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青青和衛貞貞洗漱完畢後,先行找了一間房間,兩人同睡,我則在二樓的雅間喝著茶水,等著常飛的到來。


    “寇老大,我是常飛。”房間外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常飛來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淡淡應到:“進來吧。”


    “老大。”常飛顯得有些拘謹,也不知道這小子以前是怎麽管理揚州幫這麽大的一個幫派的,現在他的表現怎麽也和陰險二字扯不上關係啊,難道是那天我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常飛坐下:“隨意一點,我又不是老虎,見我用得著這麽害怕嗎?還是你骨子裏是想反我,所以潛意識中一直對我感到恐懼啊?”


    常飛剛剛坐下,聞言一下子站了起來,帶著一絲敬畏,恭聲回答道:“老大不要誤會,小的絕沒有反叛之心。”


    “我又沒有說你要反,如果你要反,我還會這麽客氣地與你談心嗎?”我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不用那麽緊張,今晚叫你來是和你談談今天早上發生的那件事的。”


    常飛稍稍放鬆了一點,擦了一下額頭滲出的汗,醞釀了一下詞句後開口問道:“老大覺得我們巴結揚州府這件事做錯了?”


    “喝茶,隨意一些,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我端起茶杯,緩緩飲了一口,淡然說道:“混我們這道的,要和官府勾結不假,但是也要看官府是否有與我們勾結的資格。”


    常飛眼睛一亮道:“老大是說,現在的揚州府不夠資格?”


    我點了點頭,看向常飛道:“你似乎已經看出來了,不妨說說看。”


    常飛端著茶杯,看著杯中的茶葉,回應道:“據我這這幾個月的觀察來看,揚州雖然暫時沒有被卷入爭霸天下的烽火之中,但是明顯也受到了影響。單就官府而言,自京杭運河開鑿以來,揚州府已經變成了大隋,哦應該說是宇文閥的直轄區域,楊廣時不時會來揚州的行宮入住,每一次都搞得民間怨聲載道,曾經有人數度行刺楊廣於揚州行宮,但是都因為宇文化及在一旁,沒有成功。現在的揚州知府不同於以前,基本上可以說就是一個傀儡,沒有一點話語權,因為宇文閥隨時都可以換上另外一個傀儡來控製揚州的軍隊。”


    說道這兒,常飛放下茶杯,站了起來,眼中射出一道神光,身上也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霸氣來:“現任的揚州知府之所以一直都沒有被人取代,是因為這條狗夠忠心,而且能咬人。並且掌握著一支實力不弱的武裝力量,和我們揚州各大幫派的關係也夠好。雖然這個知府表麵上看是一個好色如命的家夥,但是卻能躲過數次刺殺,至今仍是活得好好的,可見他的本事並不像表明上那麽無能。”


    “恩,很好,繼續說下去。”我微笑地點了點頭,眼前這個書生模樣的人,腦子確實好用得很,是屬於謀略型的人才。


    “據我們安插在揚州官府的兄弟傳回來的消息,這個蔡知府有兩個武功很高的貼身保鏢,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保護著他的安全。”常飛似乎想起了什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武功很高的保鏢?我眉毛輕輕一挑,已經從常飛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端倪,問道:“你們見過他們出手嗎?”


    常飛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傷之色來,其中更是夾著一絲畏懼:“我們揚州幫原先是有六個老大的,我排行第四,擅長計謀。”


    我點點頭,常飛確實是適合當一個軍師,不論是對時局的把握還是對陰謀詭計的研究上,都有他的獨到之處。


    常飛似乎並不介意我的反應,繼續說道:“我下麵有兩個結拜弟弟,都在當初打江山的時候死了,我本來也是要死的,隻不過是大哥一直護著我,所以才活到了現在。”說到這兒,常飛的眼中流露敬佩:“大哥是我們六兄弟中間武功最好的,人也最豪爽,沒有城府,不像我,每天都在算計。當初我們六個人打下揚州幫的基業,老五和老六在廝殺中重傷死了,二哥因為被手底下的一個小弟出賣,不幸中毒,被人砍了一條手臂,後來就不再混我們這行,找了一個女人隱居去了,我們也找過他,但是沒有找到。”


