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拳,孩子們禮貌地同先生揖手告別,然後一溜兒小跑去地裏幫忙。四周安靜下來,偶有村民路過,招手笑道早上好,然後問一句先生身體如何,陸塵也就笑著回答不礙事不礙事。小日子安逸悠閑,看上去和往常並沒有區別。


    跨進小院時,越傾羽正端了清粥出來,粥是一早就盛好了放在灶台邊的,這會兒粥麵微微凍起,恰好溫熱不燙嘴。雖然做飯不怎麽在行,但煮粥卻是越傾羽相當拿手的一件事情,糯而不粘,味道當然是極好的。


    陸塵這邊呼呼地喝粥,吃完放下碗筷時,越傾羽還在小口飲著。等了會兒,她也吃完端碗起身的時候,他想了想,開口問道:“家裏還有胭脂麽?”


    “你去年買了許多,平日裏除去穗姨會過來要一些,我也不怎麽用,應該還有剩下。隻是不知道過期了沒。”越傾羽想了想,疑惑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等出雲關那邊完事了,大概會去羊角山看一看,到時侯你幫我,呃……化個妝?”


    “嗯。”越傾羽點點頭轉身進屋,沒有問原因。


    陸塵微微鬆了口氣,從缸底撈起磨石,拖了小凳子坐在院子裏,開始磨起刀來。


    刀是大叔留下的遺物,製式單刀,刀身刻了“連山”二字,柄上纏著的灰素布昭顯了這件武器的年齡。模糊的記憶中,從大叔背著他從那座府邸出逃開始,這把刀就已經掛在竹簍邊上了。


    再好的刀具也敵不過時間的侵蝕,更何況前夜那般不計磨損的使用。實際上,這會兒用不著仔細看,都能發現刃上稀稀落落的缺口了,磨起來確實頗費功夫。


    大約半個時辰左右,陸塵撩起袖子擦去額頭的汗漬,從腳下拿過幹淨的抹布仔細拭過一遍刀身上好刀油。掂了掂,然後還刀入鞘隨手塞進柴堆。


    做完這些抬頭一看已經是辰時了,頭頂陽光正旺。接著聽到屋裏傳來幾聲頓響,原來是越傾羽紮了一條淡藍色頭巾準備出門。


    “你……這是?”陸塵伸手接過遞來的毛巾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掛在肩頭。


    越傾羽上前兩步替他扯走掛在鬢邊的線頭,抿了抿嘴:“昨日雄二幫忙把麥子割了,得去曬曬。”


    他們兩人也是有一小塊麥地的。那是村民們湊出來勻給他們的,麵積倒也不大,但養活兩個人卻綽綽有餘了。往年的這個時候,孩子們不來上課,陸塵自己同樣也是要下地的。把割好的麥穗鋪到廣場上曬勻,然後丟進穀風車脫粒除雜,這些流程做了小幾年,不說駕輕就熟,倒也不至於太過生疏。說起來,廣場上的風車其實也是他做的。


    至於小羽,往年她是不大做這些,一來手織女紅更掙錢,二來地小,產出不多收割省力,陸塵一人忙上幾天也就能搞定了。但這會兒看她神情,顯然是不打算讓自己出門幹活了。


    “會做麽?”於是難免擔憂的提了一句。雖然隻是些簡單的流程,她畢竟是不曾做過的,若不得方法反而會事倍功半。


    越傾羽看著他,認真說道:“應該沒問題,廣場上也有人的。”


    “倒也是。”陸塵尷尬地笑了兩聲。近兩年安穩下來,閑逸慣了,人也嬌情了。


    和越傾羽揮手告別後,家裏又變成獨自一人的狀態。


    一個人的時候,大抵是有些無聊的。但這會兒可不是發呆的時候,要準備的事情有很多。先是早飯時提過的那些胭脂,進到小羽房間裏翻了翻,結果什麽也沒找到,一些妝筆看上去也很久沒有動了,吃灰甚重。這丫頭……敢情把東西全送給穗姨了。


    把妝筆拿出來洗好找地方曬了,又回自己屋裏取出床下的一個長木匣子。陸塵盤腿坐在地上,一件件地取出匣子裏的東西開始清點。鉤索、匕首、石灰粉、迷藥麻藥醒神香,還有最最重要的手弩。


    都是以前收集的,雖然有了正經工作後就沒再動用,但一直藏在床底沒有丟棄,就是為了不知什麽時候發生意外做應對。不過畢竟擱置太久,也幸好是現在拿出來,否則再過上一兩年時間,不少藥物就失效了,這些東西可不是隨時隨地能搞到的。


