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的到來引起太多轟動,邊關重地,這樣的轟動當然不是管理者樂意見到的。但人家畢竟是打著給戍關衛士獻聲的名號來的,倒也不能太不留情麵。


    客棧裏,魁都尉架不住鶯鶯燕燕的環繞,以茶待酒自罰了一碗,留下句務必低調的囑咐後,撅著腚落荒而逃。


    幾位姑娘巧笑嫣然地送到門口。


    一個婦人倚在窗台剝著核桃,看到魁都尉消失在夜色裏,飽經風霜的眸子彎起一個迷人的弧度。


    “倒是一位好將軍。”


    她笑了笑,向門口招了招手,對進來的丫鬟吩咐道:“讓她們都收斂些,有力氣留著舞台上去使,少玩那些騙人錢財的狐媚手段。邊關重地,莫讓軍士們小瞧了紅袖招。”


    清晨,玉門關在演練聲中醒來。


    洗漱完畢正準備去吃早餐,就見到大牛鬼鬼祟祟地溜進門來。


    “你……”陸塵掛好毛巾,回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猶豫道:“腚上長痔瘡了?”


    “……”


    “好吧,有事麽?”


    “沒啥,找你一塊兒吃飯。”大牛扭扭捏捏的,很不尋常。


    陸塵狐疑看了他兩眼:“吃個飯用得著這樣?”


    陸塵搖頭,懶得取笑他。


    於是一路無言,直到吃完飯上都尉府打卯的時候才知道大牛打的什麽主意。


    “陸先生,都尉著你負責紅袖招的表演相關事宜,這是都尉手書。”有人進來送達了都尉的命令。


    “好的。”陸塵翻開手書看了看,點頭道:“馬上就去。”


    送走了傳令的人,陸塵回過身來,似笑非笑道:“所以,這就是你請我吃早飯的理由了?”


    大牛撓了撓頭,一臉憨厚。


    “算了,吃人嘴短。你該知道紅袖招在哪兒落腳吧,咱們去看看。”


    隨後和大牛一同前往紅袖招下榻的客棧,卻意外地在門口被一個相貌清秀的青衣小廝攔下了。


    “都尉大人遣我們過來商談紅袖招表演的相關事宜,小兄弟能否通報一聲。”陸塵對小廝拱了拱手。


    “少騙人……在你前麵可都有七撥冒牌貨被我趕走了,識相的就趕緊離開,要不然我報官了。”小廝叼著草根,神情拽拽的。


    報官?陸塵笑了,自己能算官兒嗎?一個城管?啊……


    “我真是都尉府的。”陸塵指了指自己,認真解釋道:“你覺得我不像?”


    “像,當然像。比你更像的我都見過。”小廝重重歎了口氣:“你怎麽就不死心呢,我告訴你吧,正牌的已經進去了,正招待著呢。”


    已經進去了?


    陸塵和大牛麵麵相覷,這算怎麽回事兒?


    “是不是搞錯了?”大牛狐疑道。


    “廢話。”


    “那怎麽辦?”


    “看我的。”陸塵瞥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


    “都尉府陸塵求見——”


    “哎你這人怎麽不識好歹……”小廝柳眉倒豎就要趕人的當兒,身段婀娜的年輕姑娘出現在客棧門口。


    “小青,休得無禮。”


    姑娘斥了小廝一句,隨後朝這邊微福了一禮,麵上是頗具親和力的笑容:“陸公子這邊請。”


    “有勞了。”陸塵還禮。


    走進客棧的時候,還見到名叫小青的小廝坐在板凳上兀自跟手中草根鬧著別扭,倒也有趣。陸塵嘴角微微揚起,也見到身邊的姑娘抿嘴笑起來,很是好看:“讓陸公子見笑了。”


    陸塵一笑而過,開口道:“姑娘……”


    姑娘眨了眨眼睛:“喊我芸兒就好。”


    “芸兒姑娘,呃……聽說先前也有一撥自稱都尉府來的,芸兒姑娘知道麽?”


