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讓莊繼華感到此番平津之行不會象南方那樣順利,平津地區的抗日情緒強烈,對政府的不滿也比南方強烈得多,大義的名分不知還管不管用。


    果然,第二天在清華大學舉行的會議上,莊繼華受到教授們的質問,連一向慎言的校長梅貽琦也委婉的表達了對政府鎮壓學生的不滿,在北京大學甚至部分教授聽說是政府召集,幹脆就沒來。


    莊繼華也沒法了,他無法明確表態支持學生們,可事情還得辦,隻好求到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和北京大學校長蔣夢麟門下。


    “……,我知道因為學生的事,教授們對政府有不少怨氣,我也認為校長這事做得欠妥,但我們也不得不體諒他的難處,比如對日宣戰,現在就對日宣戰對國家整體而言有利嗎?我看不一定,戰爭打的就是鋼鐵,可我們國家呢?鋼鐵工業十分薄弱,年產鋼鐵不到十萬噸,損失了東北鋼鐵廠後,鋼鐵產量就更少了;經濟上不說別的,就說貨幣吧,這個國家最重要的東西,都還沒統一;軍隊呢?各自自成一係,名義上聽中央的,可實際上呢?都不聽中央的。中央不是不打,可戰爭是需要準備的,資源委員會就是一個準備抗戰的部門,西南開發工作隊的任務就是調查開發西南的資源。”莊繼華一口氣把話都抖露出來:“二位校長,準備抗戰需要集合國家智力,上下同心,總不能因為政府的一時錯誤就完全拋棄這個國家吧。”


    北大校長蔣夢麟曾經擔任國國民政府的教育部部長,作為前政府官員,他對政府還是較強認同的。


    “鴉片戰爭以來。我國每戰皆北,然國家民族危機從未如此危險,政府準備抗戰,我等自然應該支持,可是莊將軍。”蔣夢麟歎息著說:“我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這麽多學生被抓,連我這個當過國民政府部長的人心裏都很不滿,何況他們了。”


    “對。莊將軍,我們清華也有不少學生被抓,就關在憲兵三團,如果你能把學生救出來,我想他們地態度會鬆動的。”梅貽琦為這事找過北平市長,找過張學良,最終警察局抓的都放了,但憲兵三團就沒辦法了。


    莊繼華想想後說:“行。我去找蔣孝先說說,看看能不能放人。”


    莊繼華說完後站起來,轉身要走卻又停下來,回頭對兩大校長說:“今天的話。希望兩位校長不要外泄。”


    “那是當然。”梅貽琦連忙答應,釋放學生本是隨口一說,那蔣孝先的後台極其強硬,乃蔣介石嫡係中地嫡係。連張學良說話都不管用,可沒想到這個莊繼華居然這就答應了,他抱著將信將疑的心態等著莊繼華的回應。


    “文革,蔣孝先會放人嗎?”出來之後,李之龍問道。


    “必須放,”莊繼華平靜的說:“這是他們開出地條件,我把人弄出來了。他們就得幫我說服教授們。”


    莊繼華走了兩步忽然放緩步伐。與他並排行走的李之龍一下就竄到前麵去了,李之龍停下腳步轉身問道:“你又想什麽呢?”


    “在田。”莊繼華擰眉思索著說:“我有個想法,你說我們能不能吸收部分學生參加西南開發工作隊,你想呀,工廠需要技術人員,工程師,四川能找到這麽多技術員和工程師嗎,還有那些東北的流亡學生,我看他們生活挺困難的,還有那些東北難民,肯定也有技術工人,把這些人全弄到我們的工作隊中。”


    李之龍想想後說:“想法到是不錯,可是他們願意去嗎?這工廠還沒影呢。況且,蔣孝先會放人嗎?”


