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陰雨綿綿,淅瀝瀝的雨打在透明的落地窗上,留下一行行的水跡,頭頂的天空陰沉得令人壓抑,仿佛永不散開的烏雲壓在頭頂,讓整個室內都被包裹在昏暗之中。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整整一個月了。


    密魯菲奧雷總部大廈的頂樓,那個向來燈火輝煌的辦公室如今光線暗淡,安靜的房間裏除了雨聲外毫無聲響。許久,黑暗的角落傳來了人的一聲輕歎,稍微有些顫抖,聽得出似乎是在壓抑和克製著什麽。歎息之後,房間再次恢複死寂。


    白蘭傑索安靜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仰頭望著天花板,剛剛使用過空間窺視能力的他臉色很不好,然而更令人在意的是他那雙直勾勾看著頭頂的黑暗的眸子。那雙淺色的眼睛沒有了平日裏的清澈,仿佛在瞳孔的深處有著綿延不盡的黑暗一般,深邃而危險。


    他放在扶手上的雙手死死地攥在一起,指節發白,青色的血管暴/露在外,昭示著主人那極力忍耐、隨時會爆發的情緒。


    許久,銀發男人費盡力氣閉上了眼,然而一閉上眼,腦中便會出現先前看到的那些東西,以至於他的眉心都狠狠地蹙了起來。


    “色子……”他用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輕輕地喚了一個名字。


    白蘭在用自己的空間能力看著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這已經成了他的一個習慣,隻要閑下來,或是想起來,或是稍微好奇一些,就會看一眼。


    他看的是先前幫一色一子找到的有著黑主學院夜間部燈塔的那個世界。原本以為是個非常無趣的地方,然而卻出乎意料地有著令人感興趣的東西――吸血鬼。


    一色一子是吸血鬼,她曾說過這是她必須要去的一個地方,因為能夠找到某些答案。她身上有很多的謎,不論是突然變異的身體也好,隱藏的心事也好,還有那個神奇的、她一直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無論是哪個,白蘭傑索都很好奇。


    不過事實上,他也是剛剛才找到一色一子不久。在此之前,因為彭格列家族霧之守護者六道骸的突然襲擊,正在試圖用空間能力送走一色一子的他操作失誤,將人弄丟了。他事後嚐試著找過很多次都沒辦法找到,原以為她會成為自己能力實踐的又一個失敗者,可是也不知為何,白蘭傑索發現自己沒辦法就這麽放棄她。


    因為在尋人的過程中,他發現,他所能看到的所有空間裏,隻有一個世界是沒有他自己存在的,那就是一色一子的最終目的地,黑主學院所在的世界。而除了這個世界,其他任何一個空間裏,都沒有[一色一子]這個人的生存軌跡。


    那個女人,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


    隻是現在,那個獨一無二的女人死了。


    死在了他到不了的地方,死在了他眼前。


    白蘭深深地呼吸,腦中一遍遍地回放著一色一子死亡的那一幕。


    高塔。熔爐。槍和筆記本。心髒。


    她手上還帶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戒指。


    許久,他起身來到落地窗前,在被雨水模糊的玻璃上點了幾下,落地窗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屏幕,一張臉出現在他眼前。


    “白蘭大人。”對方恭敬地向他敬禮。


    “實驗進行的怎麽樣?”白蘭傑索淡淡開口。


    “第三階段的武器於昨日投入測試,一對一,最新進化的喪屍已經不是對手。”


    “很好,彭格列那邊呢?”


    “他們履行了同盟合約,已經派出戰力到了最前線。喪屍大潮剛過,他們隻派出一個守護者帶隊,是嵐守獄寺隼人。”


    “盯著他們。”


    “是。”


    結束對話,白蘭重新將目光放在了模糊的玻璃窗上,雨勢似乎比先前大了些。他伸出手貼在上麵,望著手指上那個有著翅膀和寶石的戒指,心情就像此時的天氣一般陰沉。


    他很不開心。


    就像一個孩子,被人弄壞了玩具,而自己隻能遠遠看著,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甚至讓他覺得惱火。


    “如果真是個玩具就好了……”他低低自語。


    如果是玩具,壞掉還可以換新的,可偏偏,那個人是不可能有第二個的。


    ###


    同樣是陰雨天。


    一間簡單而幹淨的病房,各種精密的儀器堆放在一起,房間不大,隻放了一張病床,上麵躺著一個身材嬌小的紅發少女,小號的藍白色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居然仍顯寬大。她麵上罩著大大的氧氣罩,遮擋住了大半張臉,雙眼緊閉,麵無血色,身邊的心電圖顯示她的心率極不穩定,時快時慢,有時甚至會直接拉出一條直線來。


    在她身邊的沙發上,一個長相精致的黑發青年正以手撐額,閉眼小憩。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般,隻有在心電圖儀器發出長長一聲“滴”的警示音時才會睜開眼睛,露出淩厲的鋒芒。


    好在這種情況並不會持續很久,沒過一會,顯示器上線條又會出現上下的波動。


    忽然,敲門聲破壞了病房裏的安靜,小憩的男人立刻睜開狹長上挑的眼睛,哪還有什麽睡意?


