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剜心刮骨般的疼。


    恨不得立即死去一般的疼。


    一色一子在身體被鋼刺穿透後的一瞬間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然後又很快醒來,隱約看到站在坑邊的庫洛洛和俠客,想說話,疼痛卻一波又一波襲來,直接將她再次打回了黑暗的深淵。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身上到底被刺穿了多少處,就這麽呈大字被釘在鋼刺鋪就的半空中,四肢、軀幹全部都穿在鋼刺上。不知幸或不幸,她的脖子卡在鋼刺空隙中間,避免了麵目全非的危險。


    可就是這樣,換成一般人也早就死透了。


    “團長……”俠客後知後覺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實,嗓子略微發幹地開口,“我們,呃,走吧,一色小姐已經……”


    他回頭去看庫洛洛,後者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漆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坑底被釘死的一色一子,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神變得深邃如黑洞,哪怕不小心對上一眼都會被驚得窒息。他站在坑洞邊緣,麵無表情地和半睜著眼的紅發少女對峙,仿佛是在看她死的有多麽不瞑目。


    “團長?”俠客已經鎮定下來,好奇地看了身邊人一眼。


    “她沒死。”庫洛洛淡淡道。


    “哈?!”俠客驚訝地去看一色一子,發現她仍是那副模樣,完全看不出任何生機了,“不可能吧?都穿成這樣了……”


    庫洛洛不再反駁,隻是平靜地看著一色一子,等待著什麽。


    像是在回應庫洛洛的話,終於攢足了說話力氣的紅發少女用盡吃奶的力氣對著坑外的兩人大喊――


    “不準丟下我,快點把我搬出去!”


    說是喊,那是針對一色一子來說的,對於坑外的兩人來說這聲音無異於蚊子哼哼,不過兩人五感驚人,將她的喊話聽得一清二楚。於是庫洛洛笑了,俠客震驚了……


    “被釘成這樣還活著……”旅團首腦顫巍巍地指著坑底人,“團長你快給我一巴掌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庫洛洛卻沒有理他,笑容逐漸收斂,眼底悄悄地閃過一絲凝重。


    這樣她都死不了嗎?


    她的死穴到底是什麽?


    發現坑底這兩人一個隻顧著驚訝,一個卻在思考,一色一子也急了。這是她平生以來受過的最痛的苦,簡直恨不得當場就去見上帝,也好過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然而就像庫洛洛一樣,在發現這樣自己都沒死時,她的內心也受到了極大的震蕩。


    尼瑪,老子簡直是傳說中的不死之身啊……


    手槍打不死(夢境裏),鋼刺釘不死(現實中),到底特麽的要怎麽才能死!


    正這麽想著,一色一子和坑外兩人同時一怔,緊接著庫洛洛和俠客同時對著她投來了犀利的目光。而一色一子則更為震驚,因為她手上具現化出來的戒指正在不停地抖動!不光如此,她全身的纏都在暴走,仿佛隨時要脫離身體一般,緊接著,一抹鈍痛如針刺般驀然傳進大腦!


    一色一子痛得悶哼了一聲,一口血吐了出來。


    是筆記本!


    會直接攻擊她腦神經的除了筆記本再沒別人了!這種熟悉的痛感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


    怎麽回事?它不是好好待在戒指裏嗎?


    對了,念,她的念暴走了,是筆記本要掙脫念的束縛?可為什麽要攻擊她?


    這時候攻擊真是雪上加霜啊好嗎!本來她就已經痛得恨不得去死了,這具身體死不了她也很煩躁啊!


    幹脆給個痛快啊!幹!


    噗――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一色一子悲憤了……尼瑪又來?


    “嗚嗚嗚我不死了,不想死了……”少女終於忍不住哭了,眼淚嘩嘩地掉,這種用刑般的折磨換成是誰都受不了好嗎?


    全身沒有一處不痛,頭更是痛得要爆炸,可該死的筆記本卻不允許她有任何輕生的想法,連出現“到底怎麽才能死”的想法都不行,就好像在她腦子裏裝了個監視器,隻要出現類似想法就立刻展開攻擊!