    李之龍對蔣孝先會不會放人沒多大把握,天橋前蔣孝先的囂張他可是看在眼裏的。


    “你先說這主意能不能行吧,蔣孝先那,我們先不管他,反正我們最終都要讓他放人,實在不行,我….我讓梅小妹出麵,用宋美齡的名頭壓他。”莊繼華冷冷地說:“這事不能找校長,他肯定不會答應。”“梅小姐?她行嗎?”李之龍有些疑惑的問。


    “放心,這丫頭聰明著呢。”莊繼華給李之龍打氣,可他自己心裏卻嘀咕,梅悠蘭這丫頭到底行不行呀。


    回到旅舍給梅悠蘭一說,沒想到她居然滿口答應,一點都不含糊,甚至還有些興奮。


    “那你就想想該怎麽說。”莊繼華對她說。


    “這還有什麽可想的,”梅悠蘭笑嘻嘻的說:“我就打三姑地旗號,看他放不放人。”


    “他可是你三姑父的族侄,好像還沒出五服吧。”李之龍提醒梅悠蘭,蔣孝先可不是隨便壓壓就會放人的。


    “那就更該聽三姑的話嘛。”梅悠蘭腦袋一歪笑道:“再說,人家學生又沒錯,愛國還有錯了。”


    “對,愛國沒錯。”莊繼華站起來說:“蔣孝先必須放人,不過直接用師母地身份壓人也不妥,蔣孝先不是瞎大的。”


    在憲兵三團駐地的門口,莊繼華的名片一遞上去,蔣孝先就迎了出來,不但他出來了,三團的黃埔軍校生全來了,憲兵團是蔣介石的嫡係部隊組成,其軍官大都是黃埔三四期畢業生,這些軍官對大都見過莊繼華,但接觸卻很少,前些日子傳言莊繼華被囚,三團軍官還在醞釀集體上書,懇請蔣介石放人,可一轉眼,莊繼華不但出來了,還就職資源委員會副主任;對李之龍他們也並非不熟悉,當年的黃埔三傑,海軍中將,雖然後來倒黴了,可黃埔同學卻沒人否認他地才幹,隻是當初分屬兩個陣營,見麵不是吵就是打。彼此心裏還有些尷尬,因此圍著莊繼華地人很多,李之龍難免有點冷落。


    聊了會,蔣孝先把其他人都趕走了,隻留下副團長趙柄義。趙柄義是浙江人,黃埔三期畢業。等人走完了,莊繼華沒等蔣孝先挑明,先把梅悠蘭介紹給蔣孝先。


    “劍嘯。我給你介紹下,”他指著梅悠蘭說:“這位小姐可是你的親戚,梅悠蘭小姐。”


    “表哥好,”梅悠蘭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衝蔣孝先施禮:“常聽姑姑說起你,隻是今天才見到表哥。”


    “你是???”蔣孝先有些迷惑地打量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心裏直琢磨,這個表妹是從那來的。


    “是師母的侄女,從小在美國長大。前些日子才從回國,”莊繼華苦笑下:“諾,非要跟著我來,不幹還不行。師母的麵子擺在那,總不能駁了師母地麵子吧。”


    “大哥這話說的,我為什麽不能來,你可別忘了我是公司代表。沒有我的同意,爺爺那邊的資金可過不來地。”梅悠蘭想直接用宋美齡的招牌,可莊繼華認為不妥,還是先安個公司代表的身份:“再說,三姑可交代了我的事你可得上心。”


    這下蔣孝先釋然一笑,站起來衝梅悠蘭一禮:“原來是表妹,怎麽表妹與文革還有生意往來?”


    “那可不是。”莊繼華笑笑說:“她爺爺。梅老爺子與一些華僑決定幫助國家發展工業,以對付日本人的侵略。可又擔心國內的那些貪官汙吏,所以派了個監督來,我們西南開發工作隊的資金全是他們提供的。”


    “文革,你們這西南開發工作隊到底作什麽地呢?”趙柄義有些好奇的問。


    “其實就是調查西南地區的資源,為開發西南作準備,”莊繼華隻是泛泛的說:“不過調查西南資源靠我們可不行,我們都是當兵地,帶兵打仗我們行,調查資源得讓專家去,所以我到北平來了,清華北大燕京這些大學裏麵專家成群,事情得交給他們幹。”


    蔣孝先開始聽出點味了,他沒說話,趙柄義一拍大腿:“那還不簡單,政府發個委任狀。”


    “柄義,事情有這麽簡單,恐怕文革就不會登我門了。”蔣孝先沒讓他把話說完:“是不是他們不願去?”


