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蘭熏以為,身分的不同就能改變什麽的話,那她可要大失所望了!


    傍晚,他們在某個不知名的熱鬧城鎮留宿,養足精神以便明日趕路。她讓侍女扶持下車,也等待著封晉陽錯愕的表情,但是,她萬萬都沒想到,他的反應會是這樣的…


    「咦?你你你…」封晉陽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我如何?封大人盡可直言。」蘭熏勾唇,總算有了一點占上風的優越感,等著看他懊悔萬分的表情。


    「下官不敢。」恭敬的表情實在擺得太誠懇,讓人不疑有他。


    「無妨,封大人有話直說。」要賠罪就快,羅嗦什麽!


    封晉陽頓了會兒…「啊原來你就是那天在廟裏右手抓土雞、左手抱蘿卜,先是賣香燭,再是聞雞起舞,接著被狗追掉到水裏,然後又黏在未幹的泥漿上動彈不得,最後還不小心撕破我的衣服,壓得我起不來,很像村姑的那個呆呆的姑娘…」這一張嘴可沒完沒了,說得又順又溜,咬字清晰,保證方圓百裏都聽得一清二楚!


    可…惡!


    蘭熏在心中暗恨,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沒錯,他的表情是夠驚異,但卻完全不是她所預期的那樣…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這番語出驚人的話之後,周遭所有的眼睛全都黏在她身上,有的瞪大眼,有的滑掉下巴,全都愣上九重天。


    就算之前還有人不曉得這件她人生中最引以為恥的事跡,在他這番強力放送下,恐怕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好極了。


    這封晉陽真是太了不起、太會做人了,讓她真是、真是天殺的…感、動、極、了!


    「封大人好記性。」她由緊咬的牙根中進出話來。


    「哪裏。姑…呃,格格那天走得太匆忙,忘了把你的雞帶走了,現在還養在我府裏,我沒有虐待它哦,成天吃飽睡好,比以前更肥了呢!」


    她管那隻死雞是死是活、是肥是瘦!


    蘭熏恨恨地轉身進客棧。


    「那你的雞…」身後的封晉陽冷不防又冒出一句。


    「你高興可以宰了吃!」


    「不要吧?好殘忍呢,你和它感情不是很好…」


    「封大人大可閉嘴!」忿忿然丟下這一句,人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哈哈哈…」


    客棧三裏外,笑不可抑的聲浪回蕩在林子裏。


    「你笑夠了沒有!」封晉陽冷冷瞪著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的不像話師弟。


    「再、再一會兒…」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我說大師兄,你是存心逼她拿刀砍了你嗎?」


    封晉陽懶懶地撇唇。「你太誇張了。」


    「誰說的?我敢跟你賭,她現在一定在做草人詛咒你,這輩子,你和她怨仇結深啦!」別小看女人,她們要記起恨來,是可以恨到地老天荒的。


    「有那麽嚴重嗎?」不過就小小戲弄一下,讓她悶得吃不下晚膳而已,哪有他說得那麽不共戴天?


    「知道要擔心了吧?」所以他說啊,這師兄真是犯賤,沒事捅自己一刀,才來哎哎叫的喊痛。


    「我一不娶她,二不靠她賞飯吃,需要擔心什麽?」他淡哼。


    「是、這、樣、嗎?」他親愛的大師兄真是愈來愈不可愛了,難怪蘭熏會被他氣得吃不下飯。


    那一臉賊相看得他很礙眼。「少跟我扯些有的沒的,該辦的事給我處理好,聽到沒有?」


    「知道啦!」他雍皓星辦事,有什麽好擔心的?


    「最好如此。」封晉陽哼吟,懶得再與他瞎扯,轉身提氣一躍,消失在暗沉夜色中。


    回到客棧,正要進房安歇,正好蘭熏的侍女端著托盤迎麵而來。


    他看了眼原封不動的食物,問道:「格格沒用膳?」


    瑾兒搖搖頭。「在裏頭發脾氣呢。」


    「她遷怒於你了?」


    瑾兒苦笑。「格格心情不好,我們當下人的,多擔待些也是應該的。」


    真不可取的壞習慣。


    封晉陽接過托盤。「我來。你去休息。」


    「封大人…」瑾兒欲言又止。


    「怎麽了?」


    「您…別再惹格格生氣了好不好?」伺候格格多年,她深知格格的脾性。


    她太驕傲了,頭一回有人讓她掛不住麵子,一再戲弄,她怎麽忍受得了?