    “嗚嗚我真不死了,真不想死了你特麽的給老子停下來qaq”


    一色一子噴淚了,眼淚汪汪地向庫洛洛求助,“老師……”


    庫洛洛和俠客原本是條件反射地戒備著她的念力暴走,誰知事情急轉直下,朝著他們無法預知的方向行進了……


    看到一色一子那白得幾乎要透明的臉色,再看她沒有吸血眼睛卻都變成了深沉的血色,沒見識的俠客再次懵了。這位一色一子小姐,今天是來刷新他的世界觀的嗎?她的身體是怎麽回事?她的眼睛是怎麽回事?還有那嘴裏的獠牙又是怎麽個故事啊混蛋!


    庫洛洛比俠客好,因為他早就見識過了自己的魔獸學生的天賦能力,現如今一些明顯的種族特征的出現,隻能證明她已經到了極限。救,還是不救?讓她死在這裏,還是由自己給她續上一段生命?


    “老師……”一色一子無法自救,眼巴巴地望著庫洛洛。


    她何嚐不知庫洛洛在想什麽,隻是事到如今她除了指望他能救自己以外沒有任何方法。筆記本絕對是無法指望的,因為它根本就是在盛怒之中,別說救她了,在這種情況下還攻擊她那簡直就是瘋了!是在警告她!


    可是被釘成這樣,她能自救就奇了怪了。


    嗚嗚嗚樞,你在就好了qaq


    ###


    啪地一聲,精致的鑲金瓷杯摔在了樓梯下,碎成了碎片。


    鬧哄哄的黑主學院夜間部宿舍裏刹那間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樓欄杆前的那位純血種大人。


    玖蘭樞也在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的手,上一秒,那個杯子還在自己手裏。


    下意識地握住手,摁在那個驀然加快跳動的心髒位置,玖蘭樞的眼底忽然暗下來。


    “一子?”


    他怔了怔,麵無表情地放下手,在夜間部眾人的注視中走向了樓梯。


    “大人?”藍堂英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嗯。”玖蘭樞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修長的腿邁下樓梯,走向宿舍大門,“我出去一趟。”


    “我陪您!”藍堂快速跟上。


    玖蘭樞看了他一會,點點頭,“去備車。”


    “樞,發生什麽了嗎?”一條拓麻略帶擔憂地望著他,“馬上就要到上課時間……你從來不缺課的。”


    “這比課重要。”玖蘭樞掃了周圍這些好奇的同族一眼,嘴角微微牽出一個淡笑,“我去一子家。”


    話一出,周圍頓時一陣倒吸氣的寂靜。


    “你是說……”拓麻睜大了眼睛。


    玖蘭樞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要去那個石棺旁邊。


    這是他的心告訴他的。


    ###


    一色一子得救了。


    看來庫洛洛的內心終於正義戰勝了邪惡(……),良心發現(……)決定對她施以援手。


    從坑裏出來,每移動一下就會有大量的血灑在地上,一色一子大腦渾渾噩噩,卻因為這濃鬱的血腥味而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失血,一時間心疼得不行,恨不得趴回地上將自己的血全部都舔回去。


    她靠在庫洛洛胸前,對方打橫抱著自己到了先前他們路過的一個空房間裏。出了鋼刺事件,俠客發現自己對這個地方的掌控還不夠,因此出去完善資料,房間裏隻剩下庫洛洛和一色一子兩人。不是庫洛洛不願走,是一色一子像個八爪魚一般抱著自己不鬆手,就像個受傷的小獸好不容易回到了主人懷抱一般撒嬌著不願離開(作:這是你自己這麽認為好嗎團長大人)。


    傷口正在自我修複,但由於受傷過重,加上大腦不清不楚,一色一子的傷勢恢複得很慢。她隻是下意識地將念集中在傷口上阻止了進一步的流血,但傷口太多,她的念也因為剛才筆記本的暴走而不夠穩定,這一措施收效不大。


    她趴在庫洛洛身上裝死人,太累連話都說不出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了血衣,連帶庫洛洛的衣服也沾染的到處是血。庫洛洛抱著她也一言不發,目光停留在她的傷口上。雖然上次他已經見識過一色一子愈合傷口的能力,但近距離地觀看仍是看不夠。在他的認知中,這種生死人肉白骨的招數,恐怕隻有她這種種族生物會了。


    “老師,”一色一子揪著庫洛洛胸前的衣服,可憐巴巴地開口,“救人救到底……”