    頓了頓,常飛眼中的敬佩之色變成了刻骨的仇恨:“那時候揚州知府還不是姓蔡的,姓蔡的隻是一個參軍,和大哥的關係很好。他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姓蔡的從了軍,大哥則是混上了黑道,後來兩個人都發達了,大哥成了揚州最大的幫派的老大,姓蔡的也混到了參軍這個職位。本來,這兩人的關係應該是很鐵很鐵的,隻可惜,大哥的心思太直了,沒有提防他的這個‘好朋友’。”常飛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一年前,楊廣那個昏君做了一個chun夢,接著就下了一道開鑿運河的皇命,當時揚州無數仕子聯名上書,希望楊廣能夠收回成命,大哥也是其中的一個,結果,楊廣大怒,下了格殺令——死的人實在太多了,而姓蔡的因為這件事,取代了原先的揚州知府,他親手在大哥的酒裏麵下了斷腸散,我勸過大哥要提防此人的,隻是——唉!”常飛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悔恨來,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麽還要和這個知府合作呢?你們應該知道,這是與虎謀皮!”我淡淡說道。


    常飛露出痛苦的神色來:“我們一開始,表麵上對這個知府很恭敬,但是背後卻在策劃刺殺的行動。三哥和幾個大哥親手教出來的兄弟為了給大哥報仇,苦練了幾個月的武功,我們將所有刺殺的細節都反複檢查了,確定沒有問題後才發動了那次刺殺——隻是,我們沒有想到,他身邊的那兩個護衛的功夫會這麽高,七個人,被那個護衛在三招裏麵全部解決。”常飛說到這兒的時候,雙手由於用力過度,關節處已經發白了。


    “哦,你們派出的七個人武功怎麽樣呢?”我好奇道,三招解決七個人不難,如果是對方在猝不及防下突然發難,而對方武功又不錯的情況中,三招就解決七個蓄勢以久的此刻,那麽這個人武功絕對可以算得上是準一流高手之列了。


    常飛苦笑了一聲:“這七人,包括三哥,都是當初打下揚州幫時候除了大哥最厲害的人,武功比早上那個巨鯤幫的卜天誌差了一點,但是相差也不會很多。”


    “是嗎,那麽我必須對這個知府重新估計了。”我的眉頭皺了皺,“如果我猜的不錯,現在這個蔡知府的背景應該不是那麽單純才對。”


    “老大,這話怎麽說?”常飛好奇道。


    喝了一口茶,我示意常飛冷靜下來,慢慢給他分析道:“阿飛啊,早上我之所以告訴你和現在的揚州府合作沒有意義,是因為,現在揚州的局勢很微妙,楊廣和宇文化及正處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之中。你也不要小看了楊廣這個昏君,要知道,他的皇位可是弑父殺兄得來的,手段不可不謂毒辣,心機不可不謂深沉!你以為他會察覺不到宇文化及在他眼皮底下做的這些小動作嗎?”


    常飛倒抽一口涼氣:“老大,你是說楊廣不是不知道宇文化及在揚州做了什麽,而是他雖然知道但是卻沒有幹涉?”


    我點點頭道:“不錯,宇文閥是北周第一大閥,後來楊堅得了天下,仍是不敢對宇文閥動刀,隻好以利誘之,許以高官厚祿,以懷柔政策來拉攏宇文閥。但是,楊家後人都知道,宇文閥是絕對不會甘心一直被楊家壓在底下的,終有一日會反楊家而重立當年天下第一閥的威勢。”


    喝了一口茶,我繼續說道:“楊廣雖然昏庸,但是這些道理還是知道的,表麵上,他一直驕奢淫逸,荒淫無度,名聲臭得不得了;但是你仔細想想,每一次都是誰在替楊廣幹的這些事?”


