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信仰,我的觀念相當模糊,我與大多數國人一樣,從小受無神論的熏陶洗禮,甚至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完全無法理解宗教存在的必要性。及至到了高考前,由於成績一直不理想,我家那位望孫成龍的奶奶,還是一名老黨員,居然開始燒香拜佛祈求保佑,我便開始感到無比的困惑。


    後來我勉強來到這沿海的大學讀書,不到一年,奶奶也隨著早逝的爺爺離開人間。


    我還記得奶奶在生病期間,我大姑幾乎成了一名虔誠的佛教徒……


    漸漸的,我大概開始明白了,其實,人類實在太過渺小,力不能及的事情也太多,中國人其實向來講究“敬天法祖”,然而,到了最關鍵最絕望的時候,終歸要仰仗各路神明,至於什麽主義、階級、思想,這一刻,都已經本能的被拋在了一邊。


    想必這一刻,也有無數的人正在祈求上天的保佑,令他們度過災難吧?


    想到這裏,我突然感到害怕。


    我轉過臉,望著邵光義,說:“如果大家都沒有真正的信仰,卻又陷入絕望之中找不到方向,那他們……是不是容易盲從?那邪教豈不是……”


    “哈哈……”邵光義瞥了我一眼,回過頭繼續開車,“盲從了多少年了,一時半會兒怎麽改的過來?你以為,這些感染者有多少是由於無奈或不慎而被感染的,又有多少是自願接受改造的?”


    “你的意思是……”


    邵光義打斷我的話,說:“無論信仰什麽,當它真的成為你的精神支柱的時候,你的一切行為準則都會以此為標尺。現在,大家並不是沒有信仰,而是信仰著‘繼續活下去’和‘欲望’啊!”


    我並不太懂。


    但邵光義也沒有繼續解釋。


    車已經開上了離岸大橋,平闊恢宏的長橋,橫臥在一片洶湧波濤之間,陰沉的天空下,濁浪翻湧,轟鳴撞擊,我早已分不清窗外的飄落的水花是雨滴還是濺起的海浪。總之,它們大概是一例的腥鹹。


    這一刻,城市的空氣大概都已經被這種讓人窒息的味道所占據了。


    在我的印象裏,離岸小島隻是一個旅遊區和商業區而已,也是市為數不多的比較好玩的旅遊區之一,因為這裏島中心的小山坡建了一座遊樂場,有過山車,ufo,旋轉木馬等等娛樂設施,同時還有沙灘,可以遊泳。絕對是一個學生聚會的好去處。而那山坡的前後,都是商業街,甚至有別墅居民區。


    我是怎麽也不會把這個地方和什麽軍事基地聯係在一起的。


    而當我們的車駛入離岸島的時候,我才發覺,這裏的一切,也早已變得不可收拾。


    我第一次見到紅色的沙灘。


    似乎即便是海水滌蕩,大浪淘沙,也沒辦法洗淨這滿眼腥紅。


    沙灘上,幾乎已經沒有屍體,但血液卻如潮水般早已浸透了一切。


    “看起來,感染者在這裏發動過登陸戰啊。”邵光義放慢了車速,向外張望,淡淡的說。


    “他們已經發現這裏了?”我有些驚愕。


    邵光義笑了笑:“基地的位置早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隻不過,他們就算知道位置,也不一定能攻得進來而已。”


    車繼續向前,邵光義拿起對講機:“墨歌隊長,麻煩你聯係離岸基地指揮部吧。”


    “知道了。”那邊平靜地回答。


    我們的車開上了背山麵海的那條大道上,那裏兩邊本是繁華的商業區,此刻卻一偏蕭條,即便不打開車窗,我也似乎能感受到冰冷海風吹刮過大地的那種冷瑟之感。廢報紙、廢包裝袋,無人打理,在空中飛舞;破碎的玻璃門散落一地;雕塑倒塌,粉身碎骨;招商橫幅無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任由他人踐踏。這裏一個人也沒有,也並沒有戰爭洗禮的痕跡。


