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門,站在黃色琉璃瓦下的巍峨城樓上,望著鑫水橋那邊矮小的人影,即便最謙虛的人也有君臨天下的感覺,但岡村寧次現在沒有,他有些無聊的站在城樓上,德永陪著他,從昨晚開始,倆人便幾乎形影不離。


    遠遠的夕陽抹去最後一絲亮色,天邊的雲被染成紅色,就象快幹枯的血。夜幕下的紫禁城,覆蓋在宮牆上的黃色,失去了那抹亮色,起伏的宮殿,披上一層神秘。


    麵對這層神秘,無論是岡村還是德永都曾經肆無忌憚的嘲弄過,嘲弄過他的龐大,嘲弄過他的奢華,嘲弄過他的無知,可現在他們心裏卻有種莫名的情緒,一種崇拜,恐懼,無奈,苦澀,混雜交織在一起的情緒。


    朱紅色的宮牆,黃色的琉璃瓦,一層一層的,將這座宮城包裹起來,也將這數百年的權力和曆史包裹起來,幾百年來,就是這座宮城統治著這個龐大的帝國。


    ,“我們的世間友短了。”岡村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話,德永有點摸不清頭腦,他小心的看了眼岡村寧次,岡村寧次的目光茫然的望著朦朧中的宮城。


    德永不知道該說什麽,天津之戰正在激烈進行,〖中〗國軍隊攻勢猛烈,橫山勇每半小時報告一次戰況,所以他們對天津戰鬥的進展非常清楚。


    半個小時之前,橫山勇報香,北城防線近乎崩潰,整個戰線已經被徹底打亂,第九師團和110師團已經被分割包圍,110師團長林芳太郎率領師團部堅守在新開河車站”第九師團師團長原守率領師團部堅守在獅子林大街。


    五十九軍暫編五十三師從110師團側翼突破後”徑直殺到海河邊,而後折向東,從側後攻擊第十六混成旅團,造成十六混成旅團大混亂,與正麵進攻的六十軍攜手將八混成旅團分割包圍。


    從城東殺入的支那軍第二集團軍,正沿街清理第八混成旅團殘部,第十六混成旅團已經喪失反擊能力,從城北調來的兩個大隊,被六十八軍阻截,無法靠近。


    天津四麵皆破”城南〖中〗國手隊也殺入城內,占領複興河以南地區,正在攻擊複興河防線,六十九師團自師團長三浦以下全部衝上一線陣地,戰線搖搖欲墜。


    每份報告岡村寧次都仔細傾聽,但卻沒發表任何意見,甚至沒有踏足作戰室一步。岡村寧次的這個態度讓作戰參謀們焦慮不安”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但他們又不敢直接去找岡村寧次,隻好找德永打聽,卻沒有得到任何東西。


    這裏聽不到激烈戰鬥的槍炮聲,也看不到流血的殘酷,在鄉軍人和憲兵隊在城內巡邏”北平市民從最初的激動等待,到最近的驚慌不安,不顧危險走出家門。


    被圍一個多月了,市內居民的存糧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有部分市民已經斷糧,他們開始四下裏尋找糧食,但很顯然,他們什麽也找不到。市內的大部分糧食被占領軍搜刮走了,剩下的小部分被糧店店主藏起來了”糧店空空如也。


    幾今年青的軍官站在岡村寧次的車前,看到岡村寧次過來,他們互相交換個眼色,為首的少佐終於鼓足勇氣迎上來。


    “司令官,卑職有個建議。”


    岡村寧次漫不經心的衝少佐微微點下頭,示意他接著說下去,腳下卻沒有停,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少佐急忙大聲說:,“卑職認為,我們應該趁支那軍進攻天津之際,立刻突圍。”


    德永微微搖頭,這個計劃早已又能提過,大迫通貞和山內正文都提過,可連他們自己都沒什麽信心。


    岡村還沒開口,從宮城內駛來輛摩托車,車剛停穩,從車上跳下來個軍官,幾步跑到岡村寧次身前。


    “報告,天津,橫山勇司令官來電”參謀拿出電文念道:,“城北陷落,110師團長林芳太郎失去聯係,第八混成旅團旅團長桑田織夫失去聯係,第十六混成旅團被分割包圍,支那軍東西兩部接近萬國橋。”


    參謀念道這裏抬頭看看岡村寧次,見岡村寧次沒有表情,便繼續念道:,“職部已經竭盡全力,然支那軍今非昔比,炮火極其猛烈,乃職部前所未見,如果沒有天照大神護估,天津將在二十四小時內失守。”


    岡村寧次聽完後,隻是冷冷的看了幾個青年軍官一眼,什麽話也沒說,便登上轎車。幾個軍官目瞪口呆,德永歎口氣:,“除了包圍我們的三個集團軍三十萬支那軍外,支那將軍在通州地區還有至少四個軍的兵力,包括精銳的遠征軍。唉,支那將軍是最希望我們突圍的。”


    看著轎車離去,軍官們茫然了,德永的話表明岡村寧次對情況非常了解,天津有六萬多人,橫山勇在〖中〗國人開始進攻不過十四個小時便宣告守軍將在未來二十四個小時失守,北平這四萬多人要走出這座北平城,能存在多長時間?四十個小時?還是五十個小


    時?