    格格是拿他沒轍,但倒黴的可是她們當下人的呢!他要一日來三回,他們全都要集體自殺給他看了。


    封晉陽下顎微繃。「我懂你的意思。放心,我有分寸的。」


    邁步往蘭熏房裏去,騰出一隻手敲門,都還沒發出聲音,裏頭便傳來嬌叱:「我說了不吃、不吃、不吃!你們聾了嗎?」


    脾氣真大啊!


    封晉陽暗歎,推開門。「格格心情不好?」


    一見是他,蘭熏馬上沉下臉。


    始作俑者還有臉問!


    「出去,本格格不想看到你。」


    封晉陽臉色末變。「這五台山一行,不是格格欽點下官同行的嗎?」


    換句話說,她自作孽啦!


    「我後悔了行不行?給我滾回安陽去!」她隻要一看到他,就一把火腹中燒,渾身都不對勁。


    「那可不行。」他步履沉穩,將晚膳放在桌上。「此事可關乎到下宮的烏紗帽呢,恕下官無法配合格格的興致行事。」


    「你也會在乎仕途前程?惹惱了本格格,別說前程,我讓你連項上人頭都保不住!」她再笨也不會看不出來他故意在耍著她玩,一向心高氣傲慣了,卻在他麵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了顏麵,要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封晉陽!此仇不報,我就跟你姓封!


    「所以呢?我是不是該誠惶誠恐,下跪求饒?嗬嗬!」他無禮地笑哼。「同樣的把戲看多了,你都不膩嗎?」


    「你…」她臉色一變。


    「所有人都知道你蘭熏格格了不起,用得著擺那麽大的架乎,讓下人不好過嗎?他們也不過吃你一口飯而已。」


    「關你什麽事?你給我滾出去!」他是什麽東西?輪得到他來教訓她!


    「樂意之至!」以為他愛留啊?開玩笑!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補上幾句。「遷怒不是君子所為…嗯,雖然你本來就不是什麽君子,也不必那麽努力發揮小人的一麵吧?雖然你真的修養差、個性不好、肚量比針孔還小、最愛惱羞成怒…」


    話沒說完,一個不明物迎麵襲來。


    「我說滾出去…」她飆吼,扔出一顆枕頭,險些氣爆肺腑。


    這該死的雙麵人!人前擺出一副卑微謙恭的模樣,人後卻放肆無禮得很!


    「噢,對了,還加上脾氣差到極致…」他閃過攻擊物,喃喃自語。


    「你以為誰都愛領教你的大小姐氣焰嗎?說穿了,你吃不吃與他們何幹?為什麽他們得看你的臉色,百般討好你多吃兩口飯?還不就隻因為你投胎時,挑對了地方,否則以你這種驕縱又不可愛的脾性,保證人緣差到不行…」


    「封、晉、陽…」她用力嘶吼,這輩子還沒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隻有他!從不把她當一回事,先是戲弄得她無地自容,差點讓人以為她瘋了,再是當著她的麵,將她批評得一無是處…


    如果他存心要惹火她,很好,他成功了!生平第一次,她產生想殺人的強烈!


    「我是好心才告訴你,不然你都不曉得自己做人有多失敗…」他還在講…


    「夠了!」她再也無法忍受更多。「如果可以,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相信我,這也是我迫切希望。」從初見到現在,他們大概就這一刻最有默契了,真感動。


    「你…」忍無可忍,她衝動地丟出另一顆枕頭,手邊凡是看得到的物品,全往他的方向接二連三的招呼過去,脾氣完全失控。


    「出去、出去、出去…」再和他多說一句,她會殺人,一定會!