    “……其實是個誤會。”芸兒笑著回答:“之前來了位客人,也是在門口被小青攔下來了,我領人進門時不曾交代,大概是他自己想岔了罷。”


    “……原來如此。”


    交談的同時,也跟在芸兒姑娘的身後上到了二樓,被領到一扇門前。


    “公子稍等。”溫柔地致歉後,芸兒姑娘微福一禮便推門進去了,陸塵和大牛站在門口,從門縫裏隱隱聽見交談的聲音。中間夾雜著芸兒姑娘的聲音:“姆媽……都尉府陸公子來了……”之後是某個婦人說話,卻是聽不大清楚了。


    有些無聊地等了一會兒,房間裏傳出來“哼”這樣的聲音,隨後是略帶威脅性質的撂話:“你來這裏……看你怎麽交代……”到最後,門哐的一聲被推開,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沉著臉飛快地從身旁走過,帶起一陣風。


    陸塵腳步微頓,偏著頭側身避讓。


    眼前的男人還是十五年前的模樣,唯有染白的雙鬢昭示著入白駒過隙般逝去的時光。


    好久不見……


    ……戴宗。


    “陸公子——”房間裏傳出芸兒姑娘的催促。


    陸塵看向大牛:“要進去麽?”


    大牛咧嘴笑了笑:“你去吧,我四處逛逛。”


    “也好。”


    陸塵點了點頭,推門而入,見到了站在近處等候的芸兒姑娘以及珠簾後的那位大當家。


    十八歲的肌膚,二十八歲的身段,和深邃內斂飽經世故的目光,素雅知性,卻唯獨看不到身為歌舞行大當家該有的長袖善舞。


    陸塵微微一怔,旋即發現自己的表現實在稱不上禮貌,於是收回目光躬身揖禮:“陸塵見過大當家。”


    “坐下說。”大當家望著他,微笑讚道:“倒是個挺精神的後生,魁都尉讓你來的?”卻是出乎意料地親切。


    陸塵點頭:“都尉讓我過來負責紅袖招表演事宜,不知大當家有何要求。”


    “都尉有心了。”大當家笑道:“不過是場義演罷了,往日裏都在做的事情,能有什麽好要求的,你看著安排便是,舞台搭好了通知一聲,姑娘們去裝飾裝飾也就差不多了。”


    “不過都尉那邊,該是有話讓你傳達才對。”


    “……都尉的建議是盡量從簡。”


    “嗬嗬,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那麽,時間呢?”大當家頓了頓:“趕了半個多月的路,這幾日姑娘們也挺累的,推遲一段時日如何?”


    “計劃是放在半個月後。”


    “全打算好了才裝模作樣的過來商量,通知一聲不就是了。”大當家忍俊不禁:“我也就隨口那麽一說,能為戍關將士表演是紅袖招的榮幸,一切事宜自然是以你們的意見為主。”


    “了解。”陸塵微微欠身,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也該離開了。或許是在走廊裏見到戴宗的緣故,他對這個房間下意識地便有所抵觸,哪怕麵對的兩位都是風華出眾的美女,也隻覺得空氣裏有股令人不悅的味道。


    然而就在他準備告辭的時候,卻聽大當家再次開口了,時機相當突兀,內容更是令他猝不及防。


    “陸公子今年幾歲了?”


    “十八。”


    作出回答的同時,腦中也在劇烈地思考著,考慮著裏麵潛藏的深意,又或者是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提問作出判斷。


    隻是……想不通。


    那樣親切的笑容,印在眼簾裏,就連魚尾紋也是細膩溫柔的。一種陌生但令人心安的感情充斥在心底。意誌有些動搖,比起某些夾雜著惡意的揣測,反而更願意相信那樣的問話隻是出於對晚輩的關心。


    可是,理由呢?若說是欣賞,其實也不過是初次見麵而已。


    “你的……父母呢?”


    聽到這四個字那一刻,心髒猛地停止了跳動。


    “冷靜些。”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安靜呼吸,平穩心跳,放下不安,也放下期待。


    片刻以後,他抬起頭來,眼神恰到好處地帶著一抹悲傷。


    “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大當家眼帶波瀾,神情關切。


    “大當家的,似乎提了不開心的事情呢。”芸兒姑娘淺淺地笑著,泡了熱茶,試圖衝淡房間裏凝重的氣氛。


    “倒也談不上。”陸塵微微低下頭去:“溯北這地方,像我這樣的孤兒其實不少。馬賊數量太多,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屠刀架在頸上。”


    隱晦的暗示拋出去,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毫無所得。


    “抱歉。”大當家臉上帶著真誠的歉意。


    “大當家言重了。”陸塵風輕雲淡地笑了笑:“也不是什麽不能觸及的過去。”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晚輩就先告辭了。”


    “也好。”大當家看向芸兒姑娘:“送陸公子下樓。”


    PS:啊啊……元旦結束了,終於迎來了美術小哥(妹紙)的新年禮物,我很滿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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