    “看來,感染者並沒有成功登島。”邵光義說,“這是一個不錯的信號。”


    我沒有回答。


    銀色商務車轉過幾個彎道,開始向島中心的山地開去。


    在這裏,我一仰頭就能看見過山車高高揚起向空中的跑道,我曾經也在那裏瘋狂玩耍過,隻是此刻,一切都已經蒙上一層蕭索的色彩,顯得伶仃凋落,似乎很快便會變得斑駁不堪。


    兩輛商務車一前一後,沿著上山的唯一一條直道,緩緩前行。


    很快,我就看見了那個坐落在樹林之間的基地入口。


    那就像是一個地下停車場一般,卻被層層疊翠所隱匿,那樹木上方的山坡上還有鐵柵欄封閉守護。或許是由於戰時狀態的緣故,此刻,鐵柵欄前站著十數名荷槍實彈的士兵,汽車通過之時,他們一例舉槍瞄準,毫不客氣。


    看來,這也算是反抗組織的習慣之一了。


    幽深向下的坡道盡頭,竟是一片光亮,猛然之間,一片平闊出現在我麵前,令我仿佛墜入了另一個世界。的確,這裏是一個停車場,但卻又不僅僅是停車場,整個空間牆麵都是由金屬製成,光滑透亮。


    商務車在這“金屬製成的車庫”中緩緩開入車位,平穩非常。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地麵的堅實,不由得有一種親切感,剛才一直在車上,我整個人就像是騰雲駕霧一般。


    所有人都下了車,墨歌走在最前頭,帶我們向那“車庫”一側的大門走去。


    這“車庫”中的“車位”分在兩側,中間恰好留開一條通道,鋥亮的金屬大門就在我們麵前,有一種特別的後現代質感。


    門前,兩名手握霰彈槍的士兵,與墨歌互敬軍禮之後,其中一人伸手按下金屬門旁邊一個類似電鈴的按鈕。


    按鈕的上方立刻開啟一扇“小門”,門內是一個小屏幕,一看便知是身份識別係統。


    我不禁有些惶惑,我可還沒被記錄在案呢,那種“三重識別”的裝置真的能給我放行?


    可誰知,墨歌隻是輸入了一組數字與字符混合的代碼之後,便輕易通過了那道門。


    接下來,我們隻是跟隨墨歌一起進入門內,完全不需要再做任何驗證。


    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的胖子。


    朱銘淡淡一笑,上前一步,說:“你又有困惑了吧?”


    我沒說話,但意圖明顯。


    他說:“這裏的設備可比那邊先進,前哨所用的是八十年代裝置的改良版,有很多東西無法達到完全智能化,所以難免要做一些無用功,繞來繞去的,麻煩。”


    我點了點頭。


    他又說:“這裏不一樣,很多東西都是智能完成的,慢慢你就會知道,這裏早都建立成一套體係了,不用咱們操心,嘿嘿,廣州的生命堡壘也是這樣,這都是反抗組織最得意的科技精華所在啊……”


    “那我們,已經通過驗證了?”我說。


    “墨歌輸入的是任務代碼,這種特殊代碼隻有執行特殊任務的人才知道,這是一種具有‘豁免效能’的代碼,換言之,隻要她輸入這組代碼,想帶什麽人進基地都可以……嗬嗬,可見,組織的領導很信任她啊……”


    “噢……真方便。”我點了點頭。


    “不過,你不要以為咱們就可以亂來了,從你踏入那道門開始,整個建築物之內各個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都在對你進行監控,稍有不慎……嘿嘿……”他詭秘一笑,笑聲讓我不寒而栗,“所以你還是不要做什麽讓人誤會的動作為好。”


    我點了點頭,雖然胖子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足以震懾住我了,畢竟我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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