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品齋”樓前很快恢複了寧靜,刺客被官府帶走了,據說是兩位大家公子為了爭搶一名清倌而引發的。


    距“茗品齋”幾條街道的一個僻靜宅子前,來人帶著米狐輕輕從屋頂躍下。自從離開拓勒,踏上大盛這片土地,出現很多狀況,她討厭自己總受製於人的局麵,誰甘心被人捉來捉去?第一次


    覺得自己柔弱,渴望變得強大。她看著那人,那人剛剛解下暗巾,她不由一愣,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見過他幾次,但不知該如何稱呼。柏淩為了萬無一失,才不假他人之手,自己親自


    帶了她過來,從在樂川城分開,他再沒如此近距離與她相處,在樂川那一劫,她到底是躲過去了,起初他以為她會就這樣去了,因他而去,直到得到她安好的消息,心底的抑鬱才徹底散去,


    代之而來的是一股極大的狂喜,或許是因為她救過他,或許是她一直是他心中初見時立於皚皚白雪中一身銀白短裙的“小天使”,更或許,是因為“水城”那片刻的動情,樂川城外竹林中,


    溫泉旁的草地上,她黑亮如星的眸子看著他,對他的靜靜傾訴,或者是他也如冬筱一般,徹底接納了她是榮淵侯府之人,他是她的“小舅”,她是冬筱心上之人,他自是他們的“小舅”!在


    京城見到她,都隻是匆匆一瞥,她的臉色不如從前,蒼白透明,眼中隨時流露出茫然憂鬱之色。


    柏淩收斂了心神,淡淡道:“進去吧!”說完也不管她是否願意跟來,率先轉身,上了門口的台階,門忽然從裏麵打開,一個侍從模樣的人恭敬地站在一邊:“王爺!”


    米狐從見到他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內心雖然忐忑,到底還是跟了進去,門口的侍從也恭敬地喚了聲:“小姐!”她身子一顫,腳步頓了下。


    大院裏站著一個人,身形修長挺拔,一身普通的墨黑色長袍,米狐忽然心口一疼,她單單從他的身影中竟覺出了份落寞,她被她莫名的那份心疼驚了一下,止步不前,隻喃喃地念道:“冬筱!”


    她記得他叫冬筱,她還記得他說過他如今隻剩下她了,她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變故,她一廂情願的想給他安慰。


    “初夏!”冬筱喊了一聲,大步上前,將她擁進懷裏。他又叫她初夏了!好吧!這次,她不反駁。他的懷抱寬大溫暖,有一絲,哦,有一絲熟悉的味道。


    柔姑姑和紫月站在大堂門口,靜靜地看著院裏那對相擁的玉人兒。時光冉冉,一轉眼,昔日的小人兒都長大了,這樣看過去,畫麵溫馨甜蜜,二人竟無比般配。柔姑姑心中一酸:冤孽!她希


    望世子平安,也希望世子幸福!可是這個女孩,注定不會給世子帶來幸福!她已全部打探清楚,這丫頭身份如今如此複雜,更摻和了那些人事,豈是如今的世子能照拂的?世子好不容易熬過


    一劫,再不能陷進去。也不知敬王作何想法,竟然依了世子,他難道真讓世子帶著她一起上路?一旁的紫月眼眶微紅,或多或少對當初的這位庶小姐有些情分,如今榮淵侯府隕敗,能見著故


    人已是幸事。


    冬筱牽著初夏來到大堂,紫月忍不住叫道:“初夏小姐!”


    米狐已經習慣他們叫她初夏小姐,她不想深究,在他們麵前她就當一回她們口中的那位小姐吧!或許那位初夏小姐真的和自己很像,隻是不知道他們的小姐到哪兒去了?她不禁憐憫地看了她


    們一眼,衝她們露出了友好的笑容。紫月自是知道她失憶的事,還是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小姐!奴婢是紫月!您還記得麽?這位,”她指了指柔姑姑,“這是柔姑姑啊!”


    柔姑姑一動不動地打量著她,也不說話。這小丫頭小時就生得粉雕玉琢,長成了更是花容月貌,氣質不俗,難怪從小就讓世子對她愛護有加,以至多年念念不忘!


    初夏順從地叫了一聲:“姑姑!”


    柔姑姑麵色緩和了些:“世子帶小姐進去吧!王爺還在裏麵等著呢!”


    柏淩站在正廳前,見他們二位進來,男的玉樹臨風,女的風華絕代,有片刻恍惚,冬筱拱手一禮:“冬筱謝過小舅!”


