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的軍隊鮮有能夠反敗為勝的例子,就如同眼下的白蓮教聖教軍一般,通常隻有死戰直到全部戰死這一個結果。


    沒有援軍,徐壽輝被鄒普勝拖著帶著十五萬本就遠落在後的部隊東行繞路而逃。


    韓山童直到死時才看到遠處似乎有劉福通帶著一標精銳人馬衝殺過來。


    可惜這位在最後的最後英勇了一次,做了一次真正的萬軍統帥,做了一次真正的身先士卒,做了一次真正的英雄的白蓮教主永遠無法知道為什麽劉福通此時才到,為什麽擁有兩萬騎軍可作後援的他此時才到。


    不過好在也許能救下林兒,好兄弟。


    韓山童到死都認為劉福通是自己最信任的兄弟,這也是他為什麽當初給劉福通的蠱丸實際上不過是一顆變通的補藥的緣故。


    一件韓山童到死也沒能說出口的事,這位被一名百夫長一刀砍下頭顱的白蓮教主卻不知道正是那顆根本沒有蠱蟲的藥丸,那件幾次想說卻因為種種原因沒出口的話,在原本確實堅定支持著他的劉福通心底種下了一顆種子。


    現在,那顆種子發芽了,而且迅速生長。所以才有了此次元軍的一切行動,才有了前軍退而後軍未退的混亂,才有了韓林兒衝殺而回,才有了被兒子激起血性的韓山童死戰到死的結局。


    如果不是非常非常了解,非常非常痛恨,又如何能夠算計韓山童到這種地步?


    劉福通了解韓山童的性格,更因為那顆定時炸彈一樣的蠱丸在心底種出了仇恨之花。所以才有今日發生的一切,才有頭顱被一名百夫長砍掉的韓山童。


    劉福通所帶皆為精銳,更有不少武林中人,所以他們在亂軍之中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殺到那杆大纛之下,砍死那名還處在取得敵軍主帥頭顱的驚喜之中的百夫長,然後命人搶出了重傷的韓林兒。


    劉福通沒有去看那顆麵容上盡是安心的頭顱,他隻是隨手拿過那名死掉百夫長手中的彎刀,在那杆白蓮教聖教軍的大纛之上連砍數下,將這杆大纛徹底放倒。


    大纛的倒下引發了更大的混亂,而劉福通這支精騎則用最快的速度撤離現場。


    察罕帖木爾此時距離那大纛不過百步,看得一清二楚的他根本沒有阻止的意思。漢人講究做生意有一個童叟無欺,既然選擇了這樁生意,那麽剩下的徐壽輝、鄒普勝、劉福通和那韓林兒,下次再殺,也是一樣。


    這一日,白蓮教滅。三十五萬大軍隻餘十七萬,戰時被屠兩萬,剩餘未能逃跑的降卒盡被活埋。剩下的部隊由徐壽輝和鄒普勝帶走十五萬,兩萬騎軍則被劉福通帶走。


    紅巾仍在,卻不再有一教統領獨大。


    東行路上,徐壽輝兩度欲要回身去救韓山童都被鄒普勝阻止。第三次時,還沒等鄒普勝開口,一個明明在白天卻渾身盡數籠罩在黑色之中的人突然出現,就那麽站在徐壽輝的馬頭上麵淡然開口。


    “韓山童死了,以後大概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會再有白蓮教,不過老大說不能再讓紅巾軍也消失,所以這個給你,好自為知。”


    人來得突然,消失得更加詭異。


    如同灰塵被風吹散的活人,徐壽輝自問從未見過,鄒普勝卻多少看出一點端倪。


    “好像是古戲法之一,但這世上現存的古戲法中並無此手段,隻是看起來很像。”鄒普勝忽然重重一拍自己腦門,暗罵了一聲這時候想這些沒有的幹什麽。他急忙從還在發呆的徐壽輝手中拿過那個小小的包裹拆開,果然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


    “徐大哥,解藥和解藥的配方!”鄒普勝用難以形容的興奮語氣卻把聲音壓到了隻有他和徐壽輝能聽到的大小說道,“我說什麽來著?那韓山童根本沒本事自己炮製這種東西,有了這個,咱們也可以一爭天下!”


    麵色已經恢複平靜的徐壽輝做了一次幅度極大的深呼吸,然後接過鄒普勝遞來的解藥服下,用一種難以置信的平靜態度開口:“解藥盡快發給所有將士,然後我們去南方,我要替韓山童報仇。”


    聽起來有點婦人之仁,但鄒普勝太了解這位徐大哥的為人,若非如此,那才真叫不是徐壽輝所為。他接過話茬說道:“眼下雖說咱們兵力強大一些,但劉福通手裏十有八九掌握著韓林兒,相比之下其實還是他占了一些優勢的。”


    “林兒要活著,若他有難我會去救。普勝,你放心,我不會擁立林兒為帝,你的心血也不會白搭。我徐壽輝會給所有跟隨我的人一個交待。”徐壽輝安靜地說完每一個字,然後一夾馬腹,快步往前行去。


    鄒普勝剛想跟上,忽有衛兵通報,說前軍所到村莊有一個年輕人非要加入紅巾軍。


    鄒普勝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擔憂。這個節骨眼上是不能出事的,這支十五萬人的軍隊還沒到能夠承受各種打擊的水平,於是他決定親自前往一看究竟。


    要求加入的確實是個年輕人,眉眼長得不錯,站在那兒也有些氣勢。可鄒普勝還是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出身來曆,即使今天才是鄒普勝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


    一個漁夫的後人,當過乞丐,恐怕也不是這個寥寥二十戶的破爛村子的人。


    難道是諜子?鄒普勝的腦海裏剛剛有這個想法,那個年輕人便已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大人,你以為我是元軍諜子?錯啦,我原本是丐幫幫主,被人陷害逃到此地,隻是覺得相遇即有緣,想要加入你們紅巾軍中一展抱負而已。”年輕人的聲音挺清亮,隱隱透著滄桑意味。


    “丐幫幫主?”不知為什麽,鄒普勝沒有笑,甚至沒有去懷疑這個年輕說得話是真是假。很奇怪的,他相信這個年輕人之前恐怕真是做過那勞什子的丐幫幫主,但是不是被陷害的,這可不好說。


    光是那雙眼睛,鄒普勝就在考慮自己如果招攬了此人,會不會是引狼入室?


    “你叫什麽名字?”鄒普勝決定先問問再說。


    “陳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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