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寓,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色一子翻開隨身帶著的筆記本,目光落在白蘭名字後麵增長為兩個的心形符號,鬱悶地皺了皺眉,由衷地反省著最近以來自己的所作所為。


    盲目,無所事事,被動,消極,癡心妄想,虛度光陰。


    真是一點都不像她。


    在沒有成為血族前,她是個奉行目的主義的人,每做一件事都有著自己的目的和意義。事前做計劃,並按照步驟一步步走向終點並奪取目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這樣的人生雖然無趣,卻也不會變得毫無章法。然而自從喪屍病毒爆發,身體變異,這一切都化為了泡沫。


    她如今到底想要什麽?


    想要活著。


    想搞清楚筆記本的秘密。


    想知道以前自己失去的記憶。


    想讓這個世界的父母好好幸福地生活。


    血族身份擺脫不了的話,想要每天都不再餓肚子。


    既然已經變成了另一個自己,那就想瀟灑、隨意、毫無顧忌地活下去。


    可以的話……


    想要自己不再喜歡白蘭。或者讓白蘭喜歡上自己。


    最後一條是她作為“人類”擁有的情感決定的,達到與否應該都沒什麽大不了。一色一子想,情愛對於她和白蘭這種人來說,大約隻屬於錦上添花的附屬品,即便最後沒有了,也不會有多大的損失,頂多心情不好幾天吧。


    到底應該有多深的愛戀,才能像文學作品裏那些主人公一樣,為了愛連性命都可以獻出去?


    一色一子想自己大約永遠都沒辦法體會到這樣的情感。不光因為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還因為所謂“愛戀”的相對方,有可能是個比自己更加冷情冷血的人。


    真是個糟糕的組合啊……這樣的兩個人就算真在一起了,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吧。


    想到這裏,一色一子有些埋怨命運的不公了。


    如果她還是那個普通的十六歲少女,即便頭上頂著所謂“天才”名號,也不過是個平凡的人類。她或者會喜歡上一個普通的男人,這個人絕不會是白蘭傑索。她應該有一份極好的工作,可以承歡在父母膝下,而不是在滿是喪屍的世界裏奔波逃命,或者站在血族世界的頂端俯瞰世界。


    隻可惜時間不能倒退,命運這東西,也注定是無法更改的。


    隻有接受這一個途徑了吧。


    一直以來她都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而讓自己陷入了絕對的被動和痛苦之中,煎熬著,逃避著,妄想著就這麽走下去就能找到一條正確的道路,殊不知這樣除了自欺欺人以外就隻有浪費生命。如今想通了這一點,一色一子瞬間覺得自己心裏的負擔輕了些,連帶著心情也開始轉好。


    她是一色一子,也是血族至高無上的存在,她有強大的實力,從一開始就要堅定目標走下去才行。


    她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找出筆記本的秘密,從而解開自己身體變異的真相。永遠有一個筆記本壓在頭頂,不知何時就會被它危及生命,這樣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過下去。


    深秋逢魔時,太陽西沉,空氣中彌漫著肉眼看不見的顆粒,天空陰沉得仿佛有一張大網自上而下籠罩著這個大地。整個世界被灰色占據,看不到一點生命的跡象。越臨近黑夜,街上的人便越少,這麽多年和喪屍的你爭我鬥,人們已經摸清楚了這些怪物的行動規律。晚上是他們活動的頻繁時刻,隻要天完全黑下來,這個世界就會被怪物徹底占領。


    當一色一子回過神時,她已經被怪物整個包圍了。


    偌大的街道,密密麻麻裏三層外三層的怪物站滿了整條街,這些怪物的中間卻怪異地空出了一個半徑大約兩米的圓心,一色一子便站在空地中間。這個時間正是血族剛剛睡醒,開始一天活動的時刻,一色一子剛剛戰勝了心裏的桎梏,全身的氣勢外放,竟讓這些喪屍怪物無法近身,隻能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


    發現怪物的數量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一色一子難得地愣在了原地。


    這……她是動手呢?還是動手呢?


    數量也未免有點太多了吧?全城的怪物都來了嗎?


    目光落在怪物們閃爍著貪婪光芒的眼睛上,一色一子忽然想起了最近一次近距離和怪物接觸的情形。那是在一個店裏,怪物靠近了她,卻不知為何放過了她,最後被白蘭一槍爆了頭。那時白蘭說,怪物大概是認為她身上有著相同的氣息,現在想想,恐怕是單純地沒有聞到人類的生氣味而已。至於現在的情況更好理解,一色一子如今的血液就連在血族都是被瘋搶的東西,更別說這些比更低級的喪屍了。


    毫無自覺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紅發少女伸了個懶腰,聽到骨頭劈裏啪啦地響,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運動過了。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怪物們實在太體貼了。


    捏了捏手指,少女停在原地做起了熱身運動。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到有人在飛快地接近這裏,下意識地抬頭,正好看到白蘭落在房頂上的身影。他居然還穿著那身家居服,壓根沒有換衣服就跑了出來,如今這副造型站在房頂,明明是很好笑也很慫的畫麵,卻硬生生地因為他閑庭信步般的隨意和那張風華絕代的臉而變得生動起來。


    一色一子撇了撇嘴。


    真會耍帥。


    “你出來幹什麽?”她隔空朝他喊話。


    天光漸暗,濃重的陰影打在白蘭棱角分明的臉上,五官模糊而晦暗,那雙眼睛卻明亮得滲人。他看到一色一子沒事人一樣站在原地,嘴角忍不住勾起來,“我接到報告,有人被困在這裏了呢。色子你出來這麽久,原來是和怪物約會嗎?真是讓人傷心。”


    “別說你是來拯救我的。”一色一子表情古怪,好像聽到了多麽不可思議的話。


    “你說呢,達令?”白蘭好整以暇地站在房頂俯視她,目光掃過密密麻麻的喪屍群,臉上閃過無奈,“看來色子一點都不緊張啊,我來得有點早了呢。”


    “如果你打算來給我收屍的話,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一色一子白了他一眼。知道他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能衣服都不換地趕到這裏,一定不是真來給她收屍的。看到白蘭打算往下跳,她又慌忙阻止,“你別下來!”