    相較於她激動的行徑,他毫不費力地閃避開來,神情一派從容,還不忘朝井底再丟幾顆石頭打落水狗。「別費事了,如果不是我心甘情願,你是碰不到我一根寒毛的。」


    蘭熏用力吸了口氣。「封晉陽,你記著!哪天就不要栽在我手裏,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今日如此對待我!」


    「很遺憾我們相看兩相厭。」他狀似悲傷地歎息,轉身走了幾步,帶上房門前,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被人三兩句話就激得吃不下飯,你要是餓壞了,吃虧的絕對不是我。」


    她愣了下…


    「誰說我吃不下?我食欲好得很!」她衝著關上的房門大吼,倔傲地端起碗筷。誰要為他影響食欲了?她偏就吃給他看!


    封晉陽聽見了。在門外停頓了下,舉步離開時,唇畔勾起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淺笑。


    蘭熏一直都覺得,她和封晉陽八字犯衝,所以自遇上他之後就諸事不順,而之後發生的事,更是為她的想法作了驗證!


    一大清早用過早膳後,下人們感受到主子與封大人之間冷到足以凍死一條活牛的僵冷氣氛,全噤若寒蟬,識相的埋頭做事,不敢多吭聲。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數天,一路上,蘭熏極盡刁難之能事,在荒郊僻野指定要吃海鮮盅、鮑魚粥,喝茶非君山銀針不喝,就寢無軟榻暖被不睡,一路下來,為了伺候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底下的人全都直呼吃不消。


    當然,這刁難不到封晉陽。


    上上下下,大概也隻有他夠種,敢在她擺大小姐架勢時,幹脆直接地回她一句:「很抱歉,格格隻有清粥野菜可吃,木床冷被可睡,再加送你一壺清澈的山泉水,不用謝了。」


    一副愛吃不吃、愛睡不睡隨你高興的態度,氣炸了蘭熏。


    這樣的暗潮洶湧一直維持到第七天,行進的路線離開官道,切入山徑,突遇到山賊洗劫,教一群人措手不及,這班隨從皆以家仆居多,真正有功夫底子的不多,聲勢看來是很嚇人,其實中看不中用,平日養尊處優,一遇到突發狀況,全都沒了方寸,尖叫的尖叫、竄逃的竄逃。


    就說嘛,他懷疑這些王公貴族腦袋裏裝草包是有根據的。帶了廚子來烹調美食,卻忘了荒山野嶺空有廚子沒有食材也是巧婦難為無米炊;家丁、侍婢帶了一堆,把自己服侍得妥妥貼貼,隻會貪圖享樂,怎麽就沒想過要帶幾個真正有用的護衛來保障身家安全?


    「啊…」


    一聲慌張的驚叫傳來,打消他原本想蹲下來觀戰的念頭。


    歎了口氣,封晉陽認命地挽起袖子上場,否則要是不小心弄掛了這名嬌貴格格,他可真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為了避開迎麵而來的大刀,蘭熏花容失色,連連退避,腳下一個踉蹌,幾欲仆跌的那瞬間,一道迅捷的身影欺近,探手往纖腰一攬,側身閃避的同時,順勢抽下她發間的珠花,彈指擊開襲來的大刀。


    蘭熏驚魂未定,跌落溫熱胸膛,才發現是封晉陽。


    正欲張口說些什麽,直逼而來的攻擊讓她沒有喘息的機會。


    「低頭!」他冒出一句,她本能地聽命行事,而後,一把斧頭由頭頂揮過,她頓時臉色慘白。


    手無兵刃的封晉陽難以反擊,再加上臂彎中有個手腳發軟的小女人,麵對接踵而來的攻擊,隻能采取兵來將擋的守勢,手腕一翻,又抽掉她一隻白玉簪彈開刀鋒,頓時,絲緞般的黑發如瀑披瀉而下。


    「側腰,抬腿!」他一步步指示,托住她的腰身,她害怕地閉眼照做,然後錯愕地發現,還真將對方給踢得跌開數步。


    旋身避開攻擊的同時,長發在空中劃開蕩人心魄的美麗弧線,空氣中泛著陣陣女性幽香。他連連抽光她發間所有的點綴,把價值不菲的首飾當成無用廢鐵來擋刀劍。


    「嗬,本來對你頭上那串華而不實的裝飾很不以為然,沒想到還真有點用處。」封晉陽實在太感動了,沒想到她雖然身手不中用、腦袋不管用,身上依然有些「可取」之處。


    三魂七魄都快飛一半的蘭熏,已經沒力氣和他欠扁的話計較了。


    「你、你可以…」放開我,沒必要抓著我加入刀光劍影吧?