    把匕首打磨鋒利,將鉤子係上繩索,又一點點試過藥物的效果後,陸塵開始著手組裝手弩。


    和其它零零散散的東西比起來,這種連黑市裏都禁止流通的武器可就要嬌貴太多了,部件繁雜,壞了任何一個零件都會報廢,組裝起來頗費心力。


    花了不少時間,總算有驚無險地完成了,陸塵端起手弩試了試手感,刻有“望山”二字的瞄準裝置磨損的厲害,好在經過打磨後,遠了不說,近距離的射擊精度應該不會有太大偏差。


    整理完畢,時間也不知不覺臨近正午,手頭上還有事情沒處理,但也隻好暫時放下。


    陸塵起身擰了擰腰背,開始糾結另外的事,午飯吃什麽?


    站在廚房裏,食材倒是不少,隻是選擇困難症又犯了。為難了半天,到頭來卻發現時間似乎不怎麽夠用,於是隻得挑了幾樣省力的下鍋。


    沒過多久,香氣散逸時,姑娘到家了。


    越傾羽進門的時候香汗淋漓的,眉目間倒是沒見多少疲色。或許做了一早上農活的緣故,她的食量較之往日漲了不少。於是吃完的時候,嘟囔著真糟糕又要長胖了之類的自言自語,陸塵一邊撇嘴,一邊也隻能假裝沒聽到。


    洗碗時越傾羽在泡茶,茶香散逸開來,淡淡的,充斥在鼻間,於是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做個家庭煮夫挺好。


    若是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話。


    時間來到下午,越傾羽再次出門的時候,他也重新撿起還未完成的準備,有條不紊的執行下去。


    攤在桌上的是涵蓋百裏的軍用地形圖,信息詳細,甚至一些原版地圖上沒有的細節也被他標注上去了,唯一的缺陷是部分信息稍顯過時。


    皺著眉頭糾結了很久,地圖上隻多了兩道紅線,那是考慮到可能的變故而準備的撤退路線,線路的首要指標是安全,但照顧到隱秘這一條件,備選就隻有這兩條了。


    陳都靈會幫忙瞞下赤紋的信息這點倒是毋庸置疑,但在馬賊越界這件事上想必還是會據實上報。以出雲關斥候們的調查能力,要得出逃犯可能潛匿在羊角山的推論不會太久。


    之後是對推論的確認,同樣是斥候的工作,再後便得出動軍隊圍剿了,具體的規模不好說,但以這次任務的特殊性和羊角山的規模,想必不會太少。


    這些對他來說大概算利弊參半,渾水摸魚是好事,但也可能暴露自己。就個人來講,暫時還沒有決定是否要跟著軍隊一同行動。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能做的大概都做了,縱使免不了會有不完善的地方,那也隻能在錯誤發生後盡量隨機應變了。螳螂捕蟬,自己暫時還處在黃雀的位置上,哪怕有變數,也該是有足夠時間來反應的。


    ……


    這個時候,出雲關裏,有條蛇已經在陰影裏吐著紅信循著味道潛伏貼近了。


    出雲關。


    京城的司隸戴宗戴大人和魁竣走在城牆上。


    昨夜匹馬出關調查,直到日出才回來的戴大人雙眼遍布血絲,精神狀態卻出奇地好。


    “大人喚某過來,不知所謂何事?”不愧是軍權在握的戍關都尉,經過了一天的緩衝後,再次與戴宗對話時魁竣的姿態已經恢複到正常,不卑不亢。


    戴宗在京都當了多年司隸,一些神情的細微變化顯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但某些事關及到他是否能在司隸的位置上再往前挪一挪,魁竣此刻的態度反倒是他最樂意見到的。所以他不動聲色地,甚至和顏悅色地主動放低了姿態,拱手問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想和魁大人借人問幾個問題,魁大人意下如何?”


    魁都尉心底有些愕然,一夜未見,這人怎麽變臉和翻書似的。


    到底不是京城宦海裏曆練出來的,魁竣的心理已經有小半寫在臉上了,“不知戴大人要借誰?”


    戴宗笑了笑,眼底閃過不知名的光芒,“在下初到關上的那日,恰逢都尉大人在聽那位小哥的報告,昨夜外出調查時心有疑惑,所以才想到此人的。”


    “勞煩都尉喚陳都靈前來一問。”


    PS:——聖誕節已過,蘋果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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