    庫洛洛挑起眉。


    “如果我的傷能夠好的更快些,我們就不用耽誤時間了……”


    她試圖給庫洛洛講道理,可大腦連續受到攻擊,此時意識模糊,搬出來的理由毫無說服力,可庫洛洛還是聽懂了。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態,或許是“總歸是自己養的寵物,主人偶爾也要出點力”之類扭曲的理由,總之,庫洛洛居然破天荒地滿足了一色一子的願望。


    他漫不經心地將手腕遞到了紅發少女麵前,淡淡道,“脖子你就別想了。”


    一色一子太開心了,表忠心般忙不迭點頭,顫巍巍地抓起手腕往自己嘴裏送。當獠牙刺破皮膚,新鮮溫熱的美味血液流進嘴裏時,一色一子幾乎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不用我說,你知道該怎麽做。”庫洛洛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唔唔!”這是顧不上說話的魔獸小姐(喂


    庫洛洛的意思一色一子懂,不就是不能過量嘛,她能控製的。


    事實上除了玖蘭樞以外,不論是白蘭還是西索還是庫洛洛,她都會控製著自己吸取的血量,畢竟樞說了,一次性喝完以後就沒得喝了,圈養才是正途。


    喝到了血,還是品質極高的血,一色一子身上的傷口愈合速度終於開始加快了。如同那是她從空中摔下來時用手磨牆來減緩速度一樣,外傷愈合了,但留下的痛感以及骨骼的修複卻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這一次是同樣的狀況,外傷恢複,但創傷留下的痛卻遠遠沒有散去,恐怕要用很長時間來恢複了。


    很有節製地將吸血量控製在庫洛洛可接受的範圍內,一色一子戀戀不舍地放開了他的手腕,小舌頭將周圍的血全部舔了個幹幹淨淨,連帶將庫洛洛手腕上的傷口也加速了愈合。隻不過由於她一不小心咬得太深,手腕上的牙印一時半會消不掉。


    她不好意思地抬頭看庫洛洛,後者正麵無表情地望著自己的手腕,內心深處非常後悔自己一時的腦抽筋。


    咬起來很痛啊有木有?


    雖然這種痛對他來說隻是九牛一毛小菜一碟,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液流進一隻魔獸的嘴裏,那種“我是個食物”的感覺就又來了有木有!


    到底誰才是寵物啊!誰才是被圈養的啊!


    吸了血,一色一子的臉色終於稍微恢複了些,當俠客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站在庫洛洛身邊撒歡(咦),哪有什麽重傷垂死的樣子?簡直就跟沒受過傷一樣!


    “喂……”他好奇地戳了戳一色一子的胳膊。


    “好痛!!!”一色一子痛得眼睛一紅,“俠客,你戳我傷口幹什麽!”


    雖然它外麵愈合了但還是很痛啊有木有!


    俠客:“……”


    他真是太無辜了好嗎!


    目光在一色一子那已經愈合得傷口上掃了一遍又一遍,俠客硬是沒有看出她的傷口在哪裏,也確定不是念的作用,而這隻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想到這一點,他向庫洛洛投去了震驚+求真相的眼神,後者像是在印證他的猜測般點了點頭。


    “這不可能……”他呐呐道。


    “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呢。”一色一子眼巴巴地看著他,目光在他的脖子上掃來掃去,小舌頭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俠客,我讓你見識見識怎麽樣?大開眼界哦!”


    俠客差一點就答應了!


    還好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庫洛洛,發現自家團長大人表情複雜,那一臉寫滿了“不要相信她”和“讓她試試也無妨反正老子都見識過了為了公平你也嚐嚐那種滋味好了”的模樣,讓俠客及時把住了自己的嘴。


    “真可惜。”一色一子撇嘴。


    俠客鬆了口氣,回頭去看庫洛洛,發現他居然也是一臉“真可惜”的表情。


    他悲憤了。


    ……你是我的團長啊!拜托你看看我是你團員好嗎!你那副‘可惜沒把你推進火坑’的樣子是要怎樣啊!


    我才不想跟你同甘共苦!


    作者有話要說:我思念玖蘭樞啦!


    再不離開這裏,我就忍不住要寫庫洛洛和一色一子的師生cp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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