行政爭端也無法生產,千做萬做虧本生意不做嘛,大家又不是傻瓜,難道會高價買原低價賣產品,學雷鋒做好事不成?


    可國企就不同了,按照國家的要求國企鋼鐵公司是有著計劃內和計劃外指標的,目前市場價格倒掛,國企索性就取消了計劃外指標,僅僅以計劃內指標來應付上級。這樣也能保持虧損稍少些,但所有人都瞧得出來,這種拍腦袋想出來的招肯定不能長久,至於能維持多少時間就得看上麵的情況了。


    聽到這番解釋,周利文驚愕之餘同時又有些興奮,他沉思了片刻,直接詢問道:“姨夫,如果讓您的公司直接向國內各鋼鐵公司進行采購成品,比如建築用鋼,鋼錠這些話,你的渠道怎麽樣?”


    “采購?你什麽意思?”李海豐聽了一愣。


    “我的意思很簡單,您瞧,目前國內搞宏觀調控,從經濟角度來看這根本就是在違反經濟規律,現在可是國際一體的大市場,這國門既然打開了就再也關不上了,拍腦袋以政策決定市場價格的情況絕對不會持久,所以說這種價格市場倒掛的局麵肯定會改變。等到上麵的政策調整,國內鋼鐵價格,包括原料價格會進行又一波的大漲,就算不大漲,隻要恢複國際市場價格,那麽兩者之間的差額也足以……。”


    “你意思是說借著現在調控的機會囤積居奇?”


    “沒錯”


    李海豐一時間沒有說話,他靜靜地坐在那邊一支接著一支煙抽,周利文也不催促他,隻能耐心等待著。


    “從理論上是可行的,而且從渠道和操作上也沒太大問題。你也知道,我的企業每年所需求的各種鋼鐵原料就不是個小數字,再加上現在手上還有一家民營鋼鐵公司的股權在,用點手段囤積一批貨沒有問題。但關鍵是,這個調控什麽時候結束?假如調控二年三年甚至更長呢?做這樣的生意,小投入是玩不轉的,可一旦投入過大,這資金的壓力可是天文數字啊”


    “資金不是問題,這個我來解決就是了。我相信這種調控絕對不會長久。別的不說,目前國內房地產市場價格是一天一變,僅僅搞房地產開發所需要的建築用鋼就是個天文數字。再者,就算國企維持計劃內生產,可這樣做一樣是虧損,虧損是有度的,等到國企都承受不了的時候你覺得這種政策還會繼續麽?何況現在外貿行業的利潤也低,您和我一起聯手於這麽一票,大不了就是個不賺不虧的結果,何樂而不為呢?”


    李海豐頓時有些動心了,他遲疑了一下終於咬牙點了點頭:“行這個買賣我做了阿文,你說怎麽於,我全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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