    她已經聲調顫抖,連話都說不完全了,沒來得及說完,他足尖一勾,挑起地麵上的長劍「伸手!」


    本能地聽話照做後,看著手上多出來的長劍,她傻了眼…


    不會吧!


    雖然她曾經說服皇奶奶,幼時常看皇上習武,多少懂點拳腳功夫,可是看歸看、懂歸懂,那隻是皮毛啊,真正要拿刀拿劍的上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發什麽呆!揚手,左攻,嘖,真笨,再偏左一點啦,你眼睛長到哪裏去了!回劍…」


    喂,你夠了沒有!


    要不是情況不對,這一劍她真想往封晉陽身上砍。


    「彎身,攻下盤…喂,低頭啦,你腦袋不要啦,雖然它裝飾勝過實質用途,但還是得留著啊!」慢了些許的蘭熏,被劃過的刀鋒削落一小綹發絲,隨風飄散,差點又嚇得她魂飛魄散。


    封晉陽握住她的手腕,就著她柔軟的身體舞出俐落劍式,剛柔並濟,虛實莫測…


    「攻右,他那裏比較弱,記住,這叫劍舞嬉雪…」巧妙使了個劍式。「還有落葉逢春,這回可要看準一點哦…對,就是這樣,揮劍!」


    孺子可教也。


    當第一道血光噴出來時,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失聲。


    嘖,殺豬啊?才剛覺得她有救而已呢,朽木!


    他搖頭歎息,不予理會地繼續揚動手中長劍。


    他動作極其優雅、悠閑、外加悠哉!倒是嚇壞了尖叫連連的蘭熏。


    「拜托你不要叫好不好?我腦袋都快被你震昏了!」要知道,她就在他耳邊鬼吼鬼叫的,接收噪音他是首當其衝,這是很不仁道的酷刑耶!


    「你你你…」無法不懷疑他是故意的!


    想藉機報複她不能這樣啊,她、她快嚇死了…


    「喂喂喂,你劍都拿不穩了,還砍個鬼啊!」


    「我、我…」不行了,她手軟腳軟,完全不聽使喚…


    他張口想說些什麽,被他們所傷的蒙麵山賊被激出了殺意,出其不意地使出狠絕招式,打掉她本來就拿不穩的劍,招招致命。


    這下可好,她頭上能拿來玩的東西都被他玩光了,連唯一能反擊的劍也沒了,封晉陽措手不及,又要顧及懷中叫得他腦袋發昏的女人,一時不察,中了一掌,連連跌退數步。


    「封晉陽!」這下,她是真的慌了,急忙扶住他。


    蒙麵山賊沒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迅速補上一掌,封晉陽完全沒多作考慮,馬上轉身護住蘭熏,擋下這一掌,這一擊,同時也教蘭熏承接不住隨之而來的衝力,腳下一陣踉蹌,與封晉陽一道往山崖邊跌去…


    當意識再度回到腦子裏,蘭熏隻感覺到痛!說不出來的痛!


    她低低,掌下探到一片溫暖,皺著眉睜開眼,驚覺被她壓在身下的人正是封晉陽。


    他…沒事吧?


    仰頭看了看上麵,由這麽高的地方跌下來,之前又連中兩掌,他…有可能撐得住嗎?


    伸出手,顫抖地探他鼻息,想確定如今身下的是人,還是…屍體。


    「不用探了,我還沒死,不過你要再不起來,我就不保證了。」封晉陽連眼也沒睜,有氣無力地回她。


    他就算沒摔死,也快被她壓得斷氣了!