    白蘭的動作一頓,拿眼看她。


    “別搶。”一色一子好不容易決定鬆鬆筋骨,完全不想在這時候讓白蘭摻和進來,“你就在上麵給我乖乖報以掌聲就行了。”


    說著,她手臂一揮,肉眼可見的風淩厲地掃向周圍的喪屍,緊接著身影一閃,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空地周圍便出現了滾落一地的頭顱。


    再看一色一子,已經衝進了層層的喪屍包圍圈裏,所到之處,鮮血飛濺。


    白蘭站在房頂定定地看著她動手,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張明豔的小臉上。那張臉因為沾染上了鮮血而變得格外豔麗妖冶,久違的殺戮點燃了那雙見血即紅的眼睛,深沉如潭,偶爾閃過的血光卻如刀般鋒利閃亮,危險之極。瘦小的身體在大片的喪屍群中左右穿梭,那雙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手猶如鬼神的鐮刀,毫不留情地收割著周圍的怪物,手腕輕輕一抖,對方的脖子便宣告斷裂。


    她臉色蒼白,嘴角卻揚起了興奮的笑,仿佛此時此刻她正在做著一件令人極為愉快的事。受她情緒的感染,白蘭甚至覺得,這樣一個血腥又重口味的場麵,居然出乎意料地讓人感覺到了美。


    她美。


    白蘭傑索忽然意識到,那個很多年前和他住在一個房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長成了一個他無法忽視、不想放手,甚至讓他無法移開眼的存在。


    這種感覺……很奇妙。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在這場完全一麵倒的殺戮之中,一色一子和白蘭傑索一個演員一個觀眾,就這樣結束了這場聲勢浩大,無數配角龍套參與的獨角戲。


    掌聲啪啪啪地響起,白蘭揚著燦爛的笑容對上一色一子那雙仍舊沒能褪色的血紅雙眼,深邃的目光猶如實質般粘在上麵,情緒一閃而過,回歸平靜。


    滿街的喪屍,數不清的怪物,換成其他人,恐怕需要拉一個軍隊過來才能消滅殆盡的東西,此時卻全部結束在了那個少女的手中。渾身浴血的少女則躺在屍橫遍野中,聽到掌聲響起時,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絕美的笑容。她神色疲憊,眼睛卻亮得猶如天邊啟明。


    很盡興。


    非常盡興。


    從房頂上跳下來,白蘭走到她麵前,一色一子伸開雙臂向他,臉上的笑容輕鬆而肆意,“拉一把。”


    白蘭蹲身,也不顧她滿身的血,打橫把人抱起來,獎勵般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辛苦了,色子好棒。”


    “那是。”一色一子沒有了心裏的疙瘩,對待白蘭的態度反而比之前隨意了不少。


    有些事,順其自然便好,一味地強求反而會適得其反。


    “你這麽強,容易讓人家心裏不平衡啊。”白蘭抱著她往回家的路上走,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使得天空都有些發紅。


    “人各有長,在玩心眼方麵我玩不過你的。”一色一子乖乖地趴在他肩上,望著身後一大片的屍體,反胃得厲害,不禁鬱悶道,“你說我以血為生,為什麽這些怪物的血讓我想吐?我剛才本來想舔一舔嘴唇,結果一想到是怪物的血,差點沒腳軟。”


    耳邊傳來白蘭的輕笑。


    也沒想著他接話,一色一子繼續道,“到目前為止,也隻有你和樞的血在我嘴裏是正常的味道,又甜又香,能飽腹。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再也喝不到你們的血,我得怎麽活下去。”


    經過了一場殺戮,周圍安靜得連風聲都似乎被放大了數倍。白蘭傑索聽著一色一子這種仿佛告別一樣的話,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接著輕聲笑道,“色子,你在想什麽?”


    一色一子抱著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皮膚下的血管上流連摩挲。她對白蘭從來就沒有過欺騙,以前沒有,現在也不屑有。


    “我在想離開你。”她實話實說。


    白蘭沉默著,不著痕跡地收起了笑容。


    “我知道你能送我走。”一色一子把頭擱在他肩上,目光沉沉地望著灰暗的世界,“這邊的事,我幫不了你什麽。你不需要我,一個人就能做得很好。當初我們說要一起建家族,但實際上你有沒有我都一樣。所以白蘭……”


    她頓了頓,抱著他的手微微一緊。


    “你讓我欠你一個人情,等到我能還得起的時候,或者你覺得需要我還的時候,我回來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換了個地方駐紮,不在家裏,上網極其不便。


    昨天壓根沒能聯網,十點多人還在外麵,所以沒能更。


    以後找機會補吧。


    麽麽你們。


    我已經看到色子離開的前奏了。


    補充一個ps:我人在外地,網絡受限暫時沒辦法及時回複留言,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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