    轎車平穩的使向中南海,岡村寧次沿途默默無言,當車停下後,德永推開車門,岡村寧次卻始終坐在座位上玟絲不動,德永忍不住提醒了聲,可岡村寧次卻依舊沒動,過了一會,岡村寧次才下車。


    回到房間後,德永準備離去,岡村卻叫住他,徘徊一會後,岡村寧次抬頭望著他:,“德永君,一個武士是斷然犧牲生命容易,還是犧牲名譽,忍辱負重容易?”


    “當然是忍辱負重。”德永沒有絲毫猶豫,他知道岡村寧次經過幾天猶豫,終於要下決定了。


    岡村寧次雙手插在褲袋內,語氣沉重而痛苦:,“支那人稱他們有五千年曆史,有記載的曆史應該有兩千多年,可我們大〖日〗本帝國也同樣有兩千多年的曆史,兩千年裏,大和民族湧向了無數偉大的武士,豐臣秀吉,德11家康,他們無不是從挫折中奮起,黑船開國,大和民族簽下了令人屈辱的條約,可我們卻以此為契機,開始了大和民族強大之路。


    ,“這次戰爭,帝國失敗已經不可避免”岡村麵頰上的肉微微顫抖,德永有些黯然神傷,岡村望著宮牆,半響才走到桌邊端起茶杯喝了。水,然後轉身麵對德永:,“支那將軍有句話是對的,隻要我們保存好我們的曆史,將來大和民族必有重新振興的時候。”


    ,“司令官的意思是?”盡管已經猜到岡村寧次的決定,德永還是禁不住有些震驚,在〖日〗本軍隊的曆史上還沒有成建製部隊投降的先例,現在岡村要開這個先倒了。


    ,“我決定了,與支那將軍談判,保存大和民族的文化,保存這四萬將士。”岡村寧次痛苦之極:,“德永君,待會將大迫將軍和山內將軍請來,將我的決定告訴他們”


    當晚,大迫通貞和山內正文分別趕到中南海,岡村寧次將天津戰況和他的決定告訴了他們,出乎德永的意料,大迫通貞和山內正文沒有跳起來反對,隻是呆呆的坐在那,一言不發。


    ,“大迫君,山內君,我知道這個決定與帝國武士的精神不合。”岡村寧次沉重而又鎮定的望著倆人:“可是,這是我的決定,我希望你們保證部隊的穩定,你們可以做到嗎?”


    倆人依舊沒有答話,良久,大迫通貞才抬頭望著岡村寧次問:,“司令官,就沒有其他路了嗎?”


    岡村寧次苦澀的搖搖頭,德永插話道:,“這些天,司令官一直在想辦法,支那軍兵力雄厚,包圍我們的支那軍便有三十一集團軍,二十二集團軍,二十四集團軍,此外,通州還有四個軍,另外,在唐山地區估計還有一到再個集團軍。”


    德永的話讓會議更加沉默了,山內重重歎口氣,其實這些情況大迫和山內都清楚,倆人都曾經提出突圍方案,可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相信,他們能衝到山海關或塘沽。


    ,“支那人在山東修建了大量機場,即將對本土進行轟炸,東京勢必成為他們轟炸的重點,陛下的安全將受到威脅,如果我們的犧牲,能換取皇宮,換取大和民族千年文化的保存,比衝出去白白犧牲要有價值。”岡村寧次心情開始穩定了,他威嚴的看著大迫通貞和山內正文。


    飛機發動機的聲音枯燥而有規律傳到機艙內,機艙始終保持沉默,龐大的機隊掠過長城兩側的群山,向東方飛去,宋雲飛坐在艙門處,機艙門開著,風呼呼的向裏灌。


    為了這次行動,華北戰區調集了九十多架運輸機,為了這九十架運輸機,莊繼華差點又與陳誠幹起來,最後史迪威通過他的渠道捅到魏德邁跟前,魏德邁聽說了詳情後,立刻要求將此次行動的需要列為最優先級別,如此才在最短時間裏,調集到行動需要的所有物質。


    飛機保持著整齊的編隊,從艙門向外看,可以清楚的望見不遠處的另一架c47,航行燈在機腹下一閃一閃的發亮。


    機艙內的空氣很好,灌進來的風將那股機油味吹散,有種清新的海洋味道,今天的天氣很好,夜空中繁星點點,如同黑色的大幕上點綴著的寶石。


    ,“嘟嘟!嘟嘟!嘟嘟!”紅色燈光一閃一閃的發出警報,宋雲飛騰地站起來,轉身麵對艙內大吼道:,“全體起立,檢查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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