    她也夠不上道了,他為她擋了一掌耶,她居然沒撐住,害他陪她跌得七葷八素。


    好,跌得七葷八素就算了,反正他有一身連飛燕都要羞愧的絕妙輕功,她好歹捧個人場,安慰一下他的辛勞吧?居然一跌下來就不給麵子的馬上給他昏死過去,難為了他一身好輕功無人欣賞!


    也沒關係,一身好輕功無人欣賞就算了,看在竭盡全力護住她的分上,他沒死在那一掌之下,也沒死在這深山溪穀的一跌中,最起碼不要壓死他吧?


    「啊!」她驚叫,跳了開來。


    「拜托,你就饒了我的耳朵吧!」現在就算她存心壓死他,他也咬牙認了,隻要讓他死得清靜些,他全身酸痛,實在沒力氣和她的穿腦魔音抗衡。


    「你、你…」蘭熏驚疑不定地審視他。


    什麽態度?見鬼啦?


    「這就是你蘭熏格格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封晉陽沒好氣地坐起身,一移動身體,才發現全身骨頭像要散了似的。


    唉,人真的不能不服老,以前在山穀間跳上跳下的追殺皓星都沒事,才不過兩、三年而已,就差點一路跌到閻王殿去,真是愈來愈不成材了。


    他側耳傾聽,捕捉到流水聲,斷定前方不遠處應是有溪流,也不指望那個沒心肝格格了,他自力救濟地撐起身子,循著水聲找去。


    蘭熏默默跟在身後,幾度欲言又止。


    果然有水。小小的瀑布由上頭奔流而下,水花四濺,一旁有幾株杏花樹,加上懸崖峭壁,好一處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啊!


    他挽起袖口,掬了滿掌的清澈溪水清洗臉龐,感覺清涼暢意了些,開始有閑情審視傷口,單掌掬水以清水洗淨傷口。


    「欸…」她遲疑地發出聲音。


    「有何指教?」看都沒看她一眼,挽高另一邊的袖子。唉,擦傷還真不少呢,當真老了、老了!


    「你…沒事吧?」她表情微窘,不自在地問出口。


    封晉陽聳聳肩。「還好啦,就渾身有數不清的擦撞瘀傷,頭上腫了個包,痛得快要裂開,覺得手腳好象不是自己的,都不太聽使喚,就這樣而已,也沒怎樣。」


    這樣還叫沒怎樣?


    她看著他清洗傷口的動作,別別扭扭地遞出繡花手絹。「用、用這個好了。」


    再怎麽說他都是為了救她才會弄成這副德行,害她看著看著,都要良心不安了。


    封晉陽眉頭幾乎挑高到天邊去。


    這一張口就要挖狗眼、撕狗嘴、要狗命的驕縱格格,幾時也有這麽好心腸的時候了?害他受寵若驚地小小呆了一下。


    驚訝歸驚訝,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攤開手絹高舉端詳,皺眉小小批評了一下。「嘖,居然繡牡丹,真俗豔。」


    蘭熏微愣。


    這口氣、這神態…


    她甩甩頭,拋開腦中重迭的影像。不是說好不胡思亂想了嗎?怎麽又差點錯把那名無禮男子當成封晉陽。


    「不要就算了,還我!」她微惱地伸手要搶回,封晉陽動作更快,手腕一翻,輕易避開。


    「又沒說不要,脾氣真差。」將手絹沾了水,在傷口上輕拭。


    蘭熏看著,囁嚅道:「要不要…我幫你?」


    他再度露出飽受驚嚇的表情,差點一頭栽進水底。


    「這、這是你最新的報複手法嗎?」封晉陽驚魂未定。他耶!封晉陽耶,那個她嚷著勢不兩立,一度想剝皮拆骨來泄恨的封晉陽哦!她會對他這麽溫柔?


    不得不懷疑,她的目的其實是想嚇死他,對吧?


    「你!」蘭熏咬牙,突然間很想一腳把他踹進水裏。


    就知道不必對他太好,她收回所有的善意與感激,他這個人,隻適合粗聲惡氣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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