    柏淩看著他,從懷裏摸出一塊玉牌遞給他:“這塊玉牌拿著,一路可暢通無阻!今日夜裏便啟程吧!母妃惦念著你,但不宜相見!你自保重,後會有期!”


    冬筱接過玉牌,緊緊握住,他鄭重地點點頭:“代我向皇外祖母請安!他日冬筱再回京探望她!”


    柏淩走到初夏麵前,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道:“你且記住:不管你記得自己是米狐還是初夏,你是他最珍重之人!所以這一路本王不希望聽到再有什麽亂子發生!”


    米狐正不明白他們意欲何為,見柏淩又這樣神來一句,更糊塗了,她不由抬頭看向他,問道:“王爺這是何意?我和冬筱要去往哪兒?”她聽柔姑姑稱他王爺,便也這樣叫道。她雖然並不反感他們,但是這並不代表她願意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跟著他們遠走,至少在她仍堅信自己是南丹郡主的時候。


    柏淩淡淡掃了她一眼:“你隻管同行,他在哪兒你便在哪兒,其餘不用知道!”她目前是冬筱唯一的寄托,他會盡力替他辦到,可依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又不能讓她知道太多。


    這叫什麽話!初夏生氣地垮下小臉,冷冷地說道:“我為什麽要聽你們的安排?誰知道你們有何居心?”


    柏淩側過身子:“你別無選擇!”


    冬筱見初夏情緒不穩,忙拉住她,柔聲勸道:“初夏!小舅如此安排自是為我們打算!”


    初夏推開他,退後兩步,不悅地嚷道:“誰說我要和你離開!我說了,我不是初夏!”


    冬筱無措地看著她。


    柔姑姑見狀從門外進入,她皺了皺眉,走到柏淩身邊:“王爺!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講!”柏淩隱忍地道。


    “那奴婢就直說了!小姐目前的狀況,恐不適合與世子同行!”柔姑姑忽然跪下:“請王爺三思!”


    “姑姑!”冬筱變了臉色。


    柏淩看了看冬筱,又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柔姑姑。柔姑姑接著道:“奴婢知道這是世子的意思!可王爺不要由著世子胡來!奴婢無法斷了世子的念想,懇請王爺說服世子!若路上萬一有個閃失,奴婢性命是小,世子安危為重!若世子一意孤行,奴婢自會為世子披荊斬棘,掃除一切障礙!”


    她話說得再明白不過,毫不掩飾自己護主的決心,冬筱無奈地歎息一聲:“姑姑,您…”他望了望初夏,心疼地道:“你真的不願與我走麽?”


    初夏被眼前的一幕震住,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說,索性閉了口。她望著冬筱眼裏深深的哀傷,心底一顫,蹲下身子,竟小聲地抽泣起來:“不要問我!不要逼我!我不知道!”


    冬筱半蹲下,將她微微發顫的身子圈進懷裏,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你可知?我這一去,此去何年歸?何時能再見到你?我不舍得,不舍得就這樣與你分開!初夏!”他的語氣已有些哽咽,“我不想再見到你時,你已嫁作他人婦,或許此生再見不到你,那樣我會生不如死!我不想再錯過一個五年!你說我自私也罷,我要帶你走!你會明白我的,對不對?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


    “世子!”柔姑姑忽然掩著麵傷心地痛哭起來。紫月也佇立在一旁不停的抹淚。


    初夏似下定了什麽決心,她伸手回抱住他,吸了吸鼻子:“好!我走!我隨你走!”


    柔姑姑聽見她的話,止住了哭,抬頭看她,眼眸中有一絲霧色:“小姐最好記住自己的話!若世子有什麽磕絆,老身第一個饒不了你!”


    冬筱扶起初夏,再將柔姑姑扶起:“姑姑,您何須如此針對初夏?”


    柏淩低沉的聲音響起:“行了!你們下去準備!入夜出發!”說完轉身朝外走去。


    “小舅!”冬筱忽然出聲叫住他,見柏淩停下腳步,便對著他的背影說道:“京城多事之秋,保重!”榮淵侯府的覆滅並不是僅衝著他這個榮淵候世子兼大盛將軍,他心知肚明。柏淩的處境隻怕更為艱難,隻不過他相信以敬王的實力,要突破困局易如反掌。


    柏淩並未回過身來,他緩緩道出兩個字:“保重!”決然地出了門。


    房裏的主仆四人默默互看了一眼,紫月對著冬筱和初夏福了福,攙著柔姑姑出了大堂。


    冬筱牽過初夏的手,緊緊地捂在胸前:“謝謝你!願意陪在我的身邊!”


    初夏心裏卻如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她的過去和未來都一片茫然,而她的現在,也身不由己。似乎她的命運都操控在別人手裏,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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