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操結束,魚頭走在路上,忽聽到有人喊他。回過頭時,正見到早點鋪的老板正朝著自己揮手。


    “還沒吃吧?”老板端來一小盤碎牛肉,半壺清酒,拉著他坐到鋪子裏,又遞過來一雙筷子,好奇道:“怎麽這麽晚?”


    “嗨……別提了。”魚頭直接拎起酒壺湊到嘴邊吸了一口,垂頭喪氣道:“是想跑來著,被一傻子給舉報了。”


    三兩口下去,盤子裏的肉已經見了底,魚頭無奈地摸著光頭,咂吧著嘴:“你這是給我塞牙縫呢嘛,剛勾上來饞蟲,結果就沒了……”


    “最近查的緊……”老板訥訥笑道,“就這麽些了,算是請你的。”


    魚頭頓時眉開眼笑。


    “對了老羅……你聽說過那事兒沒?”老板忽然神秘兮兮地問道。


    老羅是魚頭的曾用名。


    “什麽事兒?”魚頭來了興趣。


    “就是——小陳將軍和陸哥兒的那點事兒。”老板一臉好奇。


    “他倆能有啥事兒我不知道的。”魚頭不以為然。


    “他倆真的……嗯?”


    “嗯?”魚頭忽然警惕起來:“完全聽不懂你在講什麽。”


    “——”


    真的聽不懂麽?老板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露出了然的神色,隨即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白長了這麽嚇人的塊頭,小陳將軍有那麽可怕麽?又不是吃人的怪獸。”


    “小陳將軍是多有責任心的人哪。也不知道是誰這麽缺德在那裏壞人名聲,不就是……,反正我是站在小陳將軍那邊。”老板滔滔不絕地說著一些義正詞嚴的話,眼裏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仿佛覺醒了某種不得了的屬性。


    魚頭細思極恐。


    魚頭落荒而逃。


    ……


    時間來到下午。


    陳都靈任務回來,營地裏已是吵吵嚷嚷地鬧開,陷入混亂與喧囂中了。


    “到底是誰散布的謠言,簡直不把頭兒放在眼裏!”


    “簡直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要是被頭兒知道了……”


    雖然之前進城時有見到別人對他投來奇怪的目光,但眼皮都抬不起的時候,實在沒有心思去關注那些竊竊私語。回營以後見到這樣一副場麵也是始料未及的,到了這個時間才發現,自己還是需要關注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似乎並不是什麽好事。


    “知道什麽?”他拖著沉重的身子走上前,盡管對外界的感官已經相當遲鈍了,但幾人眼裏的忐忑還是沒有逃過他的觀察。


    “說真話。”他縷了縷前額的劉海,露出疲憊但深邃的眼睛。


    沉默像瘟疫在擴散。


    “沒人說話麽?”他眯起眼睛,縫隙裏閃過一道光。


    “燕子,你說。”


    “頭兒……”燕子環顧一圈,發現叔叔輩們清一色的麵無表情,顯然沒人有幫忙的意思。他小心地咽了口唾沫,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支支吾吾斷斷續續,待發現陳都靈的臉色沒有太明顯的變化後,燕子的講述也漸漸流暢了起來,說到最後,這個年輕人的臉上甚至已經完全是出任務時才會有的獰厲神色了。


    “不知道是哪個臀上缺孔的,要是被我發現了……”燕子嘿嘿地笑了兩聲,熟悉的人都知道那笑容的含義。


    “你是說——”陳都靈依舊沒有露出憤怒的表情,他看了眼燕子,又看了看營地裏的其他人:“有人造謠我和陸塵……”


    像是困惑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燕子心裏一緊。


    “頭兒?”


    “嗯?”他望向燕子,接著醒悟過來,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的,龍陽……什麽意思我當然知道。”笑容斂去,他低下頭,劉海又落下來,遮住了目光:“小時候聽過很多次……這幾個字,確實不怎麽好聽。”


    “不過這事情應該與你們沒關係才對,都沒事做了麽?”他的聲音仍是淡淡的,“不是你們該關心的事情,找個人查一下謠言是誰散布出來的,然後,把人帶過來。”


    他頓了頓。


    “這種私人的問題,我自己解決就可以了。”


    “散了吧。”


    陳都靈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宿舍,留下一圈兀自揣測的斥候營士卒。


    “頭兒他怎麽沒生氣?”


    “你瞎呀……”


    “沒聽頭兒說自己解決麽?”


