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草穀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夜晚了,他在擔架上隨著這支八路軍走了一天,部隊在一個小村莊宿營,草穀四個俘虜被關在房間內,在房間不久,八路軍的醫務兵進來給他們換了藥,過了一會,又端來飯菜。


    在草穀寺本看來,飯菜的質量不是很好,是那種傳統的、由玉米麵做的窩頭,另外還有幾碟鹹菜。四個人中近藤的傷勢最重,寺本的傷勢最輕,寺本最後垮下主要還是因為脫力。


    四個人默默地吃過晚飯,這是多日來,他們吃的第一次飽飯,草穀從來沒覺得這種窩頭是如此香甜,這直接導致玉米在他生命的以後時期成了主食。


    待八路軍士兵將東西收拾走後,四個人默默地坐在炕上,獲救的〖興〗奮過後,對前途的擔心又浮現上來,在他們接受的教育中,俘虜是可恥的,就算將來被放回去,也會受到鄰居的鄙視。


    “我們逃嗎?”淺野低聲問寺本,淺野的身上同樣有傷,與狼群的搏鬥讓他們每個人都多少帶上了點傷。


    沒等寺本回答,近藤卻先開口了,他躺在炕上,兩條腿都被繃帶從上到下捆得嚴嚴實實的:“小子,你多大了?”


    淺野有些莫名其妙,他疑惑地望著近藤:“十七。”


    “活夠了嗎?”近藤的臉上掛著明顯的嘲諷:“我今年三十一,我還想活到六十一、七十一,你要跑,往哪跑?再碰上狼群,救你這身板,還不夠他們塞牙縫。”


    淺野想起狼群的可怕就禁不住打個寒戰,他從來沒遇見這樣恐怖的事情,剛剛還把臂言歡的朋友轉眼便成了猛獸的食物。


    “你們要想跑你們就跑吧,我已經為帝國打了七年,已經足夠了,對我來說,戰爭已經結束了”,近藤的目光仰望著屋頂,仿佛一縷遊魂穿過屋頂飄進來:“其實〖日〗本已經戰敗,不管你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有機會了。”


    淺野望著草穀,草穀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又看看寺本,寺本一言不發。這時從外麵傳開一陣嘈雜聲,草穀爬到窗口向外看,從外麵又進來一群八路軍,由於八路軍沒有軍銜,不清楚到底誰是最高長官。


    不過誰是長官還是可以從他們的穿著和周圍人的態度上看出來,正在院長中與他們這支遊擊隊隊長握手的中年男人顯然是後來這支隊伍的長官。倆人談論著,隨後中年男人又將身邊的另一個稍微年青點的男人介紹給隊長,三人說了會話,隊長朝草穀的房間指了指,三人便朝房間過來。草穀連忙坐回炕上,不一會,門開了,進來三個人,走在前麵的是隊長,兩個中年人則跟在後麵。隊長進來後,先看了看他們,然後才問寺本:“休息好了嗎?”


    寺本沒有站起來,不過態度還是很恭敬:“休息好了,非常感謝。”


    “讓他們好好休息,過幾天,等傷勢好些了,便送到唐山,交給國民黨華北戰區。”黃〖書〗記對寺本他們的興趣顯然不大。


    寺本心中一驚,支那堊政府軍對日軍要比八路軍狠多了,多數國軍都殺俘,〖日〗本士兵一般都不敢向國軍投降。


    可沒等他開口,隊長已經不幹了:“憑什麽!這是俺們抓到的俘虜!憑什麽交給他們?”


    “按照戰前我們和華北戰區達成的協議,這次會戰中抓獲的所有俘虜都交給華北戰區,由華北戰區統一管理。”黃〖書〗記邊向外走邊說。


    寺本四人互相交換下眼色,目光中都有些驚疑不定,隊長卻很不高興:“這些國民黨,算盤打得到精。”


    “我說老紀,不就是幾個俘虜嗎?”另一個稍微年青點的中年人勸道:“這次他們也抓了很多俘虜,好像有三四萬吧,連河邊正三、穀壽夫這些大將中將都抓了好幾個,幾個士兵不算什麽。”


    “我說老紀,幾個俘虜不算什麽,這次反攻,分區擴大了兩倍,可這還不夠,你們要進一步向北發展,向南要過長城。”說著黃〖書〗記拉開門,三人走出來,可轉身又進了另一間房。


    “老紀,〖中〗央作出了向東北進軍的指示,過段時間,主力部隊便要過來了,這次可是大部隊,好幾萬人。”


    “黃〖書〗記,真的?!”紀隊長有種意外的驚喜。


    “當然是真的。”黃〖書〗記笑道。這時門開了,兩個士兵端著窩頭和幾盤菜進來,放在桌上,隊長站起來對黃〖書〗記說:“黃〖書〗記、池同誌,先吃飯,咱們邊吃邊聊。”


    黃〖書〗記和池同誌坐在炕上的小桌子兩邊,紀隊長端了根凳子坐在旁邊。黃〖書〗記和池同誌好像也餓了,黃〖書〗記幾口便吞下一個,然後舀了半碗湯喝下。


    紀隊長是個閑不住的人,將煙袋點上後,便開口道:“小鬼子現在跑到東北去了,這華北就剩下北平天津,你說這國民黨圍著不打算什麽?要不怎麽去打,打下了算咱們的。”


    “嗬嗬”,黃〖書〗記笑起來,他將手上的窩頭放下:“要不了多久,莊繼華那人做事小心。小池,你在他手下幹過不短時間,你看他留下這兩個城是想做什麽?”