    莊繼華苦笑下點點頭,李之龍想說話,把事情挑明了,莊繼華卻用眼色止住他開口,蔣孝先站起來歎道:“文革,你瞧見了吧,整天喊抗日,到真要為抗日出力的時候,全成縮頭烏龜了,我看不能指望他們,南京上海不也有專家教授嗎?”


    說到這裏,蔣孝先忽然停下身轉頭看著莊繼華:“文革你為何不在上海南京請呢?那裏的大學也不少呀,非要跑這裏來。”


    “這還用你說,不夠,一些人同意去,一些人本身還有事,再說也不能把人都挖空了,學校還辦不辦。”莊繼華一副愁容歎著氣說:“說實話吧,李四光已經帶著兩支勘探隊入川了,還有六支準備入川,擴大哥和滕傑也入川了,在重慶修營房呢,北平的事情辦完,我也要入川。可現在,….,唉。”


    蔣孝先有些驚奇了,這是要做什麽?這麽多人入川,校長要在四川作什麽?四川肯定有大動作。


    “文革,校長要在四川作什麽?怎麽這麽大動作?”蔣孝先問。


    莊繼華看看他輕聲說:“劍嘯,校長安排我們入川,肯定有目地,隻是現在他老人家還沒說,我們也不敢亂猜。”


    “其實他們也不是不願出來,隻是…..。”莊繼華看看蔣孝先:“他們提出先放被捕的學生。所以我來找你來了。”


    蔣孝先明白了,可是這放人…..,南京給他的指示是防範共c黨,監督北平軍政各界,北平連續發生大規模遊行示威,這中間沒有共c黨指使是不可能的,可究竟誰是共產黨還沒查清楚,就這樣放了不是等於縱虎歸山嗎?南京那邊怎麽交代?放了,就是失職,不行。


    “文革,這事我幫不了你。”蔣孝先惋惜的說:“要是一兩個還好說,你要全放,絕對不行,除非你拿校長的手諭來。”


    “對,文革,這裏麵肯定有共c黨,”趙柄義也說到:“對共c黨,校長說過,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對這些學生我們已經夠寬容了。”


    “非要把你人殺了,”梅悠蘭聽著刺耳,很不服氣的反駁道:“學生們要求抗日,他們沒什麽錯。”


    “小姐,你可別瞎說,抗日自然有政府來作,學生們這是胡鬧,徒然引發一些不必要地事端,再說他們是受共c黨地蠱惑,以抗日的名義宣傳赤化。”趙柄義連忙解釋,他地解釋非常官方化。


    “這話說不通,”李之龍已經忍耐了很久,此刻他終於忍不住站起來了:“抗日不僅僅是政府的事,也是全國人民的事,不能說裏麵有共c黨就不準人民宣傳抗日吧,豈有此理!”


    “在田,你別激動,”莊繼華連忙製止,心中卻有點失望,這李之龍經曆這麽多挫折,怎麽還這麽容易激動:“劍嘯,我也不讚同你的話,既然是蠱惑,那就解釋清楚,解釋清楚了,別人就不再受蠱惑了,我還是那句話,堵不如疏。不能讓別人背好名聲,我們背壞名聲。”


    “文革,我也難呀,”蔣孝先皺眉說道:“我把人放了,你的任務完成了,可我的任務就全泡湯了,校長要追查下來,我當代不起。”


    “哼,表哥,這麽膽小呀,我還以為你是個大丈夫來,”梅悠蘭用蔑視的眼神掃視了蔣孝先和趙柄義一眼:“趙副團長,你別嚇唬我,就算在姑父麵前我也這樣說,抗日沒罪。這個問題我和姑母也曾談過,她和你們的看法就不一樣,她就認為學生年青幼稚,應該保護和引導,不能一味打壓。”


    “表哥,如果你們害怕,那我來具保,我做保人,有什麽事我擔著。”梅悠蘭毫不客氣的站出來對蔣孝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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