    看到推門而入的不是自己意想之中的人,沙發上的男人頓時意興闌珊,興致缺缺地移開了目光。


    明顯察覺到自己不受歡迎的彭格列十代目尷尬地抽了抽嘴角,咳了一聲,道,“一色學姐怎麽樣了?”


    黑發青年起身走到病床前,望著緊閉雙眼的少女,平靜地回答自己名義上的上司,“沒醒,心髒同步率很差。”


    澤田綱吉也看向病床上的人,道,“骸那邊……有沒有辦法?”


    聽到熟悉的名字,黑發男人的眼裏閃過一絲鬆動,想了想卻還是放棄了,“他來也沒用。上次他說,隻負責提供心髒,至於和身體的融合同步問題要看一子自己。她體質特殊,隻能等。”


    澤田十代目詫異地飛快看了一眼自家雲守,心裏驚訝著他居然能對自己一次性說這麽長的句子,想來如果不是因為事涉一色一子,恐怕他連麵都懶得和自己見。


    不過在看到雲雀恭彌那平靜注視一色一子的眼神時,澤田綱吉頓時釋然了。


    是了,他險些忘了,他們之間交情極好。


    一色一子是被彭格列霧之守護者六道骸從戰場上撿回來的。那是最後一大波的喪屍大潮,發生在彭格列總部附近區域,六道骸正好在前線。


    如今隨著時間的向前推進以及各種因素,喪屍們也發生了進化,開始有智力,力量也增強了許多,雖然數量上比起從前少了很多,但留下來的無疑都是強大的部分。


    彭格列和密魯菲奧雷以及其他幾家黑手黨作為構成最大地下世界的勢力,簽訂了臨時的停戰合約,結成同盟共同抵禦進化喪屍,所以當時六道骸發現了從天而降的一色一子時,很快便通過唯二的兩次見麵的經曆,判斷出了她和白蘭之間微妙的關係。


    於是他就隨手把人帶了回來,之後才知道她居然和雲雀恭彌有著血緣關係和極深的交情,再加上那微妙的一點對[人體實驗受害者]的同情,啊,或許是好奇,他出手救了一色一子。


    六道骸是霧之守護者,有著霧屬性的能力。他用霧的幻覺力量虛擬出了一個心髒供一色一子使用,隻是她體質特殊,雖然有心髒,也需要她自己去適應。


    這對骸來說隻是舉手之勞的事,但這個人脾氣古怪,行事乖張,他能夠好心地救一色一子,其背後一定有什麽意圖。彭格列眾人心裏都清楚,他這樣做,一箭多雕――除了能讓雲雀恭彌這個高傲的人欠下自己的人情,還能借此和白蘭談一談,再加上作為掌握一色一子心髒幻覺的人,六道骸相當於將一色一子的性命握在了手裏。


    這其中能夠爭取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澤田綱吉收回了思緒,向雲雀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雲雀,你說,一色學姐在我們這裏這件事,要不要通知密魯菲奧雷那邊一聲?”


    他是知道一色一子和白蘭傑索之間關係的,雖然她似乎失蹤了很久,但密魯菲奧雷除了白蘭以外的第二把交椅上仍然寫著一色一子的名字,而且聽說,她父母也在密魯菲奧雷。


    他話音落,雲雀倏地抬起了眼,似笑非笑地望了過來。


    澤田皺了皺眉,繼而釋然一笑,“別想多,我沒想做什麽,隻是來詢問你的意見。如果你不同意,這件事我們就瞞下了。”


    雲雀恭彌涼涼地看了他一會,移開了目光,頓了頓才道,“等她醒。”


    澤田綱吉會意,這是要把選擇權交給一色一子自己了,無論去留,都由她自己決定。


    說完了事,澤田十代目便離開了病房。


    這裏是彭格列秘密基地的內部醫院,雲雀恭彌最近索性搬了過來,就在基地裏就近守著一色一子。眼看澤田綱吉離開,他剛要坐回沙發繼續發呆或是睡覺,忽然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來人是他的部下,草壁哲矢。


    “恭先生,拿到那邊的新實驗品了。”飛機頭草壁先生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西裝。他口裏的“那邊”,指的是密魯菲奧雷。


    “哦?”雲雀恭彌挑了挑眉,回看了一眼昏迷的一色一子,道,“結果呢?”


    “確實檢測到了一色小姐的血液基因。”草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喜怒不形於色的上司,頂著壓力將實驗結果說了出來,“初步判定是一色小姐的仿製品。”


    雲雀恭彌眯起了眼睛。


    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確定她還在昏迷著,彭格列雲守冷冷地笑了一聲。


    “帶路,我去會會那所謂的仿製品。”


    兩人離開了房間,一時間,整個病房裏隻剩下心電圖儀器時不時響起的滴滴聲。


    床上的少女閉著雙眼沉睡著,似乎要跟隨者她的心意,就這樣睡到地老天荒,再也不醒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心電儀突然發出了長長的一聲警鳴,一條直線就這樣將屏幕一截兩半。


    紅發少女的臉色已經白的透明。


    下一秒,警鳴忽然停止,心髒重新跳動起來,心電儀上的曲線逐漸有了起色。如果雲雀恭彌在這裏,一定會驚訝地發現,心電圖從來沒有如此正常過。


    少女的睫毛抖了抖。


    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歡迎來到一色世界最終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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