    池金明一笑,幾下將嘴裏的食物咽下,然後才笑得:“他這人老奸巨猾,他要想做什麽,誰也猜不透。不過,這次恐怕沒什麽文章,關東軍這條魚已經縮回去了,你就算把岡村寧次打成肉醬,梅津美治郎也不會出來;所以,我估計,是在調整部署。對了,黃〖書〗記,我聽說你在廣東便與他打過交道,對他應該很了解了,你說說,他想怎樣做?”5樓黃〖書〗記便是黃明誠,他被調回延安後,參加抗大,從抗大畢業後,便留在延安參加整風〖運〗動,在邊區從事農村工作。去年,為加強冀熱邊力量,他被派到這裏擔任分區副〖書〗記兼分區獨立團副政委。


    小池便是池金明,他在整風〖運〗動中受到波及,吃了番苦頭,正當他逐漸絕望時,〖中〗央來了通知,通報延安整風〖運〗動中查出大量冤假錯案,要求各根據地對整風〖運〗動中查出的案件進行複查。中堊共北方局決定以鄧小堊平為首組成複查工作組,對全部案件進行複查,他才被解放。


    放出來後,北方局執行〖中〗央向北發展的策略,從太行山抽調大批幹部支援晉察冀和冀熱邊區,池金明便被抽調出來,到冀熱邊區,擔任邊區政治部副主任。


    這次黃明誠和池金明結伴而來,主要是檢查工作。華北會戰大局已定,北路的國民黨軍在衛立煌指揮下繼續向北追擊,但八路軍和新四軍卻停止了前進。〖中〗央電令組建東北挺進軍,由林彪擔任司令官,羅榮桓擔任政委,陳賡擔任副司令,黃克誠擔任副政委,抽調彭真、高崗等人組建東北局。6樓東北挺進縱隊由八路軍115師特別支隊、新四軍路西支隊、陳賡遊擊總隊、新11軍一部、晉察冀野戰縱隊一部組成,總兵力高達八萬人。


    這八萬部隊陸續在熱遼邊境集中,給後勤帶來巨大困難,長城塞外本就是苦寒之地,糧食本就很難自給,加上這八萬人馬過境,給地方上帶來極大困難。分區緊急到剛收複的冀東地區買糧,可冀東也剛剛過兵,糧食也同樣困難,華北地區被日軍搜刮過好幾次,民間很難湊出更多的糧食。


    黃明誠左手拿著窩頭,右手拿著筷子,吃了兩口菜才說:“認識他這麽多年,這小子,就沒看清過。不過,我同意你的判斷,華北這盤棋對〖日〗本而言是盤死棋,北平和天津是兩枚棄子,〖日〗本人最多也就是利用他們拖住我們進軍關外的步伐。”


    “黃〖書〗記,這國民黨占領了北平天津,對我們有什麽好處?我看,將來還得打。”紀隊長悶聲悶氣地說道:“不如我們現在向南發展,向冀東發展。”冀熱邊區與國民黨敵後根據地犬牙交錯,兩黨衝堊突時常發生,雖然沒有發生蘇北那樣的大規模軍事衝堊突,可小規模衝堊突卻時常發生。這些衝突中,雙方不相上下,有時占便宜有時吃虧,積怨較多。8樓“這可不行,冀東現在國民黨幾十萬人聚在那,準備叩關而出,你現在向南發展,正好闖進狼窩。”池金明搖頭說:“而且這也違反了黨的政策。”


    “政策,又是政策”,紀隊長有些不滿地嘀咕道:“要不是政策,俺早把周瞎子滅了,現在這家夥得意了,跑到遷安縣城去了,部隊擴充到八千多人,手裏全是什麽〖日〗本三八大蓋,那得瑟勁。”


    周瞎子全名周德勝,是個近視眼,這人是國民黨敵後根據地的領導人,其實他真正身份是第三黨冀熱根據地總指揮,麾下原有三千多人,不過有兩千多出關向東北發展,剩下這一千多人,在華北會戰後收編了冀東偽軍和根據地內的民兵,兵力一下便膨脹到八千多人,國民黨一到便給了乙種師的番號,將繳獲的日軍武器裝備了他們。


    對這些情況黃明誠和池金明是清楚的,也正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國民黨部隊,所以邊區對他們的政策更加靈活,雙方保持著合作和鬥爭的關係,必要時,還要出手相助。


    外麵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紀隊長有些意外地伸頭看了看,馬在院子外停下,一個通訊員跑進來,紀隊長連忙出去,過了會將通訊員帶進來。


    通訊員看到黃明誠和池金明便向他們敬禮:“報告首長,邊區急電。”


    黃明誠放下窩頭伸手接過通訊員遞來的電報,看過後便對池金明說:“看來隻能你一個人去靠山屯了,邊區轉發的華北局電報,命令我離開趕往通州,向遊擊總隊的陳賡同誌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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