    營地裏安靜下來,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不管外邊的討論如何激烈,陳都靈關上門時,也把糟糕的心情摒棄在門外了。要說心裏不怒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但現在是連憤怒的情緒都懶得生起的狀態,他實在太累了。


    一頭紮到床上,勉強找到了枕頭所在的方向,閉上眼的最後一刻,眼簾裏是對麵陸塵毫無形象的睡姿。迷迷糊糊中,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副畫麵。


    陸塵他,好像對自己說過什麽來著?


    困死了,還是睡覺吧。他毫不猶豫地把模糊不清的畫麵從腦海裏抹去,陷入沉眠。


    ……


    睜眼時腦袋還是昏漲的狀態,窗外的灰色印在眼裏。在心底哦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原來這麽晚了。


    陸塵按著太陽穴坐起來,看著眼前幼獸般蜷在牆角熟睡的男人,愣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概是半柱香後,有敲門聲響起。陸塵遲鈍地側過頭看了眼門口的方向,又坐了一會兒,直到那聲音再次傳來,才醒悟自己一直在發呆。


    撓著亂糟糟的頭發打開房門,見到燕子站在門口。


    “怎麽了?”


    陸塵打了個哈欠,還是很困。


    “頭兒呢?都尉找他。”燕子看了他兩眼,朝門縫裏望去。


    冷風刮過脖頸,陸塵猛地清醒過來。


    “還在睡呢。”他笑了笑,回身進屋,“你等會兒,我去喊他。”


    “喂——”他推了推陳都靈。


    “再睡會兒……”麵朝牆壁的男人迷迷糊糊地把手推開。


    他坐到床上,按著男人的肩頭把那張臉掰到光線裏:“起床了。”


    “……”


    陳都靈拿手擋住光線,口裏含糊著什麽,依舊沒有起床的意思。他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氣裏,胸膛有規律地起伏著,那些傷痕犬牙交錯,有新有舊,最早的幾乎看不出痕跡了,新傷的還裹在繃帶裏。血從邊緣滲出,染紅線頭,凝結在肩上。


    空氣微涼。他回過頭去,燕子的喉嚨動了動,眼裏似乎有異樣。陸塵撇了撇嘴:“你也聽到謠言了?”


    燕子幹笑一聲,撓了撓頭。


    “真是麻煩啊。”


    謠言傳播得比想象中還要快一些,大概……司隸大人也該察覺到了。陸塵想了想,笑著眯起眼睛。


    “大概暫時還起不來,進來等吧。”他對燕子說道。


    燕子點了點頭,進屋坐下,距離有些遠,神情有些拘謹。


    “喂喂。”陸塵端著臉盆在他身邊停下,抱怨道,“隻是謠傳而已啊,不要真的把我倆當成……好吧。”


    燕子“啊”地一聲,慌忙解釋:“沒、沒有,頭兒他……我沒有。”


    燕子是斥候營裏最小的成員,十六還是十七的樣子。具體的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反正是比陳都靈要小的。因為年齡的關係,年輕靦腆的燕子經常是營裏大叔們的戲耍對象。也或許正是因為如此,燕子對同樣年紀卻一句話就能令大叔們噤聲的陳都靈崇拜不已。


    眼下看來,的確是個很有趣的孩子。不過記憶中,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好像也有驚人的一麵。


    ……大概叫黑化?


    陸塵對他笑笑,“我去洗把臉。”


    然後,洗完臉往回走時,見到陳都靈穿著整齊地出現在門口。大概是受傷的緣故,臉色蒼白,但瞳孔裏的鋒芒依舊掩蓋不住地散逸出來了。


    “出什麽事了?”陸塵意識到可能是羊角山那邊有變故。


    “現在還不清楚。”陳都靈皺著眉道:“但可以確認不是好消息。”


    “我去看看,有消息回來告訴你。”


    “好。”陸塵點頭,身處集團外圍的他能做的也隻有等待消息。


    “走了,燕子。”


    燕子“哦”的一聲,小跑出門。


    陳都靈站在那裏,苦惱了一陣子,喊道:“陸塵。”


    “什麽?”


    “謠言的事情。”


    “那個謠言……”陸塵瞥了眼等在不遠處的燕子,糾結著要不要解釋。陳都靈卻先於他開口了。


    “我最近大概沒什麽時間,等查出來是誰造謠後,你幫我處理一下。”那對眸裏閃過驚人的殺氣,“往死裏搞就行。”


    一陣涼氣猛地從脊梁上竄到脖頸處。


    啊……


    啊……炸毛了。


    “啊……”陸塵苦著臉答應下來,嘴角澀澀的。


    久違地上B站逛了一會兒,差點忘記了……好在這章是早上就碼定了的。


    另外,感謝追更的各位,有人陪著至少不孤單。嗯,目前就知道一個青舟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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