    “當然是宇文化及了。”常飛脫口而出道,同時一拍腦袋:“哦,我明白了!”


    我點點頭,讚許道:“宇文化及這麽做是為了要博取楊廣的信任,所以每次都搶著幫楊廣辦事,或者說是不得不搶著幫楊廣的忙,隻是這樣一來,宇文閥助紂為虐的臭名聲也不在楊廣之下了。從某一方麵來說,這也是楊廣製衡宇文閥的一種手段,或者說是一種計策。”


    “所以,現在的揚州知府其實是楊廣和宇文閥鬥智的一個支點,誰要是沾上揚州府,那麽誰就不可避免地卷進了這場政治鬥爭之中。”常飛接口道。


    “對對對!”我讚許地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說這筆買賣我們不合算,我們的‘黑社會’剛剛成立,現在根基還是很薄弱的,一旦被這種政治鬥爭纏上,那麽必將萬劫不複,你懂嗎?”


    “老大英名,小的果然沒有跟錯人。”常飛敬佩道。


    “少在我這兒怕馬屁!”我笑著罵了一句,接著說道:“不過,現在我卻對這個揚州知府很有興趣,有這麽兩個準一流高手的保鏢保護,看來像是有些背景啊。”一口氣喝盡杯中的茶水,我淡淡笑道:“既然聽完了我們的對話,我想你也應該出來讓我見見麵了吧,這位姑娘。”


    常飛大驚,正要招呼樓下守衛的弟兄,卻被我攔住了:“既然她可以避過我們安插的人,在這兒偷聽了這麽久而沒有被樓下的人發現,你以為叫他們上來有用嗎?”


    “說得好!”一個穿著一襲白衣,帶著一頂鬥笠的女子飄然而至,鼓掌笑道,“沒想到你這個擺了全揚州黑道一手的家夥倒是真有一些才華。”


    白衣如雪,身材妙曼,流露著一種清理的氣質,雖然被輕紗遮住了俏臉,但是那若有若無的蘭花幽香表明,眼前這個女子一定是一個絕世美女。


    會是誰呢?有這種氣質的,有能以這種裝扮出場的,如果是大唐裏麵的人物,那麽應該是傅君婥、傅君瑜、傅君嬙或者師妃暄中的一個人,但是師妃媗的色空劍一直都是負在背後的,而眼前這個美女卻是左手持劍,這柄劍劍身細而長,雖是沒有出鞘,但是它的鋒芒卻依然流露了出來,不可能是師妃媗這種方外之人所用的劍,這麽說,應該是“弈劍大師”傅采林那三個如花美玉的弟子中的一個了,會是誰呢?


    “姑娘可是傅君婥?”我猜測道。


    白衣女子聞言,嬌軀微震,旋即平複下來,語氣冰冷道:“何以見得?”


    我淡淡一笑,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白衣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選了一處做了下來,白裙微皺,露出一段瑩潤如玉的腳踝,看得我心神一陣搖曳。


    “這麽說姑娘就是‘弈劍大師’傅采林三個弟子中的大姐了?”從剛才白衣女子的反應來看,應該就是傅君婥了。我微微抿了一口茶,隨意坐著。似乎全身都是破綻。


    一道淩厲的目光從鬥笠下的白紗後射出,空氣中立時彌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


    “姑娘何必這麽大敵意呢?你看,你偷聽我們談話我也沒有要怎麽樣你,是吧?剛才的談話內容,若是旁人聽了,現在恐怕早就在閻王殿等著重新投胎了。”我還是那副懶懶的樣子,似乎沒有意識到眼前這位佳人的劍是相當危險的。


    白衣女子突然笑了起來,銀鈴一般的笑聲,聽得常飛與我一陣舒服。笑了一會兒,白衣女子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不錯,我便是你們口中的那個高麗羅刹女。”這一句話,等於承認了自己傅君婥的身份。


    我鼓掌道:“很好,很好!不知道姑娘深夜探訪在下的陋室,可有什麽事情嗎?”說話的時候,我給了常飛一個眼色,示意他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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